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早我化了精致的妆,练习了好久怎样让唇角上翘,然后迎着朝阳出门了。
林慕涵,我依然爱你,依然望着你的照片就想要流泪,可是眼泪流的太久妆就花了,我要明白那天以后我就失去了你,我记得那场前所未有的大雪,雪花飞扬在雪城上空;也记得你的眼泪,我的自私和无助,记得你的拥抱和微笑,还有那个逐渐消失的属于你的味道,这些回忆每天每天缠绕在我的脑海和心头,我离开了你,可是我离不开你。
从此我就失去了双手和双脚,我的眼睛也不再能看到希望和美好,耳朵里都是你呼喊我名字的声音,我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了这么多天,我把太多依赖和爱给了你,甚至苏映柔曾经说,如果有一天家里停电了,所有的灯瞬间灭了的那一刻我不是去找光,而是去找你。
所以没有你的生活,我变成了一个残疾人,我无法独立行走,无法独立在这个社会上立足,甚至无法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妈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变成了一个废人。
但是没关系,林慕涵,我不能继续跟你在一起,也找不到遇到你之前的自己,那我就重新认识自己。重新学会走路,学会照顾自己。
路太远,总会成功。
苏映柔又跟新男友分了手,理由是人家要亲她,她一脚高跟鞋就把人家踹出去了,一连三个“滚”把人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说她,“俩人搞对象亲亲我我不跟家常便饭似的,你当初中生搞对象呢拉个手都磨叽一个月!”
她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NoNoNo,夏童话你太天真了,现在初中生搞对象早都直接kiss goodbye了,什么牵手拥抱直接省略。”
我说,“那你踹人家干什么?再踹出心脏病。”
她把白眼翻的跟个鬼似的,“我就是觉得恶心,踹他是本能,难不成一头狗熊要亲你你还上赶着?”
我说,“苏映柔他是你男朋友啊!难不成你谈恋爱都不接吻的吗?你把苏字倒过来写我都不信。”
“我是接过吻,但我没跟狗熊接过吻啊,你接过吗?”
……
我叹了口气。
我说,“映柔你这么下去不行,迟早你会对男性这个物种失去兴趣。不行,我要改变你!”
她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啊,改不了我就直接把你收了得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苏映柔心底的真实想法,我一直以为顾然会是她的终结者,她不会再这般玩弄爱情,可事实又好像不是这样。
于是我的政策就是,带她去相亲!
我妈听说要给苏映柔找对象每天忙的腿都细了,苏映柔还跟我抱怨,“我苏映柔用得着去相亲吗?说出去不丢人吗?……”
后面的话直接被我拿毛巾堵住了,她惊恐的望着我,“夏童话你拿毛巾堵我的嘴!你竟然拿毛巾堵我的嘴!”
我直接略过,反正你答应的,能拿我怎样?
陆离知道以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说,“你别这样看我,鬼都被你吓死了。”
他说,“她竟然能同意去相亲!看来我得注意了,回头再把你拐走……”
我一个白眼使劲瞪他,“陆离你什么时候学会耍嘴皮子了?”
他两手一摊,好像在告诉我,“我是多正经一人啊……”
一个月后,我终于受不住了。
我给她介绍一个她就气走一个,什么“你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吗?”“你妈生你的时候出车祸了吧?”“你是把牙花子挂嘴上了吗?”……
……
她用她灵活的嘴皮子以及精湛的讽刺艺术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的勇士,最后高傲的站在山顶上冲我瞟白眼。
我几乎一度昏厥过去,一星期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不光我没脸见人,就连我妈都得出门先裹个头巾了。
苏映柔依然气定神闲的敷着面膜,一脸鄙视的看着我,“夏童话你别一副我怎么你了的表情行吗?你弄来的那几个货别说工作、资历、颜值了,有一个长得稍微像点人样的吗?我见过的蛇虫鼠蚁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真正让我放弃这个想法的是有一天晚上,她跟几个合作商一番痛饮后颤颤巍巍的就走到了顾然家楼下,在地上坐着电话就打我这来了,接通了就哭,给我吓得嘴皮子都打哆嗦了。
我之前说过,苏映柔几乎不流泪,她非常鄙视这种装柔弱的行为,而且她眼泪最多的时候也是顾晚走的时候。
那是太大的痛苦。
我在电话里听着她哭,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雪城即将迎来又一个新年。
在顾晚去世一周年又三个月后,我跟林慕涵,也已经分手整整一周年。
时光已经走的这么快了,我很想抱抱她,帮她抚去额角的忧伤,告诉她,其实一切都没变,我们还是我们,她还是她。
可是我不敢打扰她的悲伤,有的人流泪是因为委屈,还有的人,是因为坚强的太久了。
毫无疑问,苏映柔是后者。
在我的思绪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映柔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于是那一晚之后,我放弃了继续让她相亲这个荒唐的行为。
我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了。
我去找顾然那天天空很稀有的放了晴,太阳拥抱着这座城市,毫不吝啬的释放着温暖。
顾然听到是我找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于是推掉了所有的大会小会,让我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他。
正值午后,咖啡厅人很少,温暖的空间里连漂亮的陶瓷杯子都要睡着了。
顾然走过来点了杯咖啡,我抬起头,脑袋里组织着语言,该怎么说?
他笑了笑,“先喝咖啡吧,一会儿凉了。”
我点点头,双手捧住杯子,盯了半天,终于开口,“我先给你道个歉吧,顾然,早就该跟你说了,真的对不起,我没想过让映柔替我去坐牢……”
自从苏映柔替我顶了罪之后我跟顾然就没怎么说过话,他怨我,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没法跟他解释,伤害已经造成,一句对不起换不回曾经的美少女苏映柔。
可是我发现我除了一句对不起,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又笑了笑,“说实话夏童话,我确实怨你,映柔的名誉学位什么都没有了,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也没能帮她把档案改过来,她永远都是一个犯过罪的用她自己的话说不干净的人,她那么强的自尊心怎么忍受得了……但她跟我说,幸亏进去的不是你,里面的环境太乱,她怕你在里面经受不住……所以其实她关注的并不是这是一件多么丢人或者不好的事,而是她要替自己的好姐妹去扛,她觉得自己比你强大,所以这些理应她去扛。这是她心中的义气,也是我无法抗拒的温柔。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都过去了,我尊重她的选择。”
我也笑了笑,“映柔前天晚上在你家楼下坐了一夜你知道吗?”
“没有一夜,后半夜我把她送回去了。”
“所以你……其实知道她还爱着你?”
他不说话。
我说,“你们当初说一毕业就结婚,后来为什么没结呢?”
他苦笑着摇头,“监狱那事,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觉得我妈更不喜欢她了,死活不同意嫁给我。”
我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没有,就想娶了她,然后一辈子。”
……
哲人说,爱情其实是一种选择,你跟他在一起分手快乐难过,都是一种选择。
因为你其实真的,可以不用这样做。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去苏映柔家看到她站在楼下与顾然紧紧相拥,眉目里尽是失而复得的幸福。
那就是我今年看到的最温暖的一幕,也是新年最好的礼物。
我悄悄地往回走,雪花纷纷落在脸上,你忘了回忆,我忘了忘记。
林慕涵,想起你的名字心口还是钝钝的疼痛,我们已经分手整整一年了。
我记得前年过年,你大包小包往我家拿,又站在沙发上跳着脚跟我抢电视,那时你身穿一身阿迪,像极了我小时候最爱的棒球王子,你说,“结婚了也要像这样,你看着电视,我看着你。”
那是我至今能想到关于幸福最好的诠释。
你一定不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样子有多么好看,那么平凡的一个镜头,却让我在心里,那么留恋,那么怀念。
甚至连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要反复剥离千遍万遍,因为没有你的日子漫长而又荒芜,我只能靠回忆去挨过每一天的每一个清晨日落。
可是林慕涵,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你终究只能是活在我心里却永远消失在我生活里的一种记忆。
最痛的距离,是你不在身边,却在我的心里。
……
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看到了陆离,于是我们一起坐在天台上看烟花。
他说,“我记得第一次跟你看烟花还是你大三那年,林慕涵去北京比赛,大年三十晚上咱俩在大街上找餐厅找了整整两条街,最后宣告失败,后来站在路边看你跟他打电话,头顶烟花绽放,心里都是宁静和幸福。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子一定会幸福。”
我说,“你记性真好,我都已经快要忘记了……”
他说,“其实我不喜欢烟花。”
我问为什么?
他说,“太短暂了。就像幸福一样。”
我裹紧大衣呲他,“啧啧啧,装什么九零后文艺小青年啊,你都八十了吧大叔……”
他咧着嘴笑,“哈哈,其实是烟花危险系数太高了,每年我们医院一过年光收被烟花烫伤炸伤烧伤灼伤的能编成一个连去打日本鬼子了……”
我干笑两声没说话,他突然说,“跟阿姨说一声,带你去我家做饭给你吃吧,一直说做一直没机会。”
我发了会儿呆,然后说,“好。”
他说,“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一点声都没有。”
我想起那年过年一会儿一个电话两会儿一条短信的跟各路大神聊了一晚上,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于是我捋了捋头发,“没有,苏映柔正跟顾然腻乎呢,顾不上我。”
他低下头看了我半天,然后拿出手机关了机,然后牵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
然后就在他家酣畅淋漓的聊了一晚上,陆离做饭是真好吃,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粥,他说,他在沙发上睡得脸都肿了,要我负责。
我说,“应该的应该的,客随主便嘛。”
他一记白眼。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我们在一起了。
昨晚我在他的家里靠着他的沙发跟他聊天,他说,“夏童话,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记得么?我在顾晚杂志社谈合作,你一个猛子冲进来竟然推销起了山货,而且还那么仔细,那样子我至今都记得,太可爱了。当时我就知道你是顾晚的朋友。”
我皱着眉问他,“为什么?难道我学的不像吗?”
“不是,你学的特别像,但是老虎狮子大象这些,……都不是山货。”
……
他说,“又过去了一年,夏童话,我不想错过太久了,让我照顾你吧。”
我闭上眼睛回想林慕涵的样子,但奇怪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于是我睁开眼睛,轻声对陆离说了一句,“好。”
他伸出手把我揽进怀里,我靠在他的肩上,林慕涵的脸在那一刻突然特别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闭上眼睛,眼泪轻轻的滑出了眼眶。
再见,林慕涵。
再见,我的少年。
大年初二一早我就去了顾晚的墓前,雪还在稀稀松松的下,顾晚的墓前积满了雪,我拿了好多玫瑰放在上面,然后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话。
“顾晚,我和陆离在一起了。”
“顾晚,你会为我开心吗?”
“顾晚,如果你在,该有多好。”
……
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爸爸终于办了提前退休回来照顾她,她总是问我,现在过得开心吗?
我总是回答她,开心,开心的很。
她总是说,“你不开心,你一点也不开心”。
我懒得跟她争辩。
陆离也经常去家里给她检查身体,日子过得轻快又明亮。
苏映柔又变成了幸福的小女人,每天的眼睛里都是光和希望。
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顾然能让她从张口闭口老娘的纯汉子变成从里到外散发着女性光辉的软妹子。
她知道我跟陆离在一起后思考了好久,然后跟我说,“你们在一起也好,至少午夜醒来还有一个可以拿起电话打扰的人。”
陆离说,“那不叫打扰,叫幸福的负荷。”
我一边瞪他一边奇怪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诗人。
很快春天又来了,风里都弥漫着甜腻的味道。
陆离医院提他升了副主任,整个科室都轰动了,第一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好看的副主任,自然是一届传奇,所以他们就借此举办了个晚会,其实也就是大家一起聚个餐,他非拽着我去,我就皱着眉跟他去了。
还好都是他医院里的同事,多少认识一些,他一路搂着我挨个介绍,我脑袋都大了,嘴都笑歪了,我说,“你不用这样,关系好的知道就行了,那么高调干嘛?”
他说,“恩爱这种事情,就是要和别人分享,越分享越幸福。我就是喜欢你咱俩就是天生一对,怎样?”
我说,“你真是有病,跟谁置气呢这是?”
他就不说话。
我记得刚跟林慕涵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要求他昭告天下我是他女朋友,他当时特别可爱地问我,“你是说拿着大喇叭冲进广播室昭告天下吗?”
他理解的天下就是包括所有男女同学和男女老师在内的群体。
我的天下只有同学,或者,女同学。
于是他第二天在早操间隙时跑到学校广播室,跟背演讲稿似的一气呵成,“我是林慕涵,高一八班夏童话是我女朋友,特此敬告。”
当时全校就沸腾了,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句话一定被痛骂自恋,但他是林慕涵,不可一世骄傲无比的林慕涵。
所以,一切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只是从此,我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我妈也因此被叫到学校。
后来我跟他说,“我只是要你在你们班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的面前昭告一下,没想你全校广播!”
他说,“我没想那么多,这样大家都知道了,不是省了说好几遍了吗?”
我说,“是省了好几遍,但是我被叫家长了。”
他嘴角上翘,露出好看的微笑,“没关系,我去跟阿姨说,保证把夏童话喂的又白又胖。”
我咧着嘴扑进他的怀里。
我靠在他的怀里,心里念叨着,林慕涵,林慕涵,单是看着眼前的你,就一点也不想去猜未来是什么样子了。当时想,不管啦,反正我跟你走啊。
当时觉得,天旋地转,风水流转,就是他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当时不想去猜的未来,会是这样痛苦的分离。
我在回忆这些的时候陆离悄悄提醒我,“童话,手机一直在响。”
我一看,是苏映柔。
她问我在哪,我说跟陆离在一块呢。
她说话犹犹豫豫的,我问她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
她说,“没事,就是想你了。你们俩好好玩,早点回家。”
我说,“哦。”
莫名其妙的。
散的时候都将近12点了,陆离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总是心慌,总觉得内心烦躁不安,然后又给苏映柔打了个电话,她好像没在家,我啐她,“这么晚还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呢?”
她说,“姐姐风流呢,你管我!”
我说,“映柔我总感觉心慌的不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到底什么事啊?”
她停了一会儿,忽然特别严肃的说,“童话,犹豫了半天还是告诉你吧,林慕涵……林慕涵他……”
“林慕涵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别急,他们家煤气泄漏轻度中毒了而已,秦默找顾然帮忙,我就跟着出来了……”
“在哪个医院?”
“夏童话你要明白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要再跟林慕涵有……”
“在哪个医院?”
“……第三医院。”
……
挂了电话,我犹豫的看了看陆离,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说,“童话,可不可以……算了,别说了,我送你过去。”
“我……对不起……”
他握住我的手,“别道歉童话,永远不要跟我道歉。”
我冲进医院的时候想起曾经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当时我还在上大三,那时候我的初中同学沈清铭车祸去世,去世前抛却所有疼痛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爱你。我问自己,对林慕涵有没有那么深的爱?
现在我可以回答了。
或许可以这么来说,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是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了威胁生命的灾难,而我恰好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他的生命,那么我愿意。
但是如果他好好的,我不会跟他走。
苏映柔替我支开了他的爸妈,凌晨一点的医院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我轻轻推开病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我的眼泪几乎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掉了下来,零零散散的,我用手背胡乱的擦去,可是还是一直掉一直掉。
怕打扰他休息,我屏着呼吸轻轻走过去。
他还在昏迷中,很安静的睡着,唇边竟长起了胡渣,这样看来竟有几分像落魄的流浪汉。
我握住他的手,抚平他的眉,然后轻唤他的名字,“慕涵……”
……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以前是多讨厌胡子长满脸的?我记得当时秦默发疯了要装深沉留了一个礼拜胡子,你气的一个月没跟他说一句话……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一米八多的大男生好看的人神共愤的,但站你旁边闷闷的就是死活不说话。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害怕你生气,我怕你会从此不喜欢我了,所以你每次生气的时候我虽然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其实我心里怕的要命……”
“其实慕涵,……我……我好想你……每天都想,每一刻都想,想我们能回到高中,回到十七岁,我一直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好长时间,从来没敢想过以后,哪怕我们最终还是要分离,可是只要这一刻,有你就好。我一直以为这一刻会很长很长,长到我可以跟你一起做好多事情,可以天天跟你腻在一起,可是没想到原来这么短……我爱你,林慕涵,我害怕你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你需要,我愿意用我所有的器官来换回你的健康,可是林慕涵,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害死了顾晚……原谅我的自私和胆怯,你一直是我关于青春关于爱情最大的梦想,可是我无法放弃顾晚自私的去享受幸福……慕涵,你要平安快乐的度过今后的生活……忘了夏童话吧……”
……
我的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还好这些他都不知道。
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絮絮叨叨的这些话,陆离都站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
我推开门离开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春天又要到来了。
我帮他把胡子理清又帮他擦了擦手和脚,然后轻轻的离开了病房,他还在昏迷,眼睛和嘴唇微闭着,好看的轮廓在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里生出了一圈彩色的光晕,金灿灿的。
我走之前闭上眼睛在他的唇边印下了很轻的一个吻,我要记住这个感觉,这个味道。
记住这个人。
陆离还在楼下等着我,我拉开车门,他抬起头说不清表情的看着我,我说,“你怎么还没走?”
他不说话把我拉上来,为我系上安全带,然后一脚油门踩出了夜色。
一路上数不清闯了多少红灯,当他终于停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拉开车门,吐了出来。
他走下来轻抚我的背,我说,“你开飞机呢?飞机都没你快。”
他扶着我坐回车上,然后低下头趴在方向盘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他憔悴了很多,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全部的生活都是他在照顾,带我检查身体,带我妈检查身体,送我上班,帮我解决工作上大大小小的难题……
而他的生活,因为我的闯入,全部都变了,没有了之前的自由洒脱,变得繁重而木讷,他的全部时间仿佛都用来照顾我了。
可是他从来不说他的委屈,他总是望着我,目光如水。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很对不起他,于是我说,“陆离我……对不起我……”
“我说过了童话,永远不要跟我道歉。”
我摇摇头,“不是的陆离,你太累了,不要再这么照顾我了……”
他抬起头,握住我的手,“从你答应我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夏童话,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可是……”
“什么?”
……
“夏童话,我们结婚吧。”
……
“结婚?”
他的目光澄净而温柔的望着我,好像在期待我的答案。
我避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天亮了。
结婚?结婚……
好像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唯一让我想过这两个字的人,就是林慕涵。
我无数次幻想过和他的婚礼,无数次幻想过每天早晨一睁开眼身边就是他……
从我少女时代开始,他一路贯穿了我所有关于爱情关于青春关于幸福的定义,从16岁,到现在。
我甚至没想过我会爱上别人,更别提嫁给别人。
可是如今,我此生最不可能嫁的人,却又偏偏是他。
陆离静静的看着我,我感觉不到他目光里的哀伤和失望,我只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再也没有了林慕涵的声音。
大概过了很久,我就这样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好大好大的了。
我靠在陆离的肩上,睡得很香。
我睡了多久,他就望了我多久。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依然看到他深色的眸子在安静的望着我,我甚至清晰的看到里面我凌乱的长发和狼狈的脸。
他说,“再睡一会儿吧,一夜没睡。”
我摇摇头,“不睡了不睡了,收拾收拾该上班了。”
他揉乱我的头发,“上什么班,今天周末。”
“啊!今天周末……那你呢?不用值班吗?”
他说,“不值了,陪我的童话比较重要。”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
好像一觉醒来后关于结婚那种尴尬和沉默的气氛都没了,我异常开心。
他说,“我送你上去吧,叔叔阿姨打好几个电话了,好好睡一觉,梳妆打扮一番,明天带你出去玩。”
我说好。
回家我却再也睡不着了,一是林慕涵病着,我又不能老去看他。
二就是陆离说的结婚。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就给苏映柔拨了过去。
她本来是要约会,结果听说我这发生大事立马打个的哥就冲过来了。
冲过来就质问我,“陆离跟你求婚了?”
我抱着大熊斜眼看她,“他就是提了一下,而且挺认真的提。”
她脱掉外套鞋子挤过来看着我,最后憋出一句,“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
我窝进她怀里,半天咕哝出一句,“我不知道映柔……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是不想嫁呗!”
“嗯?”
“嗯什么?夏童话我跟你说,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意思?如果林慕涵现在冲到你面前让你嫁给他,你会跟我说不知道?”
……
“夏童话,你爱他吗?”
“谁?陆离?我……我不知道……”
“……那你还爱林慕涵吗?”
“……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