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似乎这才发现唐韵礼的存在,当下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画风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这两人是怎么个关系?也不像兄妹,也不像夫妻,也不像普通朋友……店小二心里纳闷,表面倒是还挺客气:“来点什么,客官?”
唐韵礼先是被苏幕与小小地感动了一下,然后才愣了愣。自从她到这个时代来,吃的一直是冬苡做的,要么就是厨房统一做的,还从来没出来点过菜呢。
那点什么呢?
唐韵礼犯难了。她脑子里先是完完全全空白了一秒,然后突然闪过许多她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高级菜名,紧接着又想起她以前天天饭局的日子。
那可一点都不好受。有的时候接连几天吃得直倒胃口,却还得装作特别享受的样子陪着客人继续吃;也有的时候不得不边吃边勾心斗角,明明直接说出来就很简单的事情,却一定要藏在别的话里说,不但自己要斟酌词句,还要像做语文阅读题一样悟对方的话……啧,最后一顿饭下来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
唐韵礼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想着干脆随便点几道就得了,可转念又觉得点菜也有讲究的啊。以前面对不同的客人,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还是要为了点个菜而费尽心神,现在面对的可是神仙下凡一样的苏幕与,她能随便点?
何况那些菜名她也不太敢说,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做,而且她现在身无分文,做出来也不是她掏钱……
唐韵礼就这样斟酌了好一会,终于笑得一脸尴尬:“我就和他一样就行。”
店小二一脸懵地转向苏幕与。
“两碗豆沙汤圆。”
噗……
原来神仙下凡就吃凡间的东西了。
原来现在她也是个普通人了,不用有什么压力了。
真好。
唐韵礼松了口气。她觉得这样的苏幕与稍微有一点没那么遥不可及了,但又觉得这么普通的菜名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可爱又莫名地有点好笑。
“晚上吃简单一点,会睡得比较好。”
“嗯。”唐韵礼一边笑一边听话地点头,笑了一会才停下来,“你好像个老中医啊。”
苏幕与没太听明白,但唐韵礼也只顾自己乐,不理会他。
汤圆很快就端上来,唐韵礼隔着碗口冒出来的水汽看苏幕与:“我不能一直让你出钱,我的嫁妆还在四王府,没来得及收拾打理呢。等咱们回去了,我就去取,然后拿到当铺去当掉几样……”
苏幕与用一种有点复杂的眼神看她:“不必。”
唐韵礼似乎是想到什么,忽然恨恨地说:“我已经和宁卿承离婚……我已经把他休了。那个人太不地道,还要是回四王府,正好还可以问他要一笔离婚损害赔偿,如果不够,我就再要一笔精神损失费!”
苏幕与神色更加复杂了,唐韵礼估计他是没听懂。
“不必这样。泽畔阁还能养不起你一个小姑娘?”苏幕与用汤匙轻轻在碗里搅着,看着圆滚滚的汤圆在碗里起起伏伏的。过一会,他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就算有一天泽畔阁真的养不起了,只靠我自己,也可以。”
他的意思是靠他自己也能养得起唐韵礼。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落在唐韵礼心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腾腾的水汽熏得久了,唐韵礼脸上有点热。她有点不好意思,想要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可是这时候她嘴角上已经不由自主地盛满了笑意,再想把嘴绷成一条直线就变成十分困难的事情了。
唐韵礼于是连忙低下头去吃汤圆。汤圆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整张脸埋进碗里……
苏幕与都看在眼里,嘴角也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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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礼侧身躺着,看着对面床榻上背对她的九樱。
她们二人虽都是姑娘,但毕竟也是头一次见面,单九樱的性格摆在那,苏幕与也不认为她们能在一天之内混熟。这家客栈不比二十一世纪的酒店,没有双床房这么一说,好在房间还算大,于是苏幕与特意要店家在原先的房间里又添了一张床榻。
他太周到了。
唐韵礼抿着唇偷笑,但是一边又觉得路途遥遥,这一走怎么也要个把个月,她和九樱一直不说话肯定是不成,可怎样才能和她说上话呢?
唐韵礼东想西想了一会,还是敌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夜更深了,客栈里灯已全熄了,四下都是一片静寂。
忽然,只听啪嗒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唐韵礼与九樱的房间门前。过了半晌,房间的门被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窄缝,地上多了一条明晃晃的月光,却依稀映着一个人形。
紧接着,那条月光变宽了些,人影一个侧身闪进屋中,猫着腰绕过屏风,直奔两人床前,顺势蹲下身,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声响。
那人在两张床中间看着两个熟睡的姑娘,背对他的那位他自然看不清样貌,而借着月光,另一个姑娘的容貌清晰可见——那姑娘皮肤白而细腻,双眸紧紧合着,五官没有任何特征。
认定了这一点,人影缓缓起身,至那相貌平平的姑娘床前,俯身,一手探向她线条柔美的脖颈,另一手探向她在棉被中蜷起的双膝,而那姑娘还睡得极熟,始终没有半点要转醒的意思。
黑暗之中,人影的眸中涌出一闪而过的,将要得手的那种得意的光芒,便欲将她横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