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遥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岚烟,淡淡地说道;“你如今也不帮她说话了?”
岚烟忙说道:“从前奴婢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不识尊卑,还请大小姐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流苏的轻盈质感从苏云遥的手上缓缓划过,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为何要与你一般见识,只一点,不要想偷鸡摸狗的事情,我的手段你也看过了,嗯?
说着,将擦过手的丝帕投掷到了水中,溅起了水花来。
“大小姐,阮大夫来见。”
苏云遥疑惑地看了一眼岚烟, 岚烟亦估算你了时辰,便躬身到:“大小姐,现在是要寅时,府门刚开,大夫一般要卯时才能来,怕是有急事。
苏云遥沉吟片刻,颔首道:“去见一见。”
阮大夫一晚上没有睡好,虽然知道坏了规矩,但是不来相见,日后事情败露,还要他一人承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府门一开就忙见苏云遥.
苏云遥缓缓而来,阮大夫见状立刻叩拜:“大小姐,老夫有事要禀。
苏云遥演练为垂,退了下人,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惊慌?”
阮大夫忙说:“昨天夜里,两个男子到回春堂中,借着看病的缘由入了我的家,说我与大小姐串通起来,秒示天家威严,还说是大小姐有意编织谎言。我一时无法,只得来问大小姐的意思。
阮大夫也是油滑的,先不说事情的结果,倒是将两方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铺垫的足足的,眼睛的余光飘到了苏云遥煞白的脸上。
“然后你怎么做的?
“那个人命我不得再将大小姐您难以成孕的消息说出去,若是说了,要我身败名裂。我见那男子气宇轩昂,腰间所佩玉佩价值连城,不是个好对付的。
阮大夫一堆鼠眼鼓溜溜地直转,言语中并不提他收受贿赂的事情来。
苏云遥缓缓起身,刚刚留了几寸的指甲盖上抹上了鲜艳的玫瑰水,此刻正泛着透亮的光,她沉吟片刻,说道:“这人怎么就料定了是你在故意放出风声?我不是跟你说了,只需要在药方中加入夸张的烈性药就行了吗?
阮大夫捣蒜般磕着头道:“我全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来的,那个人就是不买账啊 。
苏云遥的眉眼之间闪过了凌厉的笑意,她淡然说道:“恐怕阮大夫也收受了别人不少好处,如今才藏着掖着吧。”
她手中掌着一个小罐,里面放着能帮阮大夫解毒的丹药,一双狐媚般配的眼睛直直地射在阮大夫的脸上:“阮大夫可不要忘了,他能给你钱,我却能要了你的命。
说着,要将手中的那罐丹药扔在地上。
阮大夫连忙小心地去接,语带颤.抖:“大小姐可千万别砸,这是我的命.根子啊。
声音凄厉,岚烟看在眼中多觉得不忍。
“那你还不实话实说!
苏云遥冷冷道。
阮大夫拭去头上滚滚而落的汗珠,说道:“那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做封口费,还说若是我将这件事说了出去,要毁回春堂的名声。还请大小姐为我做主,欺君之罪老夫可不敢随便承担。
苏云遥抬眼看去,阮大夫的后背分明已经渗出了涔涔的汗水来。
“慌什么?他也不过是试探你罢了,也需要这么害怕?
苏云遥嗤之以鼻。
周瑾琛是个谨慎睿智的,怎么可能这么沉不住气?而且不过得了舂药人的一句话就摆出了十足的架势来,也就是吓吓阮大夫这样的人,不如就将计就计了,也不枉费阮大夫这么急忙忙地来理论了。
苏云遥轻轻一个挑眉,身旁的岚烟立刻心领神会,将阮大夫扶了起来。
阮大夫的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苏云遥,像是看着死神一般,突然跪到了苏云遥的身边,号道:“大小姐万不可再让我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回春堂的坐镇大夫我也可以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岚烟何曾看到仪表堂堂的阮大夫吓成这个样子,忍不住捂嘴笑了。
苏云遥眉头一紧,冷冷道:“你好没骨气,你帮我板式,我自会保全你的性命和地位,怕什么?
说着 ,已将罐子里头的药丸倒在手中,暗黄.色的一粒药丸可以解阮大夫今天的毒,右手伸到阮大夫的面前:“吃下去。”
阮大夫小心翼翼地接过,稍稍稳定了情绪,问道:“大小姐有何高招?”
窗外的山坡上,杉树亭亭如盖,仔细听着,有鸟鸣的声音,这样好的景致非要被这个糟老头给毁了,她叹一口气,说道:“方氏必得了你早来我这里 消息,到时候就说是我召了你来的,因夜半梦魇,再加上得了自己不易成孕的消息,心神烦扰。
阮大夫木讷地点了点头。
交代完毕后,岚烟连忙取了一盏茉莉甜茶来,“大小姐,您何必与自己的名声过不去,这话落在方姨娘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苏云遥接过茶盏,冷冷道:“这样才好,要不事情怎么闹大?
之后她又细细地挑选了合意的衣服穿上,是粉红色曳地翠罗纱,腰间束一握明黄.色绸缎系带,将一应风.情展露于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刚被关闭的衣柜上,一个精致的小盒被置于角落上,她警惕地问道:“那是什么?”
岚烟寻声望去,原来是放在衣柜一角起熏香作用的密香,笑着说道:“这是西域进贡的密香,皇上专赠与了府里的小姐们,大小姐是嫡出的身份,自然也是有的。
苏云遥颔首,反手一指:“拿来给我看看。”
苏云遥自幼就对各色的香料分外敏.感,在前世礼,她攻读医学博士的时候,有 一个专项课题就是关于香料的药用与弊端的,既然是皇室来的东西,肯定更有珍藏价值。
拿在手上,果然觉得分外轻盈,不用凑上前去细闻,就能感受到香料本身悠远的气息。
“果然不错,苏灵韵也有吗?”
苏云遥想到苏灵韵在祖母面前心机满满的样子,心中一阵反酸。
“有,四小姐也有。”
岚烟低低地说道。
苏云遥攥紧了手中的盒子,这些年来本尊身上受的苦可见一斑,从来也没见到庶出之女能与嫡出之女平起平坐,享受宫中的恩典,且 按照本尊这种柔弱的性子,恐怕也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吧,将盒子推到了岚烟的手中,淡淡地说道:“好生收着吧,只要不是从方氏那里得来的,就是可以用的。
岚烟连忙答应着,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复了原位。
“大小姐,夫人有情。
郑嬷嬷毕恭毕敬地说道,自从在这些恶婆娘的身上种了蛊 之后,一个个的都听话了不少,苏云遥很是满意,唇角牵扯出了一丝的笑意来:“嗯。”
指尖触碰到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岚烟连忙上前来将苏云遥伸出的手挽住,扶着她去了。
到了方姨娘的院内,果见得草长莺飞,这处地方原来是母亲所住的,母亲一去,这个替补的货色就跟父亲请了个恩准,就算是名正言顺地进来了,不仅将母亲最喜欢的木兰全部砍去,还将整个院落打扮成了映红柳绿的样子来。
真真是个低俗货色。
苏云遥靠着本体仅有的一些记忆来判断正室的品位,心中嗟叹。
“是姐姐来了。
远远地,就听到苏灵韵唤了一声。
苏云遥抬眼看去,苏灵韵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多褶石榴裙,腰间的系带是娇艳的海棠红,脚上的那双绣鞋最是精致,应该是蜀锦。
“妹妹今天好气色。
苏云遥笑意盈盈,眼神的余光扫落,是苏氏端坐在正椅上,一副肃然的表情。
“苏姨娘好。”
苏云遥神色凛然,苏灵韵轻轻地牵着苏云遥的手,笑着和苏氏说, “姐姐果然是有了嫁人的心思了,穿得越发娇俏了,连妹妹都要被比下去。
说话之间,神色 恍然而过的是戏谑之意,苏云遥握住苏灵韵的手更紧了一些,眼神里覆上了薄薄的雾气。
“灵韵,你怎么这般口无遮拦。
苏姨娘嗔怪地说道。
目光落在了苏云遥眉间的花钿上:“也不怕戳中了你姐姐的伤心事。
苏云遥淡然,并不接话,只是围着苏灵韵转了一圈,一阵哂笑。
苏灵韵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很是自信,如今看苏云遥竟对着她的着装如此打量,心里很是不爽,却不能不周旋着,便低低地说道:“姐姐在笑什么?”
苏云遥严肃道:“我在笑妹妹在方姨娘的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知道规矩,从来嫡庶有别,正色只能是嫡出才能穿,妹妹一个庶出之女,怎么穿起了海棠红?
苏灵韵冷不丁地被苏云遥嘲弄了一番, 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她狠狠地说:“你……”
苏云遥掩嘴一笑:“看我,顾着和妹妹说话,都忘了与姨娘说话了。
说着巧妙地绕开了苏灵韵挽上来的手,来到方氏的面前。
方氏心里头正憋着火,之前就在溪云苑中被这个小丫头激了一肚子的怨气,在老祖母的面前,还有意无意地提起当年的旧事,这轻佻得意的模样倒是与她那个短命的娘不一样。
这么想着,手腕轻轻地 抬起,指了左侧第一个座椅,说道:“早膳还在准备,你且等一等,正好,我们也可以说说话。
说着,顺手一挥,有丫鬟连忙往苏云遥右侧的茶盏中添茶水。
苏云遥环顾一遭苏氏的宫殿,哪里还有当年母亲在的时候的端庄朴素,倒是多了许多的妖冶狐媚,是不是在青.楼呆了一段时间,连品味都恶劣了?
这么想着,苏云遥轻轻地端起茶盏,以圆圆的茶盖拨开最上面一层的茶末子,一股酸涩的味道传来。
她仔细一看,碧螺春竟是黄的,是陈年旧茶。
轻轻地盖上茶盖,莞尔一笑。
苏氏淡然道:“要说着好茶啊,还得有体质温厚的人来品才能出味道。云遥,你能品出这碧螺春的风韵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