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条蛇？小青也是条蛇？法海是来收拾你们的？”许仙一脸颓丧。
“……”白蛇无言以对。
“我是要表示理解你的沉默吗？”
“……我是预备神仙，只是还没转正。”白蛇撕扯着手里捏着的白纸。这白纸是早上起床洗刷之时，从窗户自动飞进来的。
“你还狡辩。这白纸黑字的写的清清楚楚，署名是法海。我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三十年了。至今未曾遇见过写着字的自动飞进来这么神奇的事。你还想隐瞒我什么？”
白蛇欲将张口辩解，却又被许仙顶了回去。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其实你是什么不重要，在我心目中，你善解人意，贤惠可人，尽管我一直以为你是天上掉下来个神仙姐姐，但是就算你是一条蛇，是从地下钻出来的神精妹妹。我也不怪你。像我这样的人，无父无母，在这世间，还能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与我搭配。”许仙咬着牙说道。
“……”听闻此语，白蛇小心肝稍微一震。她又想张口辩解，再次被许仙顶了回去。
“你可知道你不说，我还要为了一个虚假的事实去做辩解和争论，作为了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我以为那群满大街对着我指指点点的妇女，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所以我才置若罔闻。可是……可是，你自己看看这张纸，这摆明了是一张实名举报的书信。你还想欺瞒我到几时？”
白蛇紧紧捏住白纸，狠狠的朝窗外一扔！
“你想毁灭证据？这还有一打。我也不是不长心眼的人，这世间免不了一些见人生活圆满就眼红，着急着破坏人家家庭幸福的人。可是，你自己看看，这里还有一叠，这一张是第九十九张了，印个封面就可以出书了。真有人想污蔑你，这人也是个奇才，文风犀利，不带重字，而且每一篇情节都不带重复。”
“够了，够了！”白蛇再也忍不住了。她扯着娇嫩的嗓子喊道：“你就是嫌弃我，你就是看不起我是条蛇，你别再装了。”
窗外微风徐徐，柔和的阳光荫罩着整个小镇。难得一个属于外出踏青的好时光。街头一人喊道：“尼玛，谁这么缺德。乱扔东西！”悻悻然走开。
“我木有！”许仙闭着眼睛说道。
“你以为我是一条不受人待见的蛇吗？我也是一条有信誉的蛇。我不是随随便便出外做人的！你刚刚讲的话太伤人心，你觉得你配不起世间女子，才选择与我在一起，那我算什么？备胎？！”说到此，白蛇已心焦力瘁。她继续说道：“是，我是条蛇，今天我就摆明了和你说清楚。也免得到时再说我欺骗你的人生，误了你的好名声。我就是条蛇，你现在是想怎么样？离婚吗？”
“……”
“你又沉默了，每次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你就知道沉默，你除了会吵，会闹，没事找一小茬，你还会什么。结婚这么久，家里大大小小，吃喝拉撒，包括睡觉，哪一样不是都得我伺候着！你出门帮助镇民治病，还要带着我给的配方。上个月，村里一场瘟疫，你回来大腿一坐，大声说你多么厉害，又救了一个镇。整个镇上的人都为你喝彩，嫁给你真是三生有幸，什么都赚够了。我也没说什么。真心替你高兴。终于熬出头了。你就没想过你一个只是治疗过感冒发烧小症状的**丝，带着那些普普通通的泻药就能救一场瘟疫？太可笑了。既然大家说开了，我不凡和你说，我足足吐了自己三天三夜的阳气才救回那般现在倒过来吃里扒外的妇女。这小镇真是阴盛阳衰！”白蛇提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
“你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备胎！”白蛇狠狠的说道。
“那你就是把我当成你的过路桥！”许仙不甘示弱。这一次终于爆发了。“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只是为了你那可恶的功德圆满才选择与我了解这一段尘缘！这书信写的一清二楚，你根本就不是爱我才和我在一起，你懂什么是爱吗？你了解正常的夫妻生活吗？这就是你的一个成仙路上的任务，我会乱说？！”
“……”
“无话可说了吧？！你走吧，我不要再见到你。”许仙显得异常坚决。
白蛇的心在滴着血，她万万没想到，昨晚一夜无眠，已下定与许仙白头到老放弃成仙的决心，轻而易举的就被许仙今天这一席肺腑之言击溃。
白蛇忽然不知往哪里去，这个日夜相伴的男子，突然变得特别陌生。是他不了解自己，还是自己不够了解他呢？他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去哪里了，他对自己的无时不刻的小心翼翼，相敬如宾到那里去了。
白蛇心想，自己虽千年修炼欲将成仙，为报前世姻缘，方有此难，本该不入尘俗，对这些所谓的人世间的爱情放得下，看得开，也曾在修行期间遇到过世间无数男人的爱恨情仇，恩怨离别，这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她本就不是凡人，为何现在要与这凡人纠缠这些了无生趣的事呢？
白蛇望了一眼叠在桌角的一层厚厚的白纸，心里一沉，幻化为一股仙气，从窗口闪出。
许仙眼瞪瞪的看着眼前的白蛇消失。这一面已经印证了法海的言论，一面却又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日夜相随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呆坐在椅子上，片刻方才起身朝屋外走去，此刻的许仙，就像一具失去魂魄的尸体，游荡在阳光底下，周围指指点点的妇女人群如同幻影一般，奇怪的是，往日异常清晰刺耳的声音，此刻就像一群苍蝇，他只听到了一阵连绵不绝的“嗡嗡嗡”。
黄昏，阴沉的天际已将阳气收紧，寒气逼近。
许仙缩了缩身子，不到半天时间，一个精神充沛，辩解能力清晰的小青年，居然双眼黑炭，深情落寞。这真是一天的爱恋，恰似千年的姻缘。千年的姻缘，躲不过一朝之怨。此刻的村庄，无声无息，一个人影都不见，一个长得肥嫩的待嫁女青年撞上了许仙，喊道：“靠，我以为我是最后，原来你才是，你是男主角，都这么慢！”
许仙喊道：“你这是去哪？”
肥女人鄙视说道：“去死吧，挡住老娘看戏！”
许仙刚想追问，又被一人撞到，举头一望，这次是三五成群，有男有女，一男的说道：“听说金山寺今晚做大戏！”
一女的道：“不是派天山雪莲吗？”
一小孩哭着说道：“我要爸爸妈妈。”
许仙被撞到在地，回头这群人已消失在路口。一大片乌云从他脑袋前方飘过，密不透风地遮住了白昼。忽然许仙眼中划过两道闪光。一青一白。许仙心里嘀咕着，如今这闪电也五颜六色，自己看来病的不轻。但是猛然一想，又发现不对，这一青一白两道光和青蛇白蛇联系在了一块，他们快速移动的方向正是无生涯上金山寺！里面住着一个邋遢的和尚，法海！了不得了。娘子这是要找他摊牌的节奏！她还有身孕在身！许仙急忙收紧悲伤和绝望，朝无生涯赶去。只是朝这个方向移动的远远不止三个身影。
站在云端展望，西边是一群金光闪烁的光头，这群光头嘴里喃喃念叨的佛经漫天飞舞，东边是一群浑身发着黑色气体的各式不明怪物，个个张牙舞爪，凶神恶露，北面站着一群金光闪闪，身着高级护身铠甲的铠甲勇士，只有南面是一口缺口，无生涯上山之道正在南面。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南面无生涯上山的路上，一群人头耸动的群众已经完全堵在了三岔口。
好几个失足掉下无生涯。无生涯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四方受敌。像足了一场即将开唱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戏。其中有跃跃一试，神态庄严的参与者，也有人潮涌动，激动澎湃的不明真相的群众。
夕阳西下。侠士远行。
有人说，法海并非和尚，他真正的身份是一名侠士。也有人说，法海其实就是杭州城里的一名地痞流氓，无所事事，性格孤僻。嗜赌成性，最终众叛亲离，沦为乞丐。只是这个乞丐不讨钱，不化缘，终日遵守在通往无生涯的路口。直至某日，天涯边灵光乍现，蛟龙临世，一道金光直捣空心塔。他在等一个机会，他偷光养晦，等待最终爆发，一夜成仙的机会。而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他感谢上苍，感谢百姓，甚至打心里感谢即将出场的所有演对手戏的妖魔鬼怪，人仙神兽。唯独没有感谢的，是父母。
星月相随，夜空俊丽。无生涯边，师兄盘坐，法海侧躺。远处闪过两道剑光。一青一白，划裂苍穹。师兄与法海相视一笑。
师兄说：“终于来了。”
法海点了点头，“嗯”的一声。
两人同时起身，念道：“阿尼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