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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我是提前了两百年醒来了?”月玑睁大了清澈的眼睛看涅湟。
涅湟点点头,眼中闪过少见的温柔,只是稍纵即逝。
“你不知都你当时多厉害,在我们面临死亡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当时我真以为你是神仙呢!”涅滦笑嘻嘻地回忆起来。
“是吗?我还真的不知道呢。”月玑实话实说,似乎仍然不相信只出生了一天的自己能做出这般不寻常的事情。
“真的!真的!”涅滦因为她的怀疑而着急。
“涅湟,为什么我刚醒来的时候你没有把握送回悠兰城呢?而且这些年你也没有告诉我的族人我已经醒来了?”月玑忍不住问涅湟。
“你刚醒来时身体虚弱,不适合更换生活环境,而且最好不要被打扰,加之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所以我没有让你醒来的消息外传。”涅湟毫无波澜的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月玑练功散步,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
涅湟会带月玑离开水灵域,已经到了月玑要认识外面世界的时候了。
离开了水,涅湟粟色的头发变成纯黑色,额上的标志更加明显。
他们在岸上很高很高的芦苇荡里穿行,惊起一群一群的野鸭。那些芦苇,好像森林里的小树,高大,茁壮。
微风吹起月玑身上的长裙,柔软的纱布随风飘扬,好像她整个人在飞翔。而涅湟的衣服会发出猎猎的响声,月玑便一直地问,为什么自己的衣服发不出这种响声,涅湟便冲她笑,很温柔,没有一点为王的威严。
跑累了之后他们就进入树林依树而坐,涅湟抚着月玑的发,月玑抚着身侧格萨雪白的毛。
月玑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他们是父女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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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玑把水族法术修炼到极致的时候,又到了花影叶落得时间,格萨离开,涅滦还在闭关修炼。涅湟带了月玑进入花影林,并肩站着看花影叶落。
波光带着阳光穿过树空,一层层跳着舞蹈,最后打到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月玑快成年了。
“月玑,你回去的日子快要到了,你大哥已经着手准备接你回去。”涅湟说得不动声色。
月玑再次打量美得令人窒息的水灵域,这个她生活了四百年的地方。
“月玑,听着,回到你的部落,你面临的不是风光,不是荣耀,只是无穷无尽的付出与牺牲,你懂吗?”涅湟面向月玑,扶正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语气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疼惜和怜悯。
月玑郑重地点头,顺势躺在涅湟的臂弯里,在飘满叶香味的地方与他相拥,纷纷而下的花影叶落到他们的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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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玑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乌黑的长发一缕缕在涅滦的手里灵活的缠绕摆动,最后缠起。每束起一缕头发,涅滦便说一句祝福的话。
帮着月玑穿戴完毕,涅滦打量着她一遍又一遍,一直赞不绝口,只能惊叹她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
涅湟和涅滦以及四灵带着水族所有居民护送月玑和格萨离开水灵域。
花影树叶还在飘飘扬扬地落,和着波光,缓缓落地。
月玑停住脚步,最后一次打量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到了岸上,月玑又看到了高高的芦苇荡和大片的英芳树,依然有肥美的野鸭在其中起起落落,不时发出呼唤同伴的叫声。
格萨的异色双眸变成了橙色,月玑明白她的族人已经到了附近。
周围的天空开始飘起兰花瓣,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走近,清晰,最后完全走出来。
“恭迎公主回城!”除了机月外的悠兰人都单膝跪地,狼族三星把头颅贴向地面,露出颈后跳动的火焰,格萨发出威严的嚎声,见惯了伏贴的格萨的月玑一时无法适应眼前这个威严的狼王。
机月走前几步,低头盯着月玑,温和地微笑,然后吻一下她的额头低语:“回家了。”
低沉缓和的声音滑过月玑的耳膜,一种血浓于水的强烈感情在月玑的心底,如同逢了雨露的饥渴种子,破土而出,快速生长起来。
月玑在兰花飘飞的空间里抬头打量机月,看到他英俊的脸庞上残缺了半片的兰花标志,他纯白色的袍子和涅湟一样发出猎猎的响声。
“格萨,起程吧!”月玑伸手拂过格萨头上的皮毛,再回头看一眼平静无波的水灵域水面。
“恭送圣婴神君!”水族人作揖,然后消失,只留下涅湟兄妹和四灵。
当临近悠兰城的时候,眼前出现一片花海,遍地野花,一望无际,在某处,似乎隐藏着一间小房子。
月玑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迷人的一幕。
“涅湟,如果在这里建一间木房子该多好啊!”月玑轻叹,她被这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象留住脚步,视线被远处若隐若现的小木屋牵住,久久没有收回来。
涅湟看着纷纷而下的兰花融入花海,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妹,如果你喜欢,可以让人在这里建一座宫殿。”机月看到月玑陶醉的表情,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月玑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对上格萨的异色双眸,她想要的并非宫殿。
月玑率先举步,长长地披风抚过地上低矮的野花,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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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公主!”城外,她的子民列队跪拜,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匹健硕的狼,它们把头伏向地面,颈后火焰状的皮毛不住的跳动。大片的兰花落入他们中间,气势磅礴。
“进城吧!”月玑挥挥手,率先踏入城门。
兰灵殿内,正前方是高高的台子,台上卧放一把纯蓝色的水晶质兰花宝座,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宝座后面生长着一棵由楼兰祖先亲手栽种的兰花树,树木似枯未枯,常年开着花朵,未看出有何新奇,却是悠兰族至高的标志。
金黄的地毯从宝座下一直延伸到兰灵殿的边边角角,其他地方适时地安放一座雄浑的雕塑,整个兰灵殿气势恢弘,金碧辉煌。
“参见圣婴神君!”待月玑和机月坐上副位,楼兰人一齐跪拜,参拜声回荡在兰灵殿内。
“诸位免礼!”月玑右手抚着蹲在身边的格萨,轻声说话,满脸的庄严。所有人都应声起身站回自己的位置。
“这四百年来承蒙水族给予我族帮助,今天我代表整个悠兰感谢水族,并邀请水王和涅滦公主在城内小住几日聊表谢意,还望两位赏光。”机月站起身说话,所言句句出自肺腑,月玑闻言看向涅湟。
“能够帮的上忙是我水族一大幸事。”涅湟起身回礼,垂下的发遮住表情,“本王分外感谢圣元神君的美意,但我族内事务繁多,确实分身乏术……但如若家妹愿意,倒可在贵城小住。”涅湟不卑不亢的语气昭示着他不容忽视的地位。机月不得不感慨于他巨大的变化。涅湟浑身的稚气早已全数褪去,威严的王者气概摄人心肺。
涅滦得到涅湟的许可,看一眼对面的月玑,欣喜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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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滦特别喜欢这座兰花飘舞的城池,与这里的居民也相处的融洽,却单单与机月水火不容,两人见面之后总免不了争吵,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剑拔弩张。终于在第二个月的时候,火爆的涅滦与机月大打出手,但涅滦怎敌得了机月?手中的长剑被机月轻松打掉。
涅滦一气之下返回水灵域修炼。
站在城楼上的月玑看到气冲冲隐去身形的涅滦,又看看平时沉稳此时却不知所措的机月,嘴角忍不住上扬。
格萨看着月玑的表情变化,低头蹭一蹭月玑,它也知道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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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滦离开悠兰城后,机月又如往常一样一心处理城内的事务,仿佛心底那根最敏感的弦从来就没有被拨动过。
月玑由格萨带领踩着满地的兰花穿过悠兰城的大街小巷,熟悉着这座城里的一切。
每天他们都会走入兰花冢祭拜悠兰的先人。格萨在这个时候会向月玑讲述悠兰的传说和狼族的故事。
悠兰王后在至圣神君去世后的二十几年里,看到悠兰城内的兰花日渐枯萎,悠兰族人也慢慢变得憔悴,为了延续悠兰,她用自己的血浇灌了城内的兰花,从此游览城内一年四季兰花飘舞,她成了悠兰史上第二个用生命和灵魂挽救悠兰的人。
月玑坐在坟前,抬手抚过墓碑上赤红色的文字,如同抚过她的父皇沧桑而英俊的脸庞。
“格萨,我只是渴望能像我的子民一样,称我的父皇母后一声爹娘……”月玑把投在远方的目光收回来,凝视着碑文,轻轻扯动嘴角,“爹,娘。”
格萨的异色双眸闪过疼惜,它缓缓起身,把头伏在月玑肩膀上,轻轻摩挲,露出项顶三簇跳动的火焰。
至圣神君碑文记:有劫非魔生,魔生必有劫。
此时的月玑依旧不明白这段碑文何解。
等他们回来之后便登上占月台主楼,看着脚下她的城子们来来回回的忙碌着。这种景象让她安心,月玑每天都会对着缓缓落下的太阳合起双手,虔诚地为她的子民祈福,祈求平安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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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玑回城后的第二十年,涅湟特地赶来参加她的驭兰仪式。
水晶王冠和粉蓝色长袍一件件加到月玑身上,然后她由几名宫娥簇拥着来到兰灵殿。
兰灵殿内,赫然见一座水晶人面狼身雕像。月玑一步步走近它,仔细端详着和自己长得相似的雕像,想起涅湟当时讲过的故事。
整个兰灵殿内一片肃静,所有人都注视着月玑。
悠兰长老一起结成手印,巨大的罩子罩向月玑的身体,然后逐渐缩小,最后定格在她的前庭。
月玑额上的兰花发射出强烈的黄色光芒。
兰灵殿内的兰花树渐渐发光,光芒越来越亮,照的人们睁不开眼睛,从树杈处慢慢长出一片新叶,之后是一条树枝,最后成了一个权杖的模样,从兰花树上脱离开来。
涅湟接过长老递来的权杖,一步步走向月玑,把权杖缓缓交到她的手里。
“月玑,花影叶又落了,美丽,令人窒息。”涅湟宽大厚实的手掌抚过月玑王的标志,声音低沉,如同耳语,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愫。
“涅湟,我的水棱已经和你的一样了。”月玑笑声说话,仔细看他俊眉朗目之间的银色水棱。
机月拥着月玑,在她耳畔低语:“妹,无论何时,我永远帮着你!”机月声音虽小,却给了她无穷的力量。月玑猛然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气势非凡的长兄。
机月身后蹲着的是全身黑色的星初,眼睛紧盯着月玑身旁的格萨。
“恭请城主落座!”四月深深弯下腰。
月玑和格萨一步步登上台阶,停在兰花宝座前。
月玑回转身,王袍在空中旋起,她在那一瞬间看到台下她的子民纷纷跪下。
驭兰仪式结束后,月玑和格萨登上占月台等待天空变暗,举行占月仪式。
月玑的王袍被卷着兰花的晚风吹起,发出猎猎的响声。她最终还是成了悠兰的王,她终于拥有了和涅湟一样的猎猎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