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回溪云苑的路上,清苒看着苏云遥不发一词,倒是自己忍不住了,她小声地嘟囔着说道:“我还以为刚才大小姐会做出更痛快的事情来呢,想不到是这么地没意思。”
苏云遥且冷冷地看着前方,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是要将这所有的池塘水都吞没入自己的眼波中一般,她淡淡地说道:“怎么,你是不是又沉不住性子了?”
清苒思索了片刻,说道:“并不是什么沉得住性子,沉不住性子的事情,实在是因为大小姐您太宽宏大量了,却不知道您这个样子,方氏母女可会领情 呢?”
说着,一双纯黑的眼眸已经落在了苏云遥的身上了。
苏云遥微微地沉吟了片刻,道:“我做这些事情与她们怎么想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想要成全自己的心思罢了。”
说着,已经轻轻地捻了一根路边的草叶子,放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
“是,大小姐有这样的心胸,清苒是自愧不如的。”
清苒虽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头还是不由得怀疑起来。
自从大小姐苏醒过来之后,从来都是有德报德有怨报怨,恩怨分明很是痛快,这一次为什么反而做起了这不值钱的老好人来?
这么想着,也不由得要想起昨天晚上一件奇怪的事情来了,她出去为苏云遥制羹的时候,突然看到屋子里的灯烛灭了一阵,等到她要奔到屋子里来看个究竟的时候,却发现灯烛在瞬间又亮了起来,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如今看来,莫不是与此有关?
这么想着,就在自己的心中多藏了一个计较,只保留了意见,并不说。
且说之后的几天,苏云遥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踢馆的事情上,每天差遣了清苒和岚烟将民间的言论搜集起来,细细地分析开去。
这一天,苏云遥正在桌前临摹着字画,听到清苒在屋子外头小声地传唤道:“大小姐,阮大夫来了,仍是把的平安脉。”
这些天来,方姨娘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阮大夫的请脉。这阮大夫吃着朝廷的俸禄,若是被传出去,无法为穆武侯府的家眷提供该有的医疗服务,他的这个铁饭碗也是难保了。
情急之下,索性就来找了苏云遥,苏云遥心里原本是不想见的,可是脑海中突然就闪现了早前吉大夫与她说的事情——
若不是阮大夫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在从中作梗,医学行业上原本要有更宅心仁厚的大夫的。
这么想着,苏云遥已经轻轻盖上了桌上的书本,且将毛笔放入了笔洗中,淡淡地说道:“让他在偏殿中且候着吧。”
清苒这才答应着出去了。
过了片刻的时间,苏云遥才穿着一件薄纱缓缓地出来了,阮大夫连忙叩首道:“参见大小姐。”
苏云遥原本对阮大夫的印象就不好,之后又从吉大夫的口中听说他作威作福的事情,心里自然更是鄙视。
她只装出没有听到阮大夫说话的样子,与身边的清苒说道:“我说这两天怎么天气越热,脾气越不好呢,原来是因为心头窜着一团火呢。”
清苒深明其意,却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沉沉地低着头,且听苏云遥说着。
阮大夫虽然医术一般,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却很是周全,听到苏云遥说了这话之后,登时听出了指桑骂槐的意思来。
从前他和方姨娘并没有少排挤苏云遥,现在方姨娘又总是卧病在床,且不知道这里头与苏云遥存了几分的关系?
他忙收敛起神色,只沉沉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阮大夫,可否为我治了心头的这一团火?”
苏云遥且说着,眼睛已经落在了阮大夫的脸上,手指的翻转之间,已经将手中的念珠攥出了汗水来。
阮大夫稍微地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小姐若是心里头有火,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大小姐只是身体上有虚火,我是大夫,自然能为小姐解决一二。”
好一个说话滴水不漏的阮大夫,苏云遥的心里冷冷地笑着。
只是如今,她不能太过于明显表示出此前从吉大夫那里听来的话,毕竟她只是个闺阁中的嫡长女,这种事情接触多了,反而会显得她没有度量。
这么想着,苏云遥只是微微地颦眉,道:“那如果两者都有呢。”
阮大夫微微怔了一下,他的手掌在攥紧之间有了细碎的汗水,思索了片刻,他才沉沉地说道:“若是两者都有,那大小姐自然是应该要先治疗心病,毕竟万事万物,唯心也。”
苏云遥这才在眉宇之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她转着手中的茶盏,说道:“阮大夫怎么不喝茶,这么好的茶如今在民间已是难找了。”
阮大夫如今竟觉得自己是提线木偶一般,苏云遥说什么,他照着做就是了,他有些颤抖地拿起了身边的杯盏,说道:“多谢大小姐的赏赐。”
有些许的沉默慢慢地从两人的脚底升腾起来,苏云遥冷眼看着阮大夫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怎么不痛快。
稍微停顿了片刻,他说道:“阮大夫在京城中产业应该很庞大吧。”
其实之前阮大夫能在京城中抢占了别人的市场,与方姨娘的暗箱操作是分不开关系的,这件事情也算是穆武侯府中公开的秘密了,除了要瞒住穆武侯一个人,所有的下人都是知晓的。
在阮大夫的印象中,苏云遥应该也知道,从前她就选择了缄口不言,如今就更不可能要查出一二来吧。
这么想着,就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多亏了穆武侯府的照顾,老夫才能有此番的成就。”
言语之中又多露了谄媚来。
苏云遥微微地闭着眼睛,且听阮大夫在这里歌功颂德。
她的唇齿之间迸发出了些许的凉意,而后是淡漠地说道:“阮大夫这话说的虽然是不错,但是照顾你的人是方姨娘,也不是我,你大概是谢错了人。”
阮大夫原本还想借着这件事情好好地拍马屁,没想到被苏云遥这般驳斥了,心里头顿时狠狠地一沉,便是跪在地上不断地叩拜着,说道:“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
苏云遥冷冰彬地说道:“我恕罪有什么用?你当初并不愿意谢我,如今却来谢我,可不是因为看到姨娘的身子不好了,你就存心要到我的面前来投诚?”
苏云遥知道这个时候并不能直接地兴师问罪,只能打个擦边球就是了,吉大夫那天郁郁寡欢的样子还在苏云遥的眼前萦绕着,虽然他的做法终究是亏待自己的,但是苏云遥也不能不为他讨一个公道。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夫不过是奉旨照顾穆武侯府的家眷,并不敢存了其它的心思在,今天就算是方姨娘没有病,老夫也是要感谢大小姐的。=”
说着,头已经如同捣蒜一般的吗,沉沉地扣在地上了。
苏云遥嗤之以鼻,这种人就是这样子的,有本事在弱者面前逞能,却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卑躬屈膝,只是这转变之间,掺杂了多少人性的阴暗在里面?
这么想着,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与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我只问你,你当真是只侍奉我们穆武侯府一家的么?”
苏云遥这次才问到了点子上,阮大夫的身子一个颤抖,思索了片刻,说道:“回春堂是皇上下旨赐给穆武侯府的医馆,自然只能侍奉穆武侯府一族。”
苏云遥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人又在偷换概念了,她问的分明是阮大夫本人,阮大夫却偏偏要攀扯到回春堂上面。
“我是说,你呢?”
苏云遥并不陪着阮大夫兜圈子,冷冷的话语已经穿破了阮大夫的耳膜,直直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我?”
阮大夫思索了片刻,说道:“老夫愚钝,不知道大小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云遥的手指在实木椅子上撞击着,每一声都发出了沉沉的声响来,她冷笑道:“阮大夫如今对我的问题总是避而不谈,可不是看不起我?”
这已经是在下最后通牒了,阮大夫知道苏云遥的脾气,若是还在这里绕弯子,说不定要死得更快一些, 他忙说道:“大小姐英明,并不是老夫不愿意说,而是老夫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那就从城西的长源街说起。”
苏云遥微微闭着眼睛。
阮大夫只是觉得自己的背后已经完全湿了,苏云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逃了她的手掌心?
这么想着,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便将自己是如何抢占长源街上的市场的事情一一地说明,当然,中间省去了他操作股份这样的事情,只说是委托亲戚帮忙打理。
苏云遥皱着眉头听着,与吉大夫的说法没有什么出入,但是中间隐了多少方氏参与的部分,苏云遥多少是可以猜到的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