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5200000000022

第22章

那真是干净,关于这个男人,我总是觉得他干净,从头发到脚趾,从笑容到气味,就算跑完十公里满头大汗,我也愿意在他怀抱里被他黏得紧紧的,他住的地方,也永远是如此。

所有东西都在应该在的地方,该折叠的折叠着,该整齐的整齐着,苹果和橙子在果盘里摆成了好看的六角形,唯一凌乱的是阳光里飞舞的浮尘。

我去过两次,一次是正午,找他拿一个u盘拷贝资料,还有一次是深夜。会深夜跑去加蓝那里,绝不是因为我当时就懂得扑倒的可贵——我完全是被逼的。因为暑假,寝室室友都回家了,我第一年读大学,正在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兴头上,放完假决定先不回家,做一个月兼职再说,说得好听社会实践,其实就是给一个小破学校当家教,整点儿一小时六十块的辛苦钱。

那天跟补习学校的同事上完一个暑假班,大家一时高兴,吆喝着去唱歌了,等半夜回来站在公寓门口一摸,头顶上顿时嗡了一声,我平常挂包包里面的钥匙不见了。

蹲在门口把包包翻了个底朝天,钥匙杳然,更糟糕的是,那天晚上唱歌AA制,我给完自己那份,身上就只剩下七八十块现金了,银行卡和身份证还锁寝室里,且不说有没有不用身份证的旅馆可去,就算有,我敢去吗?我长得再寒碜毕竟也是个女的啊。

那会儿时间去到了凌晨,暑假人去楼空的寝室走廊上一盏黄灯幽幽的,显得相当可怕,我丰富而不合时宜的想像力这时候醒了过来,一路往我脑子里深挖各种恐怖惊悚故事,我一开始还能保持镇定,想着各种方法解决眼下的问题,等楼道尽头的一盏灯突然之间卡擦炸裂,我再也绷不住了,撒腿出了楼门。

我往校外的出租屋一路飞奔,路灯照着我,校园里黑黝黝的,四处无人,唯独远处传来某个酒吧或者歌厅飘渺的音乐声,衬得林荫道上的安静格外浓厚。

傅加蓝带我上了楼,他正在看书,电脑放在一边,屏幕亮着,音响里非常轻微的放着歌剧似的什么音乐,唱的人特别来劲。看到他在这里我就完全放心了,我站起身去洗手间,嘟嘟囔囔上了个厕所洗了个脸,洗完我看了看,印象非常深刻。

地上干净,一点细碎脏东西都没有,洗手池也是,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连镜子上也一尘不染,马桶里放了杀菌球,冲出来的水是蓝色的。挂在墙上的大浴巾雪白,我叉着手站在那儿,心想真应该把我寝室里那群女人弄过来上个家居清洁维护课——我们有本事把一礼拜的垃圾藏到开始招老鼠了才去丢啊,我们还是女的啊,人说豆蔻年华十八九的女的啊。

我走出去,看到床上摆了一件他的T恤,两条大浴巾,一条崭新的白色,一条是比较旧的蓝色。加蓝站在一边,说:“你洗个澡吗?”

我愣了一下,他马上说:“我出去买点东西,带了电话的,你慢慢弄,弄好了打电话给我。”

这真是体贴得让我想象不到,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那条蓝色浴巾和衣服,他抢先一步把两块浴巾都拿起来,直接走进了浴室,白色的挂在了墙壁上,蓝色那块铺到了地上,一边铺说:“这个地板很滑,垫块毛巾比较安全。”

他带上门走出去,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我当时没听清楚。

因为我脑子里突然天打雷劈出现了三个字:处女座!!!!

这要不是处女座我要含血喷天啊。

然后我反应过来他刚说的是什么了:“掉了头发也好收拾。”

为了这句话,我洗澡的时候心不在焉,把洗发水拿来当沐浴露,搓半天才觉得感觉不对,我忙着琢磨去了:傅加蓝怎么会知道长头发的女孩子特别爱掉头发呢。

不管多细心多聪明,这种经验都不是琢磨出来的,都得是经历过,所以他是从妈妈那里学到的吗,还是表姐表妹留下的童年阴影。

或者他有一个女朋友,每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为她铺好这块浴巾,防滑,以及收集那些不听话的碎发。

那时候我心灵尚坚硬,可这个念头也困扰着我,困扰了很久。

我洗好出来,他果然没在,只有风扇开着。我收拾好了,打电话给他,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共同度过一个晚上,我坐在床上,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到终于扛不住睡意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哎,等一下我睡着了,你不会吃我豆腐吧。”

他看着我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说:“毛毛,我不会欺负你的。”

我伸出了手指:“拉钩啊,不要等我睡着了你变身色魔,我会大叫的。”

他笑得更厉害了,却又非常认真地回应:“我保证不会的。”

我严肃地说:“我妈妈说了,除非是要结婚的人,否则不可以给男孩子占便宜。”

他楞了一下,说:“你妈妈说得对,毛毛,睡觉吧。”

他站起来:“我刚刚去学校招待所开了个房间,明天早上你出门前给我打个电话。”

他对我挥了挥手表示晚安,然后把他的房门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带着自己的手机和钱包就离开了房间。我跪在床上,趴着窗台看着他走过楼下树荫的暗影,默默的,忽然不知道我们两个,这算是正直还是蠢。

“当然是蠢。”

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于南桑给了我一个确认无疑的答案,她今天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带点旗袍款,上面有吉祥如意花纹遍布全身,料子带弹性,裹在身上,任何一丝赘肉想必都无所遁形,但她穿得泰然自若。

“十八岁到四十八岁,女人能够享受床第之欢的时间,最多就是三十年。”

她挑挑眉毛,精致圆润的手指点点我:“你,还有三分之二强,”又指指自己:“我呢,只剩三分之一弱了。”

“姐,你的point是啥。”

于南桑叹口气:“我的point就是,但凡你们俩中间的一个当时能对着对方扑上去,估计现在计划生育罚款都交了好几笔了吧。”

。。。。。

姐这是什么人生观。

她对我的震惊无动于衷:“直接动手吧,如果他毫无反应的话,你找错人了,他要么志不在你,要么志不在女人,在你献完青春献子孙之前,当务之急,是确认下半身在下半生的幸福。”

她还有心思荡开一个闲笔:“你看我身和生发音多清楚。”

骄傲个啥!

我对于南桑叹了口气:“我的天,你真是我见过最轻浮粗暴的女人啊。”

她风情万种的一笑,悠然说:“但是你喜欢,不是吗。”

那天我和于南桑喝完茶之后,回到办公司拿了自己的手提电脑,找了一个小办公室坐下,整个下午都没好好工作,而是在网上一气胡找,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我不但找到了我心目中的东西,还找到了更多我压根想都想不到的东西,甚至还有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总之,下午六点半傅加蓝打电话给我问我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整个人重新接受了一次三观的洗礼,变得比三个小时之前更像一个正常的成熟人类了。

我急吼吼地在电话里叫傅加蓝:“我啥都不想吃了,你几点能回家?”

他有点莫名其妙:“啥都不想吃?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你。。”

我赶紧打断他:“我一切都好,不要烦恼,这样,你呢,现在去你们公司对面的咖啡厅打包两个三明治,然后不要回头,不要犹豫,不要停,赶紧地往家赶,等我回来哪儿都不要去,好啦,就这样。”

电话啪地挂断,傅加蓝想必在那头露出了一脸茫然,但我现在顾不上他了,三下两除二收拾好东西,我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撒腿飞奔出办公室,打了个车直奔某个在网上一早锁定的地址,旋即提着大包小包,又飞奔回家。

八点左右,我回到傅加蓝的公寓,他正在客厅里吃着带回去的三明治,还有一杯奇异果汁,一面看一本刚刚邮寄到公寓的bloomberg英文商业杂志,身体放松,姿态悠闲,对于即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看到我回来,想起身帮我拿东西,被我一把推开:“坐下,坐下,别管我。”

跟火烧了屁股一样,我匆匆忙忙杀到他卧室去,关了门又打开,还叮嘱他一句:“你不要进来啊,等我出来。”

加蓝举起双手,对我耸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继续看他的杂志。

我呢,我在他卧室里紧张地忙活着,等一切准备就绪,我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甚至也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一会儿不至于因为饥饿而昏迷,也不至于因为震惊而呕吐了,就出去了。

他抬头看着我,表情很迷惘:“毛毛,这么热的天,你穿着我冬天的浴袍是什么意思?”

我抹了一把汗抱怨:“我倒是想找你夏天的浴袍,问题是你没有对吧。”

过去牵着他的手就往卧室里拉:“过来,过来。”

他踢踢拖拖地,嘴里说着:“我还没洗手呢,你等等,哎哟,你怎么这么大劲儿我以前不知道啊。”

我一往无前,手下半点没松:“蒙古摔跤我也不是白练的,好了,你站这儿。”

我说的这儿,就是卧室的门口,我把门在他身后关上了,顺手关了吊灯,留下床头一盏阅读灯,虽然还不够旖旎,但好歹在这种光线下我的皮肤会显得比较细腻,因为内分泌失调而出现的痘痘也能被遮起来。

我鼓起勇气,咳嗽了一下,警告傅加蓝;“你一会儿不准笑。”

他很冷静地看看我,又看了看他自己的卧室,然后点点头:“我不笑。”

我又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他打断我:“你看我们家一直单传,就我一个儿子,如果你现在要把我大卸八块的话,能允许我给我妈打个道别电话吗?”

我大叫起来:“严肃一点,严肃!!”

他赶紧退后一步,摆手摆手:“好好好,严肃,你不要激动,你继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了身上那件厚重浴袍的带子。

我穿着一件黑色蕾丝的睡衣,丁字裤,没有穿内衣,所以我妈遗传给我的胸,那是相当的显眼,刚才我在主卧洗手间里穿好之后,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我闭着眼睛,插着腰,胡乱转了个圈,本来我准备了台词的,我准备要用平静而魅惑的声音,慢慢地说出:“我好看吗”这四个字,我认为这应该是最简单的台词和最没有难度的腔调,但事到临头,我发现颠倒众生四个字需要的技术含量直接爆表,绝不比徒手抓鳄鱼或者高空走钢丝少半分。

我既做不到平静,也做不到魅惑,我喉咙干涸,胸腔收紧,就跟马上有人会杀掉我似的,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我至少转完了那个圈。

是逃出大门,永远不再回来,还是坚持演完自己在脑海里彩排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戏,我吞了一口口水,想起于南桑戏谑的眼神,决定不能当逃兵。

于是我笨拙地扑向床上,因为跑太快,还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我稳住身体,压根没机会去想姿态是否优雅或美好的问题,而是好像跟谁发脾气一样,一把拉开了傅加蓝的床罩。

床罩下面放着一排东西。

我和傅加蓝一前一后,都愣愣地看着那些东西。

沉默像睡神的羽翼一样降临,将身处其中的人温柔覆盖,

我的肩膀,腰和膝盖,一条线下去,都绷紧了,我听得到身后的傅加蓝轻微而绵长的呼吸声,并没有任何频率的变化,我不敢回头看他到底在看什么,又有什么神色。

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的编排基本上已经都演砸了,刚才偷偷在洗手间灌下的龙舌兰就够支撑我走到这里了,只要傅加蓝凯开口说话,不管他说什么,我觉得我唯一的下场,就是在羞愤与懊悔里反复煎熬要不要自杀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买不是吗,我这种资质的女生,为什么会蠢到去相信于南桑对男人的判断啊。

她的判断都是基于胜利而来的,一个手指钩钩,男人就愿意为她做狗的女人,我有什么好模仿的,我最应该模仿的是孙二娘,谁敢不听话,我就劈死他那个范儿容易多了。

床罩下放的是羽毛调情套装,跳蛋,趣味前戏筛子和飞盘,还有一条男孩子穿的大象鼻子内裤,黑色的,****得那是相当彻底。

理论上我应该穿着我的暗夜妖姬性感套装,在傅加蓝面前旋转一圈,等他看直了眼睛之后,仪态万方地走上去一掀床罩,说:“轮到你了,选一样开始吧。”

现在,那句台词早就跑到了阑尾的某个缝隙里,绝对不可能轻易寻回,而我所有的勇气已经用尽,我懊恼地想,我真应该准备一个后备计划的,比如说放一把锤子在旁边,现在可以一把打晕自己,或者干脆把整瓶龙舌兰倒出来,喝得人事不知,就不必接受这么浓厚的尴尬和下一步的羞辱。

房间里那么安静,列在床上的东西都那么刺眼,我站了一阵子,如同大梦初醒,一阵阵的苦涩涌上心头,我想我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候傅加蓝的手轻轻从后面抱住了我,抱得很紧,我一惊,身体绷紧了,耳朵边传来傅加蓝炽热的气息,他轻轻地说:“毛毛,你真美。”

他的手插进我的长发,微微用力,将我拉向他,在灯影里他神色温存,那么迷人,他俯向我,声音如同天籁回荡耳边,如同人鱼歌唱,唱出飘泊太久的水手终生渴望的美丽歌词。

第二天早上我迟到了,带着一脸傻笑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于南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于南桑叫我干啥,天塌下来我也要先看一眼她今天穿什么,今天是巴宝莉的卡其色贴身丝绸衬衣,黑色长裤,袖子随随便便挽起来,亮出她手腕上一根碧玉镯子,格外动人。

她示意我关上门,劈头就说:“joyce辞职了,下月底lastday。”

我一惊,下意识地说:“这么快?”

于南桑脸上没什么表情:“识时务者为俊杰,负隅顽抗的结果是很难看的。”

我点点头:“那倒是,大家好合好散。”

这个点儿上说我心里不兴奋激动乱哄哄那是假的,我暗自告诫自己世界上没有一次掉两个馅饼的事,一面情不自禁地看着于南桑,期待着她接下去要说什么。

果然,她对我扬扬下巴:“她的职位现在已经正式开放,我交给人力资源部去跟了。”

我不知道是释然好还是失望好,嗯了一声。

于南桑继续说:“猎头那边已经回来了好几个候选人,我下周就会开始面试,我看过简历了,有两个的背景和经验都很符合我们要求,薪酬也和我们的offer匹配。”

听她的口气,这是没我什么事了,毕竟joyce那个职位权责重大,我自己知道自己不够班。

当然是失望的,可也顿时觉得背上一松。

因为心里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这两个礼拜我活得像是一只蜗牛,想尽量爬得快,可先天条件实在不足,我妈以前常说,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否则不是箍住头就是蒙住眼,真是诚不我欺。

我全身心放松,往后一坐,说:“没我什么事了吧就?”

她看我一眼:“怎么听上去那么高兴?换个人多半都滚到地上开始哭了,你不想要joyce的位子吗。”

我诚心诚意:“我当然想要她的工资,她的待遇,还有那啥,公司还款的行政信用卡,but!”

是时候展现我心宽体胖的一面了:“这些都不是白给的对吧,不管是你还是joyce,看你们都忙成啥样?你就算了,joyce人家都四十了,内分泌失调得一泻千里,男人都没一个。”

于南桑一下就笑了:“你怎么知道人家男人没一个。”

她丢支铅笔过来,砸我胸大无脑:“joyce以前在某著名日化公司,从前台一路做到区域市场总监,所有升迁的节点都是睡通关的,你知道个屁。”

我下巴都掉了:“不会吧。”

Joyce和于南桑是绝对处于世界两级的女人,我觉得但凡认识她的人,都绝对不会认为她会喝“睡男人”这三个字扯上任何关系。

有一次我们在北京开区域经理会议,包括于南桑在内,大家都严格遵守员工着装手册,不是套装就是过膝中袖的连衣裙,结果joyce穿了一件男式的蓝色格子衬衣进来,肥大松宽,下面配条好像去做运动时候会穿的leggings,

素面朝天,眼圈黑得像被谁打过似的。

这都算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她没有穿文胸。

就算那件男式衬衣再宽,在她行动之间,还是能看到她的关键部位,轮廓毕现。

当时主管西南区的同事是男生,晚上我们几个外地的一起喝酒,说到这事儿,他叹口气,说:“太矛盾了,又没法不看,又真他妈不好看。”

现在于南桑说出这么劲爆的话,我真是将信将疑:“不会吧,我以为外企不吃这一套。”

她对我眨眨眼:“太阳底下无新事,哪都有这一套,她以前呆过那个公司是潜规则的重灾区,业内的人都知道。”

摆摆手意思是把这事儿略过不提,我秒懂,站起来准备出去:“人各有志嘿,没我什么事就好,我出去了啊。”

于南桑喝住我:“谁说没你什么事的?”

“昂?”

“joyce走了,claire也呆不了多久,你接受move到上海来吗?”

这才是喜出望外啊,我脑子里噼里啪啦转过无数和傅加蓝双宿双飞形影不离的好日子,一下全身心扑到于南桑台面上:“我okokok

ok的啊,老板真的吗?不是玩我的吗。”

于南桑往后一坐,锐利的眼睛对我上下一扫,马上就了然:“这是搞定你男人了是吧。”

我一甩头:“没有呢。”

她将信将疑:“那你怎么跟昨天判若两人?你是那么容易想通的人吗。”

我嘻嘻笑:“没有没有啦。”

我赶紧打岔:“反正跟这个没关系,上海,这个上海是重要区域嘛,我这不是为我的职业前途着想吗。”

于南桑话里有话:“但愿你真的为职业前途着想。”

我确实没有搞定加蓝,可是我搞定了更关键的部分。

在深深吻我之后,他还是没有进一步的的举动,尽管我能感觉到他的反应,可这样柳下惠级的自制,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忐忑。

直到加蓝说:“下次公众假期,我们一起回去,请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好吗。”

他抱着我,抱得很紧,温柔地说:“一定要过你妈妈那一关不是吗。”

那么多年前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我心都甜透了,那些猜测和怀疑,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双手环住他的腰,然后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觉得好笑,加蓝看到我笑,也实在忍不住开始笑,我们两这么抱着,在房间里笑成一团。

把脑子拉回眼前,好似在北宋年间穆桂英领军出征,帅营前丢牌子诸爱将听令,于南桑叫我:“你明后天就回广州去处理一下那边的工作,下月中旬过来交接。”

我一听这个也太仓促了:“claire那么快就走?我总得找个人顶我那边的工作吧。”

她摇摇头:“你那个位置不招人了,你两边顶着吧,细节我下周再跟你谈,至于claire,该走的时候她会走的。”

她的眼神转向了电脑屏幕,这是惯常逐客的姿态,我起身放好椅子离开,一出门就赶紧给傅加蓝发短信。

“你猜怎么着,我老板叫我来上海管部门。”

他很快就回了:“是吗?那很好啊。”

我觉得他说很好说得太轻率了,于是追问了一句:“真的?你不嫌我要跟你长住下去吗?”

他还是很快就回了:“你知道我的答案。”

我抱着手机贴在怀里就地转了两个圈,脚步轻盈得马上就可以平地起飞,这时乔孟涂从旁经过,叫住了我:“毛毛?”

我脸一红,赶紧停下来站好了,心想我什么时候跟你熟到你可以叫我小名啊大哥。

他神态轻松地看着我:“跟你老板谈过了。”

这二位还真是穿一条裤子的,我老老实实点头:“嗯。”

他看看四周无人,声音轻柔地说:“你管两个大区,以后就完全直接汇报给于南桑了,北京joyce的下一任也就是和你平起平坐。”

这个刚才倒是没说,估计是准备下周跟我详谈的时候再提的,我冲他笑笑,心想要是被于南桑发现你抢在她前面把底透给我,多半你又被她喷得一脸血。

但他看上去像是为我由衷高兴似的,或者也只是爱屋及乌,他伸出手拍了一记我的胳膊,说:“加油。”转身就往于南桑的办公室去了。

我惦记着傅加蓝的短信,一面走一面继续回:“那你不要后悔啦。”

按照他一贯的风格,他再也没有接我这个茬,而是直奔主题:“你的调任什么时候生效。”

“下下个月,我先要把上海这边接下来,再回一趟广州处理那边的交接。”

“以后就要忙起来了,对了,正要跟你说,我今晚要临时赶去杭州。”

我大失所望:“干什么去啊,本来以为一起去吃日本菜的。”

“对不起,lastminute的通知,回来再吃好吗?”

问是这么问,事实上我能对此有什么作为呢,只好蔫蔫地说:“本来想说不好的,但我觉得反正说也白说,不如深明大义算了。”

他轻笑一声:“那就好。”

电话挂了。

我本来包都拿好了,就等着下班冲回家陪男人,结果又变成手机水杯都拿出来摆成一排,继续蔫蔫地在办公室里干活。

做到大概八点多,我伸了个懒腰,肠胃咕噜噜作响,那是正式的饿了,正琢磨着一个人去吃什么好,忽然短信提示音滴滴一响。

我拿出来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短信正文什么都没说,只是附加了一张照片。

图片上像是一个餐厅的内景,桌椅灯光都很精致,像是时尚杂志上常常会推荐的那种好地方。

我等了很久,那个号码再没有响动,我拨打回去,声音长长的响着,却没人接听。

等我说服自己多半是一次寻常的发错,那个号码却又发来更多餐厅的图片,最后一张,是昏暗烛光下的两副刀叉,一瓶红酒,其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写,仿佛那一瓶酒已经蕴含了千言万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急忙站起来,把手机捏紧了,一看是于南桑。

她脸有倦色,外套脱下来放在了手里,里面是一件一字肩的小黑裙,她对我打招呼:“还没走。”

我楞楞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下意识地点了两下头:“嗯啊。”

很明显于南桑不是很想说话,于是只对我摆摆手就往电梯走了,我目送她的背影差不多快要消失了,忽然想起什么,撒丫子奔上去:“姐,你帮我个忙好吗。”

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又关上,于南桑转过来了:“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过去:“这瓶酒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波尔多玛歌,年份看不清楚,你问这个干吗。”

别看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逮着机会就要洗刷我一下:“馋酒了?年纪轻轻就酗酒的话,可不大好啊。”

我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表示我的无言以对:“估计要多少钱一瓶?”

她接过去放大屏幕又看了一遍,摇摇头:“灯光太暗了,这么看没法估计,如果这是在好餐厅点的,年份又还行,估计一两万吧?”

我倒抽一口凉气,吃顿饭喝瓶一两万的酒,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觉得无所谓:“各有各的吃法,上次大老板来请这边的运营团队吃饭,开了九六年的玛歌,结果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干杯,我估计他下个月再来就会直接开长城了。”

万物生而平等,不分高低贵贱,直到你知道他们的价钱。

把手机抛回给我,于南桑补充了一句:“酒的问题你要问乔孟涂,他比较懂行。”扬长而去。

我脚步沉重地走回自己的位子,总觉得整件事儿有点什么不对,我拿着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捣鼓,过了一会儿,把那张图截了下来,放到百度上一搜。

搜索的结果,叫我整个人顿时就凉了半截。

有两个关键字在屏幕上亮着,亮得很刺眼。杭州。

这是一家杭州的餐厅,在凯悦酒店里面,各方食客都对之评价甚高。

我坐在位置上呆若木鸡,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发了个短信给加蓝:“你到杭州了吗,在做什么呢?”

然后我屏住呼吸,等着那一声叮叮响起。

保安大爷上来巡楼了,一个又一个区域的灯被关闭,最后只剩下我身边这一片是亮的,保安大爷好心地提醒我:“还不下班啊?快要赶不到地铁末班车了哦。”

我嗯了一声,拿起电话把电池取出来,把保护壳,手机和电池一字排开放在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等待着电脑右下方的时钟跳过一个又一个数字。

五分钟,简直跟做平板支撑一样煎熬,我跳起来四处转了一个圈,扑回去把手机装好电池,开机。

这么晚了,傅加蓝总不会在开会吧,不管他刚在做什么,洗澡也好,上洗手间也好,出去买了点东西也好,超过十分钟了,他总该回到手机旁边了。

可是我等了又等,他还是没有回我的短信。他在杭州做什么呢?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拨通了他的电话。

“上海移动提醒您。。”

他关机了。

本来是好好的一天到现在,忽然就难受得无法独自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我趴在桌子上努力调整呼吸,默默地激励自己,我得相信傅加蓝,就算他在杭州,田娜也在杭州,不代表他们就会在一起,杭州那么大,人那么多,也许他只是在接待客户呢,在夜总会花天酒地什么的,白天实在太多事所以手机没电了什么呢。

而那个号码吗?是田娜吗?就算是她,喝那么贵的酒,不应该是跟加蓝在一起吧,加蓝难道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我拼着老命建设自己的心理,一面默默拿了东西,回到傅加蓝的公寓,洗澡,换衣服,坐在公寓的客厅里,望着周围的一切出神,忽然之间,田娜的各种影像次第出现,在我坐的沙发上,在餐桌边,在厨房里,在洗手间,我甚至疑心如果我仔细去找,也许会找到她留下的长发,在各个角落横陈,黑漆漆地证明她曾对这里的一切拥有自然而然的使用权。

他人即地狱。

田娜对我来说是地狱,加蓝呢?谁是他的地狱?

加蓝第二天很晚才从回来,进门累得话都不说,直接倒头就睡了。我有心想问问他在杭州的情况,当时没开口,接下里就再没机会了——败在他针插不穿水泼不进的日程里了。

很显然他们组这次接的项目很很重要,平地一声雷的,就开始忙起来了。

加蓝向来都要出差,往往在一段时间之内不断去一个地方,曾经有过一个月飞十三次北京的光辉战绩,我们当时恋爱,也是因为他在广州做项目才能频繁见面。

现在的项目在上海周边,江浙一带,每个礼拜至少要去两次,一时南京,一时杭州,一时宁波,有一次的周末还呆在了普陀山,我难免纳闷,还想难道普陀山得道高僧们也需要融资方面的咨询么。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断接到莫名其妙的短信,一个不认识的号码,用图片附加的方式给我发短信,每一张图片,都意味深长。

都是江浙一带的名胜,或享有盛誉的餐厅酒廊,某个五星级酒店看出去的夜景剪影,诸如此类。

我试图回复和拨打电话,无人应答,我把号码拉进黑名单,另一个新的号码又会出现,我找了移动的朋友帮我查查情况,却只能找到号码的归属地是上海,而登记号码的人名,在我人生里和自由女神像一样陌生。

加蓝的行程和那些照片的交集,密切得就像一本第八流侦探小说里破案的线索,又像是交叉在我胸口的两根绳索,一点一点收紧,一点一点收紧,渐渐使我喘不过气来。

当加蓝回到家里,我不再有那么多话跟他说,那通常都是深夜,我沉默地在卧室里,关了灯坐着,听着他开门,去洗澡,然后打开冰箱门,喝一瓶冰牛奶,他不会马上睡,往往还要在客厅呆一会儿,有时候处理邮件,有时候看看电视,声音调得很小。

我虔诚地希望他会注意到我的不同,会为我的故作姿态而有点惊讶,我希望他会走进卧室来,在床边看着装睡的我,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会装作惊醒,抱住他的手臂,等待他问我:“最近怎么了,特别累吗?”

或者不需要他开始这个话题,只要给我一点点的关心和鼓励,我会勇敢地说:“你最近是不是老和田娜在一起?她老是发短信给我,我不开心。”

但这个对话始终只在我的幻想里反复,现实中却看不到任何发生的机会。

同类推荐
  • 如果星星会跳舞

    如果星星会跳舞

    千山万水就当是伏笔总会遇到姗姗来迟的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快乐的源泉,但,我的痛苦也来源于此。
  • 小青梅悦竹马

    小青梅悦竹马

    软萌小青梅PK腹黑霸道竹马看似男主厉害但还是敌不过我们软甜软甜的女主啊女主重生的,重生前害怕男主『有可能因为男主爱的表达方式不对吧』信渣男渣女,被渣男夺了家产。男主贺渊为救女主而死。
  • 花花公子凉薄妻

    花花公子凉薄妻

    “吸烟有害健康!”她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好,以后我会戒掉。”从此,她竟真的再也没见易萧抽过烟。无论易萧怎样解释,楼采依都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早就说过了,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我却容不得背叛,离婚吧!”“离婚!休想!楼采依,我死也不离婚!”楼采依和易萧的离婚官司,打得人尽皆知,最终,楼采依大获全胜,离了婚,分得了财产,还几乎架空了易萧的公司。几个月后,楼采依生下了易萧的孩子,名正言顺地姓了“楼”,跟易萧再无半点关系。“楼采依,你真狠!”狠?是吗?“你越是狠,我越是喜欢,楼采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把前夫再变成丈夫!”
  • 我的旺仔牛奶糖

    我的旺仔牛奶糖

    宋小九一生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她的所有都给了高嘉豪。从新来过一次,这一次,宋小九想大声的对高嘉豪说:“高嘉豪,老娘我不要你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去吧你!”可不曾想的是,高嘉豪他,也重生了……高嘉豪醒来后看到自己身边熟睡的瘦小身影,险些落下眼泪,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所触及的皮肤是温热的,活的。松了一口气,他发誓,这一辈子,他就是死也不会放开宋小九的手!
  • 独家占有天使妻

    独家占有天使妻

    她暗恋了2年的白马王子居然是自己大学的学长,见面之时,“要不要试试做我的女朋友?”,让她惊恐这个机会来的太快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找这个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的父亲却和自己的母亲二十年的恩怨,她还能成为立家的儿媳妇吗?
热门推荐
  • 守护甜心之梦幻公主

    守护甜心之梦幻公主

    背叛,融化了她的可爱,接着的复仇,把她变得冷漠,无情,但还是抵挡不住,成长的那些事......
  • 召唤之光

    召唤之光

    召唤之眼,将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带入一个全新的异大陆,看主角如何从平凡走向伟大。
  • 联邦秘录太阳

    联邦秘录太阳

    1961年,人类第一次进入太空。从那以后,我们便没有停止过对星空的探索与征服从一颗默默无闻的平凡恒星,到照耀整个宇宙的生命太阳,已经不再是一颗简单的恒星,而是整个联邦的象征火红,热情,华丽,而又致命然而即使是再华丽的演出也有谢幕的一天如果已无路可逃,你是选择直接了当的结束生命,还是选择做最后一搏。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许你一生宠你一世

    许你一生宠你一世

    许彤,毕业于M国青藤学校金融管理专业,许氏财阀养女,为报恩担任许氏学校的校长,致力于学生的学习心理研究‖郑楚生,医学全科天才,熟谙心理学,M国郑氏财阀继承人。养伤期间,担任许氏学校的医务室理事会会长。在许彤咨询心理的过程中,一段美好的感情悄然生根发芽。
  • 二人二猫的幸福生活

    二人二猫的幸福生活

    一个晚上邵琳琳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 御妖传说

    御妖传说

    她是女娲娘娘和冥王的至善之魂,看守大禹的姻缘绳;只因为一个赌约,九尾狐赔上了一生情感;她用飞仙的机会,换取大禹和她一个缘分;都说万事皆有定数,却未尝没有变数,唯不变的,是心。白小狐终其两世,只为成全大禹和九尾狐。然而她最纯洁的灵魂,真的能换来好的结局吗?
  • 幻天剑士

    幻天剑士

    一个整天只知道玩网游,调戏MM的高中生,一柄诡异的骨剑。穿越之后的他将笑傲异界还是泯然众人?
  • 武道之摇一摇系统

    武道之摇一摇系统

    主角意外穿越,并获得了摇一摇系统,每日可摇出一定数量的修炼道具。比如:“淬体丹、治愈丹、平底锅、浴缸、手榴弹,时间停止器……”各种各样奇葩的道具,玩转武道世界。当然,这些都不是普通的道具,都是有特殊功能的。
  • 丁程鑫七年

    丁程鑫七年

    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全城的女子都想嫁?为什么说为伊消得人憔悴?为什么他要给她讲18楼的故事?甜甜又是谁?走进丁程鑫的前世今生,爱是不变的话题。我爱你,我想让全世界知道!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阿程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