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阻止她的报复,把事实告诉她,我可以找阿九,为她解迷魂蛊,她有权利知道相。”
上官凤澜浑身紧绷,眼底泛上一层激切的神色,“你敢!”
“我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你知道的,从来任何事我都依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知道相或许也会痛苦,但绝不会比以后知道来得更重。”
上官凤澜沉默着,面具下脸色阴暗如雕塑,好一会,那沙哑的声音才道:“你说得没错,除了不想让她知道她母妃所做的一切,除了我对她做的那些无法弥补的伤害,我是怕……”他缓缓抬起头,眼底涌动着嗤笑的神色:“明夜,你看看现在的我,你告诉我,如果你换成了我,你能当作自己还是正常人,能毫无知觉的站在她面前,让她看着她曾经所爱的男人,如今变得面目全非,变成残废,变成了可怕的魔鬼!”
南宫明夜眸光沉了沉,眼底多少有些遗憾,说道:“或许,她不会在乎。”
金面下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忽然沉沉的迸发一串冷澈寒骨的笑意,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忽然,轮椅上的人踏着轻功飞出亭子,将一直侯在远处的一名宫女带回,夜色下,亭子四周纱影轻飘,他揪着那猝然之下震惊不已的宫女,将那宫女提到面前,一手揭开脸上的面具,扯开胸前衣襟。
下一刻,一把刺破夜空的尖叫凄厉如同见到了鬼魂,那宫女瞬间吓得面色惨白,抖如筛糠,一双眼孔死死定在那如鬼一般的面孔上,“鬼……鬼……”诡谲的月光下,那双深邃的长眸分明含着笑意,却如同吹着十二月的风霜,直到杀意顿起,她抖着,尖叫着,惊恐得滚到了地上,“啊……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下一秒,夜色下又恢复了寂静,那宫女瞠大着一双眼睛,四肢还在不停抽……搐,颈子上血红呲呲喷溅,洒了一地,面上还残留着未退的惊恐,触目惊心。沾血的玄冥剑无声入鞘,金面下一刻回到了脸上。
又是一串骇人而沙哑的嗤笑,笑得人心惊胆颤:“看到了?没有这身衣裳,没有这面具,我不再是人,而是鬼!没有人可以毫无知觉的面对我这身丑陋的伤疤,没有!”
上官凤澜冷笑一声,推着轮椅离开。
深夜,栖霞殿。
华丽的房间,寂静的夏夜,厢房里熏烟袅袅,因为怕黑,所以床头整晚都会燃着一盏油灯。
睡梦里,一股刺心的疼痛袭来,她哼了一声,蜷缩起身子。
心痛了,是他的心在痛?
可是,他为何会心痛……自己又为何想泪流……
是谁的手指冰凉,像是在抚摸她的脸颊?在擦掉她眼角不知不觉滑落的泪,轻柔的力道,怕弄醒了她……
可心痛如纠缠不清的麻,越是用力摆脱,越是一寸寸缠得更紧。
她眸光睁开,陡然从梦里清醒。
她捧着疼痛的心,眼神带着睡意,恍惚的看着他,只见他目光幽暗,沉默的坐在她床前,刚才梦里的感觉,是真的?
晕暗的油灯下,金面印入眼帘,她心头惊了一下,呢喃启口:“凤郎?”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雪衣下了榻,给他请安,“臣妾以为王爷在寝宫安寝了。”怎么深夜来到她的栖霞殿?
她几乎忘了,他似乎很喜欢在半夜出现,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披了衣裳预备给他倒杯茶,谁知沉默的他忽然握了她的手,说:“不必了,本王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本王会出宫几天,在母后寿诞之前赶回来,母后的事,要幸苦你了。”
“臣妾定尽心尽力,王爷放心。”
上官凤澜深深看了雪衣一眼,预备转身离开栖霞殿,雪衣出声唤住了他:“王爷。”他回头疑惑望着她,她忽然踌躇着咬了下唇,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喊出了口,她也不明白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有些不愿就这么看他离去……
他见她半晌没有说话,便低低道了一声:“天虽热,别忘了盖一层薄被,下半夜会有凉意。”轮椅声嘎吱响起,厢房里只一盏油灯昏暗,月色透着窗格,那一片玄黑的背影烙印在她眼中,忽然,心有微微的疼。
“王爷,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她的声音很轻,但他听得真切。
他的背影停在那,良久,“不了,你好生安寝,本王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雪衣一怔,见轮椅再次滑动,心忽然慌乱了起来,她不知不觉快步拦在了他面前:“臣妾……想让王爷留下。”她低垂着头,脸色有些微的白。
扶在轮椅上的大掌无声用力握紧木杆,他深深看她一眼,留了下来。
床榻,他合衣从后背搂着她,她躺在他怀里,夜色静谧,灯光一点在幽香的空气中左右摇曳不停,薄纱帷幔轻荡,倒影着一双人。
“王爷……”她轻声唤他。
“嗯。”他听出她迟疑的声音,等着她的下文。
好一会,她轻声道:“臣妾听说,王爷的前一位元妃……是北苍国公主?”
他身子忽然僵硬,缓缓才软和下来,“嗯。”
“那,‘姐姐’她,是怎样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为何想问起她。”
雪衣道:“是臣妾这些日子出宫,在坊间多有听闻有关这北苍国公主的事迹,所以才……好奇的想要听王爷说说。”
“坊间都有哪些传闻,说来听听。”他低声道。
雪衣想了想,将这些日子在坊间听到的传闻说了出来:“传闻倒是分了两派,一派说,‘姐姐’深明大义,不顾国别之分,真心为当年的太子治疗疾病,还曾救下无数的东陵百姓,被冤下狱而毫不屈服,在百姓眼里是位活菩萨,是天仙一样的人儿。”
“另一种传闻却是说……‘姐姐’,貌丑无盐,不安于室,不仅与自己的侄子纠缠不清,更是妄图攀龙附凤,勾当朝太子和王爷,是个十足的祸害,所以才惹来怒,一夕暴毙而亡……”
说完,她转头侧目看他一眼,“所以,臣妾想知道,在王爷眼里,‘姐姐’属于哪一种?”
他又一次沉默了良久,沙哑的嗓音低声道:“都不是。”
雪衣一愣:“都不是?”
他目光深邃,缓缓眯成一条缝隙,没有回答她的疑惑。
在他眼里,‘她’是那个时而任性,时而羞赧,时而发怒,时而撒娇……会笑的纳兰雪衣,无垠的草原上,她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鸟……
她无需深明大义,无需有多善良和勇敢,也无需美貌如花,
她只是一个会让他不知不觉爱上的女人……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去了解。”
“王爷,生气了么?”她微微一僵,忽然转身面对着他,他的胸膛很烫,以至于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香汗。
“凤郎?”
“‘小姐’?”阿碧唤了好几声,见雪衣一直卧在凉席长榻上一手撑着发呆。
雪衣目光收拢,看向阿碧,“‘朱儿’。”
阿碧看雪衣面色沉重,脸色苍白,不由地眉头凝起,露出一分担忧,“‘小姐’身不舒服?”
雪衣忽然坐起抱着阿碧的腰,“‘朱儿’,我想离开。”
阿碧僵硬着,伸手抚摸雪衣的头,“‘小姐’想要什么,‘朱儿’都陪着。”
雪衣从她怀里抬头,说:“不,我说的,是我们的事情做完以后,然后尽快的离开这……”
“‘小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