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刘询寝处。
虽然外面是炎炎酷暑,即使是达官贵人周身也是热的如同点漆,但皇帝的寝宫里皆是镇以冰块,所以让人感到无比的舒爽惬意。
“哦?”松松垮垮坐着的刘询淡淡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太监递过来的一卷帛书,道:“母后遇袭了?霍将军受伤了?伤的严不严重?”
那太监听刘询的口气,似乎不对太后的遇袭这件事情感兴趣,只对霍家的那个将军感兴趣,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作为常年在后宫的太监,那太监当然知道后宫争权的黑暗,所以对这个五岁入宫的太后还是有些怜悯之心的。虽然心里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霍将军并无大碍,只是被贼人偷袭受伤,近来一个月内行动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询似乎松了口气,然后道:“嗯……你去给孤准备百两黄金,明珠一斛赐给霍将军,告诉他,是孤奖励他守卫得当所赐!”
“另外,下诏,命大司马大将军及其吏属彻查此事,期限为三天,不得有误!”
“赐上官林,黄金千两,明珠十斛,白璧十双,就说是孤的心意!”
“诺!”那太监称声退了下去,略略显露出遗憾之情,心里为这太后娘娘感到不值,霍家防范不力,本当有罪,可陛下……虽说当今皇上和太后娘娘上官氏就没什么血缘关系,皇上也比皇太后大了两岁,但陛下如此对待太后,也实在是令宫中的老人们心寒啊。
“多想无益……”那太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是着手去办这几件事了。
大将军府。
霍禹闭着双眼,顶着炎炎烈日,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充满爆炸性的肌肉,如同一杆标枪般直挺挺地站在府内的校场上,感受着面前倒插在地面上的虎啸刀,神色平静,但脑海中却在不断翻腾,还在如放电影一般一幕幕的回想着自己昨夜接的那一招时的过程。
天外一剑。这是霍禹给那一剑的称呼。
因为那一剑确实如同从天外而来,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却蕴含着诡异的巨大能量,而且变化繁复,自己本来以为凭着霍家战无不胜的“乾坤一刀”,足以挡住,却没想到正是但自己的大意却让肩膀受了重伤。
霍禹一直在苦苦的思考着,到底在战场上,自己该如何接下这一剑呢?
用护体真气硬抗,显然不是办法,而主动挥刀出击,这剑气太过缠mian,至少能拖累自己将近十息时间,而这十息之后,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无数向自己挥来的刀兵。
九品高手虽然个人武功强悍,但行军打仗靠的不是个人的勇力,昔日与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的项羽,被誉为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功力无限接近于大乘的武者。在那种乱世,他的武功也可以排在当世的前五位。但即便如此,项羽还不是硬生生地被勉强达到九品的太祖皇帝用人海战术拖死,九品对于一支军队来说算得了什么呢,何况,军队里也不乏六品往上的高手。
开国时一代军神张良曾说过:“八品,可当百人;九品,可当千人。”换个意思说,也可以认为每一个高手的价值都是可以用人命来衡量的,一个人想要有一天不惧怕一个国家的力量,恐怕只有达到传说中军神张良的师傅黄石老人所达到的大乘境界才能实现。
“禹儿!”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从霍禹背后响起,顿时吧霍禹从思绪拉回了现实。
“父亲大人!”霍禹认出这声音是他的父亲霍光的,于是连忙回过头来,恭敬地回道。
“呵呵,还在想那个让你受伤的人吗?”霍老爷子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笑眯眯地向霍禹问道。
“是!孩儿想不通该怎么破解那一剑!”霍禹有些惭愧地回答道,毕竟对于四十年未逢一败的霍禹来说,这的确是个天大的耻辱。
“破解?哈哈哈”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霍光听见霍禹的回答不禁仰天大笑,道:“天下招式,于我来说,有何不可破的?”
“望父亲大人指点!”霍禹神情有些惊讶,随即抱拳恳求道。
“哈哈……”霍光又是笑了一阵,开口道:“能抵则抵,不能则避,这个道理你怎么会不明白?”
“……”霍禹红着脸,憋了半天,还是继续问道:“那我霍家额名声不都全扔了?”
霍光原本充满着笑容的脸瞬间就凉了下来,甚至有些铁青的感觉,霍禹明显的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也是稍稍一凉,别忘了这可是夏天。
霍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禹看了好几秒钟,似乎要重新打量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儿子,道:“禹儿,你可知道打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霍禹竟是微微一愣,但随后又说道:“是为了保家卫国!!”
“蠢材!”霍光怒斥道,同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着霍禹,道:“再想想!”
“打仗是为了……”霍禹随即脑中灵光一闪,道:“是为了不被别人打!”
“嗯。”霍光终于露出一点欣慰之色,道:“总算没笨到家……那你说,为什么不想被人打?”
“为了活命。”霍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也是每个经历过沙场的士兵都能回答的问题。
在战场上,两军相接的时候,只要有人流血,那就意味着疯狂的开始,特别是对上那种不要命的外族,几乎无时无刻都有掉脑袋的危险,在那种杀声震天的情况下,即使是懦夫也会抓起长矛,长戟,向敌人的头部挥去,战后更是一幅到处白骨森森的修罗场地。
“命都没了,还顾着荣誉干什么!”
“这……”霍禹脑袋突然当机一般,有些混乱起来。
“自己好好想想!”霍光一脸厉色地拂袖而去,留下霍禹独自发愣。
“不知道……”就在须发皆白的霍光转身的一刹那,原本严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痛苦起来,原本如同止水般内心竟是有些矛盾。霍光一方面希望霍禹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一方面又希望霍禹永远也不要明白,这年迈的老人,只能空然叹息一声,听起来竟然无比的落寞。
霍家,还是当年有着冠军侯的霍家吗?
“……皇太后遭奸人所害,朕痛感万分……责令有司限三日内速查……赐黄金千两,明珠二十斛,白璧十双,以慰上官司直之忧!”一片数千字洋洋洒洒的诰文越是接近于念完,上官林的面色也越是变得铁青。
太后失踪,皇上不发动玉林军,执金吾,卫尉搜索行踪,反而送这一箱箱彩礼来是什么意思?限三日内查明,为何现在迟迟收不到命令?上官林不禁有些愤怒,想当初刘询上位,自己可是出了大力,而今自己女儿失踪,他却报喜一般送来了礼金,这也是令涵养一直很好的上官林愤怒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上官林真想搬起这一箱箱的彩礼跑到皇宫,然后狠狠地砸在那刘询小儿的头上,问问他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短暂的愤怒过后,上官林波动的内心开始平复下来。
按理说刘询不是什么无能的废物,若是无能他也不会坐上这个帝位,虽然他才刚刚登基,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听从霍光的建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十八岁的帝皇在政治上出众的能力已经为百官所共识,上官林自认摸不透刘询的想法,所以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一箱箱彩礼接了下来。
上官林正要转身离开,却意外发现这次前来宣旨的太监他竟然认得,正是当今的令史王太监。上官林连忙凑了过去。
“王大人……”上官林看到王太监就连忙笑着打了个招呼,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这次送东西给我们上官家,到底有何用意啊?”
“这个……”王令史面露难色,道:“这新皇登基才几个月,杂家我还没摸透皇上的性格,他这次来这一出,杂家我也是晓不得啊!只是……”
感到手里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王令史不由得脸色一转,笑道:“只是杂家侍奉了两朝上皇,对揣测上意也是有了些门道,依杂家看来……“王令史神色诡异地说道:”皇上这是看得起上官大人呢!”
“看得起我?”上官林听得一头雾水,正要上前多问几句时,却发现那王令史早就远远地走开上了轿,轿子抬起,晃晃悠悠向着东面走去。
上官林正要转身,却突然感到一丝古怪——皇宫在北面,那王令史去东面干什么?
“……霍将军骁勇,斩杀贼寇无数……特此赐黄金百两,明珠一斛……”又是洋洋洒洒的千余诰文,越是接近于念完,霍禹跪在地上却是越听越开心,这道诰文明摆着皇上这次根本没有把凶手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或者说皇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围袭皇太后的人就是霍家的人,一直提着的心不禁放了下来。
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次刺杀,成则有功,败则无忧!
那王令史读完诰文,便将那写有诰命的帛书递给了霍禹,同时笑着对霍禹道:“霍将军你如此的骁勇,皇上可是时时在念叨着您呢!”
“哦?”霍禹有些出乎意料,表情也有些惊讶,但立刻换成了一副笑脸,笑盈盈地凑了过去,暗中朝王令史递过去一块沉甸甸的黄金,道:“还望王大人在皇上面前能为在下美言几句!”
“必当效劳!”王令史也笑盈盈的如同一个没事人般暗中接过了金块,不动声色地纳入袖中,朝着霍禹施礼道:“那杂家就先走了!”
“慢走!”霍禹也装模作样的回道,心中却在不断地思考。
皇上这次赐本当罪责的自己赏金,难不成真的是慑于我霍家在长安覆雨翻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