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越下越大。
大雨能遮挡住尘世间许多不堪入目的事情,因为人类是趋利性生物,他们只会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去走,而不会往有害的方面去。一下大雨,人类就会躲进房子里避雨,街上的行人减少活动,没有人靠近我,但是我看见房子里有人拿着手机对我拍照,也许是要转发微博或微信,说:看,雨中有个傻冒!
但是等不到我要等的人,我不走。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时刻凝望着那颗时钟,计算着他会在哪一秒钟出现。
也许是下一秒。
我每次都对我自己说,他一定会在下一秒钟出现的,可是我一直都等不见他!
从白天等到晚上,从午时三刻等到午夜子时!
我记得很晚的时候,有巡警路过,他原本是想把我当作神经病人拉走送医院,他撑伞过来,拍了我的肩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他露出惊恐的神色,落荒而逃。
我本不是人。
我在那巡警的眼眸里,看到我自己的倒影,已经脱离人类的样貌。
赤红的瞳孔,略尖锐的獠牙,最明显的还是胸口哪里,缺了好大一块……
午夜十二点了。
我绝望地看着那时钟,心里痛苦地想:君临,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那么狠心吗?难道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我吗?至少,你也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呀!
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的意识令我已经无法再集中注意力去关注的头顶上的时钟,我无法再计算他会在哪一秒钟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绝望就和这一场驱人的大雨一般,倾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双手触碰了我。
我等了一个晚上,就只是为了等这一秒钟,我再也坚持不住,冰冷到僵硬的身体忽然之间便就软了下来,就要倒下去。
那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我,我转过身来,就像个孩子一样,将全部的重量全都倚靠到他的身上。我嚎啕大哭,愤怒地捶打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你混蛋!你在做什么?你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商量一下你会shi啊!我……”
我一激动,胸口猛地剧痛起来,我低头一看,胸前一起一伏的,但是我感觉得到,伴随着我胸膛的起伏,我背心那里开始涌出了鲜血!
很奇怪啊,在心被掏出来的时候,地面上一滴血都没有,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淌血。
他不忍地看着我,搂着我说:“先去疗伤。”
我拽着他的手:“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这就是你要做出来的决定,你为什么不亲自来?!”
“先疗伤……”
他想拉我,逃避的态度令我愤怒,我拒绝跟他走,推搡之中,我伸出手,按住他的心口。这一刻我出离了愤怒,伸手为爪,抓着他的心口,指甲陷入肉里,我也想挖出他的心看看,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终究是狠不下心。
心不在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感觉到痛?
“让雨停,我想好好看看你,看看你这狠心的人……”我含着泪,低声说。
他叹息一声,抬起手,艰难地打了一个响指。
雨停了。
我就知道,这应景的雨才不会是为了衬托我的悲惨而来的,是他们的人为了遮掩他们的罪行,以及想要驱赶我离开而布下的雨。
我看清了他的脸,这无情的人脸上布满了愧疚。
既然愧疚,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我清晰地记得,在电话里,我就对他说了三个字——“我认了”。
我认了。
我不后悔。
我低声对他说:“你欠我一个解释。”
恰似哀鸣。
他逃避我的眼神,低声说道:“阎衍的命需要你救。”
我不敢置信地问:“非我不可?”
“对,非你不可,因为你是尸女,尸女拥有超越生死的力量,可扭转生死。”
我气愤地推开他,指着他,咆哮道:“阎君临,你他妈逗我?!是你自己用寂无之刃伤了人,后果却让我来担?”
我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这什么鬼设定?为什么只有我才能救那孙子?
我指着君临的鼻子,气得老半天说不出来,许久,我才特么无语地说:“你要是想救他,你当时就不要伤他。你现在后悔什么?你后悔了,你想救他,却要我的命?”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你不会死。”
我这才想起来,我和普通人不一样,我没有心脏我也依然能活着。
“对,我不会死……”我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地说:“但我会痛啊……”
真的很疼啊。
一直都在滴血呢。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我问他:“你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是你复苏的记忆,令你后悔了?”
他说:“是,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他第一次来到我面前的时候,只是巴掌大的娃娃。”他张开手,好像是在凭空托着一个虚拟的小娃娃似的,他揪心地对我说道,“我看着他从这么小的娃娃,到学会走路、学会说话,从一个小豆芽,长到这么大一人……这过程我完全想起来了!我没有办法再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我自嘲地笑了:“是呀,七百年,是吧?你看着他从一个奶娃子长大成人,这感情虽说不是父子,但是胜过亲父子,是吧?我和你认识才多长时间呀?一年?两年?这时间我都记不准确了,所以我根本就比不上他在你内心里占的重量?所以我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是吗?”
“对呀,所以我才奇怪,你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记起了所有事情,却,唯独记不起你呢?我根本就记不起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相遇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呢?”他皱着眉,困惑不解地问,一瞬间,我犹如被人盖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