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本是接近沿海地带,气候湿润。也总是会出其不意,趁人不备,来一点暴风雨。
展玉倚在窗边,望着由房檐上低落的雨滴,不免有些感叹:“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她本是无心之说,不曾想,却被担心她无聊的沈天殊听到。
沈天殊听闻她口中的诗句,不觉向院落上方厚重的灰色云彩望去。他突然有些好奇,一个弱小的女子,为何竟然会说出这么气势磅礴的诗句来?
他自语自己不是喜爱收藏诗词之人,只是对于刚刚展玉所说的诗句,他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者,她本是秦北之人,说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诗句,也属正常。
沈天殊面色无异,走进门的瞬间,就见到青戈向他随礼:“郡王爷。”
因为青戈的声音,展玉知晓,那个人,来了。
虽说认清事实,她和他之间,本该只是逢场作戏,可是为何,她却心间,有些酸涩?
“不知道郡王爷今天是为了是什么事情来到这梅园?”
那个便宜主子让她想方设法与沈天殊成亲,可是经过前几天的事情,展玉觉得,她还需要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重要的是,那个便宜主子,并未明确任务完成的时间!
“本是担心你因雨天感到无趣,不曾想倒是打搅你欣赏雨景的雅兴。”沈天殊语气之中,有些许调侃。
展玉抬起眉眼,浅笑:“郡王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如果不是郡王心善,展玉想必已经沦为这滋养大地的一物。更别说什么欣赏雨景的雅兴了。”
沈天殊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眸中的眼神有些雾气。不过很快,他没有异样的将那茶盏低到薄唇边,微微抿上一口。
“这贵如黄金般的明前茶,你这般品尝,怕是金山银山,也不够。”沈天殊看着展玉像是喝白开水一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这种茶水,在我的眼里,还不如白开水。”展玉自知自己没有古代人的雅兴,与沈天殊的调侃,她也淡然承认。
许是因为雨天总是会让人伤感,展玉望着门外的雨滴,问着身边的沈天殊:“雨滴能否自己掌握滴落与何处?”
沈天殊顺着展玉的目光望去,心里瞬间明白,展玉此问究竟有何深意。
“雨滴的滴落天注定。雨滴最后的归宿,却是雨滴自己的掌控。”沈天殊涵身而立,他双手被在双后,背影伟岸。
展玉听后,心犹如惊雷一般。
她抬起头,望着那背光而战的沈天殊。望着那背影,只觉自己仿佛身处强大却又温暖的港湾之中。
不过,想到沈天殊心里所住的那位。展玉眼眸微微一暗,他们终究是利用关系。红娘说得对,不能被感情左右。
“听君一言,如梦初醒。”展玉的声音,虽说不上激动万分,但是也能让旁人感到,她心里像是有些许的紧张和开心。
“今日的你有些感概。”沈天殊终究还是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展玉有些无奈叹气:“雨天嘛总是会让人感到有一种莫名伤感。”
沈天殊转身望着展玉。见她的面色果然有些许悲切。
“你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展玉只觉眼角有些湿润,她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沈天殊知道,展玉是被迫才听命于沈桓之时,有过些许的心疼。他不杀她,他只当是因连冰的关系才会如此。
展玉的那一张脸,沈桓可以拿来迷惑自己,同样,他也可以用来迷惑沈桓。
只是,如果想要用展玉来对付沈桓,那就只能让展玉去学习连冰的习性。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她先轻松上几日吧。
“你且先休息。”沈天殊转身,他打算让人把梁渊叫来,有梁渊在,他们之间的气氛,或许就不会这么沉默。
“恭送郡王爷。”破天荒的,展玉对着沈天殊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
沈天殊身形一顿,他默默回头,望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展玉,心里说不清楚有种什么感觉,让他感觉有些心酸:“你今日有些调皮。”
他这么说,为的只是想要让她笑出来。今日她的言语以及伤感,让他心底发闷。他还是喜欢看她,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闲来无事,总是要做些事情,消磨一下无趣。”顺着沈天殊的话语,展玉也将那些刚涌上来的感动,全部隐藏在了心底。
她站直了身体,突然惊呼道:“药园!”
沈天殊还来不及问其原因,只见面前闪过一记人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他回头望了望淡若安然的青戈,了解私下的展玉或许经常如此。
去药园的路上,展玉担心被雨水拍打着的秧苗,想着该找些什么东西遮挡,才能不会让它们受到摧残。
可是,当她走到药园的时候,却见那片地,早已经被人用稻草盖住。回头,却望见了一脸潇洒的梁渊。
“你跑这么快,是不是又吃天殊豆腐了?”
展玉微眯双眼,眼里写满了威胁。但是这些,在梁渊看来,却像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怎么?真的让我猜中了?”梁渊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即使是雨天,照样拿起那玉骨折扇,上下摇晃。
“快告诉我,你摸了天殊哪里?是像上次那样全部趴在他的身上,还是亲到天殊了?”梁渊像是机关枪似的,一个问题又接一个问题的,问着展玉。
“聒噪!”展玉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对于沈天殊,本就是她想要逃避的人。这个家伙却不停的在自己的耳边说着他的名字。
“你想让百里师傅,知道那株冰魄草是谁……”虽没说完,但是凭借着展玉话语里的威胁,足以让旁人明白,她的话究竟何意。
“我错了!我错了!”梁渊连忙收起折扇,向着展玉赔罪。
展玉这才满意:“算你聪明。”
“本王乃天家皇子,江湖人尊称九十八……”还没说完,便听到了身边展玉的嘲笑声。
梁渊佯装生气:“好啊你,胆子像胡萝卜那般肥胖了是不?居然敢嘲笑本王!”
“不敢!”展玉憋住笑意。
梁渊大呼:“不敢?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
转角处的沈天殊,负手而立。他望着不远处的两人,觉得有些烦躁。果然,当她知道真相后,对自己,还是有些隔阂了。
不过,他并不着急。近日,总是会有人,把她推到自己的身边,至于隔阂,想必古灵精怪的她,自会想方设法的去毁掉。
和沈天殊预料的那般没错,在暴雨的第二天,沈桓就派人去向淮南王府,将他对于沈天殊的想法,说在了家书上面。
于此同时,百里米也总算是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展玉很是开心。虽然百里米让人觉得很是冰冷,但是通过那日在药园种药的那日,展玉觉得,百里米的心中,肯定是有什么心结,才会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不过对于百里米的清醒,最开心的应该是梁渊了吧。记得昨日大雨,她和梁渊在药园里的相遇,便知道是谁为那片药田盖得稻草。
展玉觉得很是羡慕百里米,有那么一个爱她的男子。甚至对于,有关于她的一切,也全部都爱护起来,说得上是爱屋及乌。
她也觉得梁渊是一个看似风流公子,其实用情比谁都专一。
自问天家人薄情寡义,但没想到竟还出了一个多情种。
“百里师傅,你让我种的药草,全部都发芽了!”当百里米的身体好些以后,展玉就像是一个需要被人夸奖般的孩子,期待的望着百里米。
与往常无异,百里米照常一副冰山脸,对于展玉的期待,也都视而不见:“今日配三百副伤害药,看望炎庆的状态如何。”
“额……”展玉的内心其实是抗拒的。
百里米抬头望她:“有什么异议?”
“没有,没有!”她才不敢有什么异议。真有异议,她不难想象,百里米又会重新布置一些什么惨绝人道的任务。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这个时候,见到展玉吃瘪的梁渊,不免幸灾乐祸。他拿起手中的玉骨折扇,满脸嬉倪,好像再告诉展玉,见她如此,他梁渊心里很是高兴。
沈天殊只是微微笑着站在旁边,并无不妥。
展玉不屑的冷哼一声,走出百里米的房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鹦鹉,对着那只鹦鹉说了一句:“梁渊,你个混蛋!”
那鹦鹉许是因为那驯兽师的功劳,对于展玉说出的这句话,不稍片刻,便学着展玉的口吻,咬牙切齿:“梁渊,你个混蛋!梁渊,你个混蛋!”
屋内的几人,听到了鹦鹉的话,自然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沈天殊意味深长的望向梁渊,发现梁渊此时的表情,已经红透了脸。
梁渊觉得此时此刻,丢了自己的颜面。展玉那个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说自己是混蛋!而且,还在他心上人的面前!
百里米见气氛不对,冷冷说道:“属下累了。”
沈天殊自然知道,刚醒就被他们三人缠了这么久,即使百里米的武功再好,也会经受不住耳边那么多人的吵闹。
“即使如此,你我二人,还是先行离开。”沈天殊双手背后,率先离开。正好,他也可以去药园看看,展玉的速度。
梁渊不依不舍,但是为了百里米的身体着想,还是嘱咐了几句:“百里米,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有什么需要,让下人做即可,你不必事事亲身而为。”
相对于梁渊的喋喋不休,百里米只有一句:“九十八!”
“我错了我错了!”梁渊连忙跳出,他知道,那个女人有点小小的生气了!
淮南王府里,沈桓看着手下人送来的信件,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让人看到会不由得身出冷汗。
像是听到了门前有脚步声,沈桓立即换上了温暖的笑容。在那人踏入了门槛以后,装作不经意的抬眸,开心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