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再回宫。”
他转过身,雪衣不解的看着他,上官凤澜深深望她一眼,替她拢紧衣裳,低声说道:“姝儿的死很有可能是被人下毒所害,与你无关,所以我相信你,能治好其他染上瘟疫的百姓。”
雪衣陡然往后一退,扶着床架:“不!不……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姝儿的死对雪衣的打击太大,她害怕看到那些百姓的眼睛里所充满的渴望,她再没有勇气去告诉自己,她能救人,她能帮到他们,她笑自己的愚蠢和自负,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能做到。”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能,你已经做到了,姝儿的死与你无关,我要你振作起来,就如同你在战场上为了我办到了你办不到的事,你能击退西夷国七十万大军,你也还能救东陵百姓一次。”上官凤澜扶着她冰凉的身体,深邃的眸子里是肯定和包容的光芒。
“我,我不知道……”雪衣踟躇了。
“那好,我们现在回木伦草原,什么都放下,什么都不再重要,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你可愿意?”
雪衣退一步失口便回绝:“我不要!”
“你还有放不下的?”
“我……”她是有放不下,她放不下的东西很多,可即便要走,走的人也只有她一个。她知道他是在鼓励她,一味的逃避心里的害怕只能显示她的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她明白,都明白。
雪衣心中反复的煎熬着,挣扎着,终于她扬起头,目光又回复了三分坚强。
“我不能抛下这些因我而燃起希望的百姓,如同你也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不顾一样,你说得对,现在的我,的确无法放下,即便走了,也是终生憾事,遗憾我没有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失败,我……我答应你……我会再试试。”
上官凤澜深深笑着,抚摸她的脸:“知道我为何爱你么?”
雪衣愣了愣,脸上热起来,绝美的眼脸上卷翘的长睫轻轻颤抖。
他挑起她的脸,迷恋的看着她情动的模样,指腹摩挲她的唇,低声道:“因为你让我找不到……不爱你的理由。”
雪衣顿时盈满热泪,他拥她入怀,并不见她下一刻眼中泄漏的一丝痛苦。他越是爱,她越是无法放手,这痛也就越浓。
她只有在这一刻紧紧抱着他,在还能够拥有他的时候。
离客栈不远的一处湖泊旁,雪衣站在那看着他们将干柴一捆捆叠在一起,不过多时垒成一方小台子。
阿碧命人用担架抬着姝儿走过来,“公主,王爷,可以让姝儿郡主上路了。”
雪衣抖着手掀开覆盖的白布,姝儿僵冷的身子是那样小,不久前还在她怀里哭着喊着娘亲,此刻却冷冰冰的躺在这再也不会张开眼睛。
上官凤澜搂着她冰凉的肩膀,深深看了一眼姝儿,将白布复又盖上,道:“抬过去吧。”
侍卫抬着姝儿放到那干柴垒起的台面上,姝儿患了瘟疫,躯体唯有火化。
阿碧抛洒冥钱,眼睛里有湿热的泪光。
上官凤澜接过属下递来的火把,走到柴堆前,紧紧握了握手里的火把,燃烧的火递向干柴,淋了油的柴薪顷刻间燃烧起来。
火光跳动着,迎着湖面吹来的风嘭嘭几声窜起,不一会烧得通红。火光印着上官凤澜深不见底的瞳仁。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看那火团团烧起,包围了姝儿,吞没了那具小小的身子。
就在他们送姝儿上路的时候,萧漓儿同燕十三一群人赶来客栈。
萧漓儿与公孙小妹撞在了一起。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彼此皆是感到一些意外。
“我问你,上官重莲那臭小子可曾回来?”萧漓儿也不顾意外不意外,抓了公孙小妹就询问。
公孙小妹彼时已经扫了一眼萧漓儿身后所跟的男人,大概猜到是东匪帮的人,耳边一听上官重莲,眼里光彩顿然扩大,反而急急问道:“你,你们把莲哥哥救出来了?他在哪,莲哥哥在哪?”
萧漓儿一听,脸色陡然一沉,急得眼都红了:“我就知道这混小子不会乖乖回来,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公孙小妹听得满头雾水,一颗心狠狠揪着,不解的急问:“你们没有救出莲哥哥吗?”
此时燕十三走上前来说道:“小王爷不曾回来过?”
公孙小妹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为了救我不顾危险中了他们的陷阱,姐姐说写了信拖你们救他,让我在这里等,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她说完一把抓了燕十三的衣袖,急急的喊着:“告诉我,是不是莲哥哥出事了?”
“这……”燕十三目光闪烁着,迟疑了一会才回答她:“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被关在堆满瘟疫患者的仓库里,救出来时,发现他已经染上瘟疫,他大抵是不愿连累我们,乘我们大家都不注意之时,一个人骑马走了。我已命我的人四下寻找,在回来的路上又碰到了小王爷的侍卫,他们也已四处去寻人。”
瘟疫,瘟疫!
公孙小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宝珠的惊呼,燕十三有力的手臂拖着她,她捧着剧痛的心口连连唤着:“宝珠!宝珠!”
“小姐,我在这,小姐你要不要紧!”宝珠扶着公孙小妹急得快哭了。
“拿我的包袱来,我要去找他!”
“找,找谁?”
“找莲哥哥,不管他在哪,我都要找到他!”
“可是,小王爷他……他……”宝珠刚也听见了燕十三的话,心里震惊之余担心的还是公孙小妹的安危。
萧漓儿红着眼睛,有些难过的看着公孙小妹,心里不禁暗暗的有些惊叹,原来公孙小妹对上官重莲的爱是她想也不曾想到的。此时她心里忽然就平静了许多,论理智来讲,公孙小妹此时若出去无疑是很危险的,她试图来劝,“你……”
话才开口,却被公孙小妹那陡然涌现的决然神情给震慑住。
“我不管他在哪,不管他是死是活,不管危不危险,我都要找到他!”公孙小妹夺门而出,宝珠急得不知所以,跟在后头嚷了两声又觉拦不住,便立即回头打了包袱追上来,幸好她家小姐还未走,正在跟侍卫要马。
侍卫为难,公孙小妹抽出把刀搁在自个脖子上,“把马给我!”宝珠哪里见过小姐这般凌厉的模样,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见着公孙小妹上了马骑着马飞快离去,她才猛地清醒过来,急得了不得:“小姐,小姐等等我!”
“糟了糟了!小姐什么都没带,这可怎么办!”宝珠急得直哭,但她飞快便跨着包袱跑着步子跟着公孙小妹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一晚离开,上官重莲并没有走多远便倒下了。
怕他们找来,他撑着最后的力气尽量往偏僻的地方走,很多地方瘟疫严重,已是人去楼空,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无声的硝烟,阴霾笼罩帝京,似乎怎么也消散不去,死亡在风声里打转,处处透着森冷悲凉,处处可听见哀嚎和呜呜的哭泣。
他牵扯出笑,扯动了身上的伤。
不知是谁人家简单的屋舍,杂乱,落了一层的灰,也许这里的人早已经狼狈而逃,他此刻闯了进来,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之间呕吐了几次,滚烫的体热焚烧着他的意识,喉咙的干渴让他难以忍受,他试着爬到桌边,反复的不知爬了多久,当手触到茶壶,却已经无力提起那一点重量,喘着粗重的呼吸,他颓然的靠着桌腿,任凭意识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