在场的都是与穆武侯有深交的,更知道穆武侯的家事,自然是看重苏灵韵比苏云遥更多一些了。
“穆武侯的这位二千金当真是花容月貌,且知书达理,得亏小姐的天生丽质啊。”
下面有人已举杯祝祷,溜须拍马之词过于明显。
苏云遥只是冷冷看着,也不分辨,冷眼看去,苏灵韵的眉眼之间分明有了洋洋得意的姿态。
苏灵韵想了想,笑道:“所谓天生丽质不过是胡说罢了,若不是父亲的宽爱与母亲的细心教导,灵韵怎么得今天的成绩来?若是有人只恃宠而骄却不被教诲,那才是真要误入歧途了。”
说着,苏灵韵的眼睛已经落在了苏云遥的身上,穆武侯被苏灵韵这么一番的挑拨,想到这几日穆武侯府中鸡犬不宁,与苏云遥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心中愤愤。
只因当着众人的面,若是驳了苏云遥的面,岂不是给自己抹黑?
便微微地闭了眼,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并不说话。
下面的人都面面相觑,只装疯卖傻打着哈哈,那林子峰倒是很乖觉,配合着苏灵韵的话术,道:“二小姐此言在下深以为意,前日听说云遥私自出府,给夫人带来了不少麻烦,我虽与她有缘无分,也少不得要在这里为她赔礼道歉。”
说着,便是微微地鞠了一个躬。
穆武侯是武将,不会看上不看下,林子峰的家境虽然比较贫寒,可是他写得一手好诗,所以穆武侯多器重他的文才,后因为误会,苏云遥与林子峰擦肩而过,穆武侯的心中也觉得可惜,如今这林子峰说出这番话来,可不是在讽刺苏云遥败坏家风吗?那穆武侯最是个看重门面的人,如今怎么能不气不恼?
眼神中早就萌了层层的恨意来。
苏云遥倒是淡定得很,因为她知道,苏灵韵总是喜欢将事情层层铺垫了之后,才做出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把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事情最后都会引到清苒的身上去吧。
看来这苏灵韵当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铤而走险在父亲的寿宴上败自家的颜面,真真是个蠢人。
苏灵韵看苏云遥并无什么反应,心里一阵慌,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也是在冒险?只是赌苏云遥的脾气比她还大,到时候便将她纵容清苒在溪云苑中祭拜母亲的事情给说出来,也算是水到渠成了。
如此这般,反而无法成行。
“林兄此言差矣,父亲杀伐决断什么时候错过?当下就已经发落过我了,所谓赏罚分明概莫若是,如今还需要你这个外人来为我道歉么?”
苏云遥冷冷地说道,言语中带着嘲讽的意思。
林子峰从前自诩苏云遥是个对他放不下的,没想到这一次完全是将自己推得远远的,反而犯贱对这个女子产生了兴趣。
他的眉目含着温情,道:“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你从小失了母亲,我从小受了父亲母亲的教诲,于你如兄一般,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
说罢,眼神直直地落在了苏云遥的身上,似是要听她分辨出什么来。
苏云遥对林子峰怎么可能有半点温情?
死渣男,吃里扒外的东西,苏云遥心里憎恨他,却不能不顾及父亲的面子。
且苏云遥分明看到苏灵韵在沉沉地笑着,她的手中玩转着那晶莹剔透的杯盏,并不做声。
愣是将林子峰蓄了满满的话给憋了回去。
“好了,如今这样好的兴致,愣是你们这些小孩喜欢玩闹。”
穆武侯见苏云遥还算是知书达理,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也出面打了圆场,且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嘴中细细地咀嚼。
苏灵韵的眼神中突泛起了温情,她款款地说道:“父亲向来喜欢巴蜀之舞,女儿不才,亲自去外面找了来,还请父亲欣赏。”
说完,便是击掌三下,便有舞女款款而出,一个个的皆浓妆艳抹,将巴蜀女子的泼辣性情给衬托得淋漓尽致。
穆武侯的眼中泛出光来,自从几年前在巴蜀之地与一个医女邂逅之后,从此对巴蜀有了真挚浓烈的感情,只是那医女之后又云游四方去了,也算是残留于心底的情怀吧,如今苏灵韵竟然还懂得以巴蜀之舞来奉上,穆武侯的心中当真喜悦。
“你知道的?”这件事情,穆武侯只与方氏提过,自然这件事情也是方氏告诉她的。
那苏灵韵的眼角泛起了阵阵的悲凉来,道:“母亲凡事皆以父亲为重,今日虽是在病榻之上,但不忘嘱咐女儿此番种种。”
她的眼波流转之间洋溢着对母亲的思念,下面听着的那些人,无一不是暗暗赞叹,只觉得这夫人最是通情达理。
苏云遥见此番景象,心中自然是鄙视不已,原就是连环计,环环相扣罢了。
她的指甲轻巧地敲击在了杯子上,迅速地被洋溢开来的歌舞声给覆盖,已有十二位衣着光鲜的女子款款地上前来,一时之间蜂飞蝶舞,好不婉转动人。
“小姐,如今你算是落了下风了。”
岚烟在苏云遥的耳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为了避嫌,苏云遥让清苒先在下头好生地准备着,只带了岚烟上殿来,岚烟见苏灵韵步步紧逼,心里也很是着急,却看苏云遥气定神闲,忍不住要提醒一句。
苏云遥的眼睛微微闭着,也在细心地感受着巴蜀的民族风情,这方氏果然是好度量,父亲分明是在那里邂逅了一名好女子,她也能如此忍耐。
这么想着,歌舞在婉转的歌声中止了,满堂喝彩,这巴蜀之舞确实唤起了穆武侯许多的往事来,他的杯盏渐渐地停了,神思清冷。
“韵儿,你母亲的身体如今可好些了?”
良久,穆武侯才放下了杯盏,满脸慈善地看着苏灵韵,没来由地,穆武侯想到了方氏那温婉的形态来。
“父亲,并不算大好,还好母亲每日都有念想,也就是靠着意志强撑。”
穆武侯心中戚徨,不过几天的时间,方氏竟然病到了如此的地步,他的眉头紧蹙,若不是因为西北战事,皇上每日都召他进殿,也不至于落了此番的境况,他环顾四下,问道:“众位亲属友人,可有知道神医妙药的,引荐于我?”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林子峰又有话说。
苏云遥冷冷看着,这才是今天这场戏的高-潮吧。
她轻轻地拢了拢满头的珠翠,在她手指尖的摩挲下,发出了咣当的声音来。
她狠狠地看了一眼苏灵韵,却发现苏灵韵正在对她笑。
“大人,小生不才,对药理略懂一二,不知夫人近日来是不是撞了什么阴冷的东西,或者是在某处湿气较重的地方呆了比较久呢?”
林子峰的声音中带着软糯的意味,若是不知道这个渣男和苏灵韵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苏云遥也会被她的外表所蒙骗的。
“母亲前几日确实去过……”
说着,苏灵韵似是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苏云遥,眼神中恍然而过的是一阵惊慌:“这断是不可能的。”
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让大家觉得苏云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众人的眼神瞬间齐刷刷地扫射在了苏云遥 的身上。
“妹妹,你有话直说,何必如此误导别人?姨娘是去了我的溪云苑不错,可我也在溪云苑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呢?可不是姨娘养尊处优惯了,让她贵步临贱地,生出了许多的毛病来?”
寥寥几句,又将火力集中在了方氏的身上,要知道,当初就是方氏将苏云遥打发到了那鸟不拉屎的溪云苑中的 。
苏灵韵冷冷地说道:“姐姐惯会说笑,这溪云苑是母亲精挑细选为您找的好去处,怎么就是贱地了 ?”
林子峰见苏灵韵三言两语地又被苏云遥带到死胡同中去了,少不得要拉一把,道:“具体的还是因人而异,也有可能夫人的体质原比较虚寒,所以到了潮湿的所在并不适应,若是穆武侯不介意的话,小生倒是愿意走这一遭。”
林子峰的眼神中纵然是含着 薄薄的笑意,可是在苏云遥看来,还是可鄙到了极点。
穆武侯颔首,道:“这又何妨。”
林子峰想了想,淡然道:“只是……”
苏灵韵听了林子峰这般说,立刻脱口而出:“只是什么?”
林子峰手扶杯盏,思索了片刻,说道:“只是夫人此病来得突然,且十分诡异,并不排除是与他人冲撞了的可能性。”
“冲撞?”
穆武侯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穆武侯府中对生死之事向来是谨慎小心的,别说是下人不能随意祭拜,就是正经主子都必须在祠堂中完成跪礼才行。
又何来的冲撞呢?
这么想着,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情可不能乱说,我穆武侯府向来治理严明,断然不会出现这等荒唐的事情来。”
说着,便是环顾四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父亲, 林兄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了早前的一件事情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与母亲有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