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好了!”只见那一群的宫女从入门起便跪趴在地上,抖得如凋零的落叶,支支吾吾,咯咯哒哒了好半晌也没人能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一旁的小喜子直吆喝:“嗨!你们倒是说句话啊!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那群宫女口倒是不结巴了,却一个一个叩头请罪,“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奴婢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小喜子一跺脚,手里佛尘一扫:“快说,到底出了个什么事,再不说,都不要脑袋了!”
宫女堆里这才有人战战兢兢说道:“启,启禀王爷,启禀王妃,不,不悔小郡主她,她,她……”
“小郡主怎么了?”小喜子拔高了一个音调。
雪衣登时把手一握,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心里那种极大的不安如擂鼓敲在心底,那宫女被小喜子唬得一颤,一句话滚了出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方才夜间看看小郡主是否尿了床,这一看才发现,小郡主……没,没,没气了!”
屋子里灯火旋啊旋,所有的人和物都不停的翻转……翻转……
雪衣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头栽倒!
不悔!不悔!
有个声音不停在心里呐喊,耳边却吵闹不停,上官凤澜用力掐着雪衣的仁中,掐了一会,雪衣不觉得痛,但缓缓转醒过来,口里喃喃唤着不悔的名字,“带我去见不悔,凤郎,带我去见不悔!”
上官凤澜一把将无力站起的雪衣打横抱起,一行的人迈出御书房,别宫里灯火喧哗,但因着后宫里正忙着皇上和皇后出殡前的法事,因此哭泣声回荡不绝,谁也没发觉别宫里的你动,只有因近来朝事冗忙,住在别宫外殿的孟然和龙青天并阿碧等人发觉出了事,即刻匆匆赶了过来。
上官凤澜抱着雪衣一只脚才跨进殿门,雪衣挣扎着落地,几步奔进内室,一路撞翻了屏风,扯落了珠帘,踢翻了花盆,偏殿自门口起至里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郡主在哪!”
穿过一间间屋子,雪衣听闻一阵哇哇的哭泣声,是末离在哭。
“王妃饶命!王爷饶命!”床前跪倒一片宫女太监。
大抵别宫的不论大小宫人得知郡主出了事都来了,郡主若没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谁还能睡得着,黑压压都匍匐在寝殿里。
雪衣的脚步终于在床前顿住,末离躺在一旁的摇床里哭着,她抱起襁褓里的不悔,害怕伸出手去探不悔的鼻息。
随后跟来的上官凤澜和一群人都闯了进来。
小喜子拿了年长的几位嬷嬷询问事情始末,老嬷嬷颤颤巍巍,将事情断断续续道了一遍,雪衣压低声音,轻声唤着不悔,圆圆的小脸蛋上一双眸子紧紧闭着,一动不动,也没睁开。
不知何时上官凤澜站在她身后抱着她跟不悔,他想要抱过不悔,但她不肯松手,他检查了一番,声音里压制着惊痛,但还是将那几个字说了出来:“雪,不悔夭折了,是中毒。”
她不知道那一夜是如何熬过来的,只知道她死死抱着不悔不肯放手,直到眼窝都熬得陷下去,直到怀里的不悔再没有醒来,她才清醒的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清澈的河水蠕蠕流淌,碧流见底,鱼虾惊散而去,水面扶开一层水浪,一叶小舟簪满新鲜的花朵,轻轻落在河流里。
小舟上鲜花锦簇,铺着雪白的缎子。
林子里清风送来一阵幽香,天空飘着几层阴柔的白云。
河流边立着几道身影,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
上官凤澜陪着雪衣,雪衣抱着不悔,阿碧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准备冥钱香烛,一双眼睛也是哭得红肿。林子里有龙青天带着属下候着。
雪衣轻轻抚着不悔的脸蛋,冰凉凉的触感,但却没有僵硬,让她以为不悔只是睡着了,她试图用那血玉救回不悔,可是不论她怎么祈求,那血玉甚至连光泽也没了。
就像是不悔殁了一般。
“公主,吉时到了,该送小郡主走了。”阿碧手里挽着装香烛的篮子,在河边点燃香烛插在小小巧巧的青铜香鼎里,起身说道,声音哽咽,一口气未说完,掩面背身而哭,
雪衣让上官凤澜抱着不悔,从袖里掏出一只她亲自绣的精致荷包,荷包上绣着不悔的名字和生辰,她将荷包挂在不悔脖子上,再一次泣不成声。
上官凤澜隐隐咬着牙,眼底有暗暗的冷色掠过。
从牛家庄回来他见不悔并无碍,却没想到蝶双会对不悔下毒,且这毒连雪衣都未察觉,不悔的突然夭折,不止是对雪衣天大的打击,在他心底亦是沉痛的惊变。
他将不悔放入那一叶小舟里,雪衣抓着不肯放手。
“让我再看孩子一眼,让我再看看……”她又抱起不悔,不舍的亲吻着不悔的眉眼,这才将不悔放回小舟,上官凤澜掌风轻送,那小舟便无声划开,飘入河中。
“不悔!”
雪衣哭倒在上官凤澜怀里,上官凤澜紧紧将她搂着,目送那小舟漂流,阿碧抛洒冥钱,雪白的冥钱纷纷落在河面,随着簪满鲜花的小舟飘向下流。
河流两旁山林里阵阵徐徐的清风送来,将那小舟拨向河流中,不一会便随风远去,只余一团模糊的影子。
在河流边凝望了良久,雪衣迟迟不肯离去。
“凤郎,你先随青天回宫,宫中离不开你,我想在这多陪陪不悔,就让阿碧一人留下好了。”雪衣望着水面低低说道。
上官凤澜为她拢紧披风,在她额上深深一吻:“不悔走了,还有末离,别让自己累垮了,吹多了山风对身体不好,天黑前回宫来。”
雪衣懵然的点了一把头:“嗯,我知道。”
上官凤澜握着苍劲的拳头,那力道掩饰着他内心的愤火。
阿碧陪着雪衣静静立在那,风吹走了一阵又一阵,也不知将那小舟吹向了哪,更不知此时的不悔已经飘到了何处?
“阿碧,我要你瞒着凤郎,帮我做几件事。”忽然,雪衣定定的说道。
“公主打算做什么?”阿碧眸光一凛,听出雪衣话中的冷意。
“替不悔报仇。”淡淡的声音,微微眯起的眸子,雪衣无限寒凉的将那水面凝望着,缓缓捏紧十指。
在下流某一处地方,浅浅的小舟沿着河面静静飘荡,只见从河边另有一艘船划过来,缓缓靠近小舟。
那船头立着一位渔夫,戴着斗笠,“夫人,看到孩子了。”
“嗯。”船篷里传出一把清清冷冷的女音,丝丝如水流低淌,听来约莫三四十来岁,“把孩子抱过来。”
渔夫放下桅杆,弯身小心将孩子抱起,又走进船篷,将孩子交给里头的女人。
那女子一袭棉布黑裳从头裹到脚,瞧不清容貌。
只见那女子拨开襁褓,将不悔打量了几眼,从袖里选出一只瓷瓶,揭开瓶上封口,将瓶口递在不悔鼻端晃了几晃。
“船家,回岸。”
船在河流中轻摇,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从船篷里传出一把女婴哇哇的啼哭!
女子嘴角浮着静雅的笑,抱着不悔哄了一阵,那哭声才渐渐停下,裹在黑裳下的手深入层层棉衣,将不悔衣襟拨开,只见心口处,渐渐浮现一枚月牙形的胎记,与末离心口那枚胎记如出一辙,那胎记微微泛着晕黄色的浅浅的光芒,忖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异常可爱。
“以后,你就叫月牙儿了。”凉雅的女音对着不悔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