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则乱。
正是白秋此刻的心情。他明知雪衣是何等的女子,却还是在听到那两名宫女的说辞后无法不赶来,无法不担心如焚。听了雪衣一番说辞,他的神色越发愧疚着。
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上驾崩,当立选新的君王,上官弘宇生前无一子嗣,这权自然而然极有可能顺理成章落在摄政王上官凤澜的手中,但朝堂上还有几派人是力挺四王爷上官凤玄和其他亲王的。
因此想要登基称帝,也非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只不过,因着雪衣此仗击退了西夷国七十万大军保住了东陵的关系,帝京乃至民间百姓多数归心于摄政王。
御书房里,雪衣帮着一起批阅奏章。
此时柴风请命觐见,当柴风走进来,迟疑了一会,把手里一道圣谕递给了上官凤澜。
“回王爷的话,这是皇上生前特意交给属下的手谕。”
上官凤澜将那手谕翻开,阅览了一遍。雪衣站在一旁,也已经顺带瞧过那手谕上的内容,原来是上官弘宇允诺了流霜,要将流霜与他合葬在一起的遗言。
‘假皇后’一事,在归来帝京的途中雪衣已经对上官凤澜说起。因此上官凤澜持笔写了道亲笔御印交给柴风。并问道:“出殡的日子可曾定下来?”
柴风拱手回答:“因从边关一路送回帝京耽搁了太久,所以定的日子较早,就在此月二十一日。”
“嗯,你先退下吧。”
柴风刚走到门口,孟然神色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柄箭,箭头上绑着一卷信纸。
“爷,这是我刚收到的!”孟然接下那绳子取下信,放下箭,雪衣已经迫不及待夺下那信纸。
果然是蝶双!
孟然见他两人在看过那信纸后都怔怔的若有所思,不免问道:“蝶双所提要求为何?”
雪衣先回过神来,低低的回答:
“她说明日戌时,城外牛家庄十里坡山神庙,让我一个人带着姝儿前往,否则将对不悔不利。”
孟然一听拧起了眉头,说:
“这有些难办了,那处地方山下宽阔平敞,山上则密林满布,我们的人难以接近。”
“蝶双既然要我独往,必然是已经做好了防备,那山里山外定是布下了七王爷的亲信兵力,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去。”
雪衣心里足足挂记了一个月,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早已经没有了冷静。
她不知道还在襁褓里的不悔在这一个月里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甚至怀疑会不会……
她不敢想,所以明天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先去十里坡,见到了不悔才能安心!
翌日,一抹飘渺的霞光消融在厚厚的灰蓝色云层里。
灼灼的桃花开满一路,郊野的石子道上奔驰着一辆马车,一袭白裳,头带披着白纱的宽边蓑笠。
雪衣用力抽打着马鞭,将马车赶得飞快,向着牛家庄的十里坡前往。
上官凤澜惊醒过来已经是下午,用了两个时辰以内力逼出穴位上的银针,揉着发酸的颈子,眼底里盛了些怒色。
没想到雪衣会事先猜到他的想法,他本想点了她的昏穴,自己前往十里坡,没料到他刚要下手,却被她狡黠的转移了视线,银针刺入他颈子里,又封住了他穴脉。
看着窗外黄昏天色,此时算来,雪衣大概已然快到十里坡了。
黄昏傍晚,郊野处处炊烟袅袅。
青山绿水,层峦叠嶂。
雪衣没有心情去欣赏这自然无限的风光,即使清新的山间空气也无法驱散压在她心头的沉重感,她抱着姝儿坐在马车里,不时朝马车窗外看。
田地山峦,河流人家匆匆一瞥而过,抛在脑后。
姝儿透红的一张小脸上举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淡红的小嘴儿咿咿呀呀不停,嘴角总是挂着一线粘乎乎的涎水,模样十分灵透可爱。
“‘夫人’,前头就是十里坡了!”
车外马车夫喊了一声。
雪衣只觉得山间寒气层层袭来,她拢紧姝儿身上的披风,马车停下,抱着姝儿下了马车。
给了那车夫一锭钱,车夫指了路,“夫人打此处一直沿着道走,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山神庙。”
“多谢老伯了。”
“夜深了,夫人一路当心。”
那老伯收起钱,马车又往回赶。
乘着天色还有光,雪衣抱着姝儿匆匆踏着青石阶梯入了山。
山里走没多时可见一些百姓人家,天色暗得快,怀里的姝儿有些不安起来。
她一边哄着,一边不停的向山神庙走。
约莫半个钟头,林子里道上冒出几个人,雪衣定睛一看,是着官服的侍卫。
“你们要等的人。”
雪衣把斗笠摘下,露出脸来。
那几人将她打量了一番,便领着她入了山神庙,。
旧式的老庙,有许多年岁了,但还是这一片百姓上香敬神的地方,因此庙内虽破旧,但打扫得很干净,檀香香烛未断,后舍还有几间屋子,供守庙的人住。
白蝶双果然就侯在那里。
见到姝儿,蝶双显然有些激动,一张脸一半遮了黑色面纱,眼底盛满了渴切。
“周妈,把孩子抱过来!”
蝶双让下人上来抱孩子,雪衣抱着姝儿退了一步,“等等!我要先见到我的孩子!”
蝶双噙着一丝笑凝睇雪衣,扬了扬手,“来人,把孩子抱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下去的人又回来,襁褓里有孩子哇哇的哭声,雪衣眼眶一热,就要上前看看不悔,蝶双先一步挡在她跟前。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先把姝儿交出来。”
“我要先确定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不悔!”
雪衣坚持着,不肯交出姝儿。
蝶双冷冷一笑,给了个眼神,那抱着不悔的侍卫走过来。
雪衣才看清襁褓里的孩子,见着不悔并无大碍,虽然不似末离那般圆润,倒也比得一个月前长大了许多。
雪衣松了一口气。
但她警觉心没放,冷眼看着蝶双,道:“你要怎么才肯放了我的孩子!”
蝶双噙着冰冷的笑容,那眼光如淬了毒的针尖,一下一下狠狠刺向雪衣。
她忽然扬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得雪衣脸颊一偏,左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疼,蝶双修长的手指又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我最看不得你这幅冰清孤傲的样子,我想要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
雪衣扳回脸,嘴角噙着一丝丝血迹,因着脚步一踉跄和这一巴掌的声响,怀里的姝儿连同一旁的不悔都呜呜大哭了起来。
姝儿紧紧趴在雪衣胸前,眼神里在面对蝶双的时候,是无限的恐惧和可怜。
蝶双狠狠咬着牙,腾起又痛又恨的怒火。
这是她的女儿,怎么可以怕她!
瞧瞧,她这丑脸连自己女儿都怕了,她还剩下什么。
连自己的女儿都被仇人收买,她还渴望什么。
她只要纳兰雪衣死,只要她死了她才能浇灭这满腔的恨火!
蝶双目光顷刻狰狞阴冷起来,不自觉中瞪着雪衣怀里的姝儿,姝儿呜呜呜哭得撕心裂肺,小手抓着雪衣的发丝不肯放,不停的喊着娘亲。
“蝶双,你无非是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但我要你先放了我的女儿。”
蝶双笑得冰冷,退后了几步坐下抿茶,好一会,冷冷喊道:“来人,把孩子抱过来,将她拿下!”
雪衣稍稍一惊后恢复了镇定,她紧紧抱着姝儿,嘴角也不由得冷笑,眸子闪着寒光盯着蝶双,“蝶双,你若不想姝儿毒发身亡,便将我女儿放了,送入皇宫,我可以留下为姝儿解毒。”
蝶双蹭地一下站起,茶水也翻了,不过下一刻又恢复了镇定,冷笑了起来:“纳兰雪衣,你不会对姝儿下毒,否则上官凤澜先就不会放过你,你又怎会让他恨你,姝儿毕竟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