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礼见那男子死死堵在门口动也不动,撇撇嘴打算从他旁边绕过去,不料那男子竟然抬手挡住了她。
“小贼,我又没赶你走,也不告发你,你偷你的东西,拦我干嘛?”
“我不是贼。”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说话就好像自带混响的一样。
唐韵礼无奈,只得抬手推了推拦了她去路的那只胳膊,可它这个,咳,肌肉硬的很,意外的手感非常好,呸,意外的一点都推不动:“我管你是不是,让我过去!”唐韵礼抬头瞪他,可他站的这位置,门檐挡了月光,阴影恰好投在他脸上,只能看个线条,并不能认清他长什么样。
“你就是唐韵礼?你这是在……逃婚?”宁卿承的声音有一丝笑意,“你这么不想嫁给宁卿承?”
唐韵礼弓下身子一边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一边咬牙切齿:“没错!”
宁卿承冷冷笑了一声,伸手点了唐韵礼背后的穴道。
唐韵礼只觉得整个人突然僵住,全身除了面部,其它部位硬是使尽了力气也分毫不动。她只好努力发挥能活动的部位的最大作用,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就扯着嗓子用气声骂他:“干什么!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啊!赶紧给我解开穴道!我还有急事呢!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我……”
男子不理会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她,足尖一点就飞得老高,不等唐韵礼叫出声又稳稳落在屋顶上。
“混蛋你放我下来!”唐韵礼扭不了头,就使劲斜着眼睛瞪他。
然后那男子自顾自的三步两步就拎着唐韵礼回到了她卧房的屋顶。男子揭了两三片瓦,抱着唐韵礼跳进屋中,解了她的穴道随手往床上一扔。
唐韵礼一骨碌爬起来:“你要干什么?你有病啊!我可是随便嚷嚷两句就能让你人头落……”她还没说完,嘴就被男子带着些药香味的手死死地捂住了,任她对他又踢又打就像在打一堵墙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借着从屋中摇摇曳曳的烛芯的光,勉强能看清他穿着暗紫的长衣,可惜,大概因为这个人身高太高,他的脸仍旧淹没在黑暗里。
“黎陌。”男子冲屋顶上轻唤一声。
“在。”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从屋顶揭了瓦片的地方轻轻跳下来,单膝落地,又拱了拱手。
我屋子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进就进吗!
“好生看着她,在她嫁给宁卿承之前,哪都不能去。”
啥!凭什么!凭什么!
“啊?哦,是……”黎陌有点不情愿似的,但还是答应下来。
随后这二人对唐韵礼视而不见的,原路窜回屋顶,盖上瓦片。
雾草……什么玩意!
屋顶上,宁卿承正要起飞,不是,是正要运轻功回府,被黎陌一把拽住,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问:
“王爷,你真要娶唐韵礼?”
“对啊。不是传说她虽相貌平平但是品德兼优吗,本王也好奇着呢,很想见识见识。”宁卿承同样用极小的声音回答。
“可,可是……她刚刚那样子,好像也,也不过就那样嘛!”
她刚刚那口无遮拦跟个小泼妇似的的样子。
“你傻啊……”宁卿承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她许给本王是宁卿烨的主意,谁知道他打的什么小算盘呢,本王要是不从他,那才是真的惹祸上身呢。况且他许配给本王这么多眼线,也不差这么一个两个的,那样就那样吧——你能不能做个侍卫该做的事,好好给本王看着她,别让她跑了……怎么管那么多呢。”他瞥了黎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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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陌是个称职的侍卫,宁卿承让他看好唐韵礼,他甚至没有露脸就真的让唐韵礼半步都没能踏出屋子。次日傍晚,将军府上一派红红火火。虽然丑女嫁美男这事多少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难堪,但唐韵礼毕竟是将军府上唯一的大小姐,大婚之事还是办得喜气洋洋。
唐韵礼先着了红衣红履,又套一席绣满了金边海棠的红袄红裙,薄薄的发丝在脑后绾作一个简单而温婉大方的髻,戴上缀满了玉石明珠的沉甸甸的凤冠——总之是华丽又复杂,光是穿戴这一套衣装就准备了半个多时辰。
妆容淡淡地扑在唐韵礼脸上,实在不能说有多迷人,但大概可以说是比较清雅吧。
这样整理好过了不久,便有丫鬟来报,说“唐韵礼”的父母想要见见她,已经候了多时。
唐韵礼不好意思放着这个“唐韵礼”的父母不管,只得顶了一头叮当乱响的坠子,去见一眼这个事实上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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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的房间里,唐将军唐夫人各坐一方,见唐韵礼来了,唐将军深深看着她,而唐夫人立刻起身,几乎是扑过去抱了她。
唐韵礼见唐将军眉目十分硬朗,年轻而刚正沉稳;唐夫人虽说不上长得多么国色天香,也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唐韵礼记忆中的亲生母亲,但也生的水润标致,加上气质儒雅仪态大方,正是一副标准大家闺秀的样子。
唐将军言语很少,三人在一屋中,大多是唐夫人对唐韵礼一通嘘寒问暖、叮嘱担忧。
不多时,唐韵礼已经在心底认下这对没有血缘的爹娘了。
父母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啊,哪怕女儿再丑,再狼狈,就算天下人都瞧不起她,但在他们心里,她永远是他们最宝贝的女儿。
爸爸妈妈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存在啊,可是以前……
唐韵礼轻轻眨眨不小心沾湿的眼睛:算了,反正都离开那个世界了,反正已经再也见不到老爸了……
她曾一次次告诉自己,老爸是有苦衷的,可到了现在,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事实还是她自欺欺人……
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爱了。
唐韵礼几乎能从唐夫人身上看到前世自己妈妈的样子。她多想不要嫁走,就这样被“爹娘”宠一辈子。
可美好的事物总是昙花一现,唐韵礼还意犹未尽,迎亲的的花轿已经来了。
唐夫人红着眼框把唐韵礼一直送到门口,唐将军也默默跟了一路,虽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每每唐韵礼看他,他都是一脸神色忧伤而欲言又止的神色。
唐韵礼在轿中坐定,透过窗户的帘子的缝隙注视她的爹娘,花轿渐行渐远,夫妇二人却始终站在门口注视她走远,直到她和他们之间远得再也看不见彼此……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被推入漆黑的万丈深渊之前,给我一束这么美的光呢……
唐韵礼叹了口气,把目光收回花轿内。比起从外面看起来的喜气洋洋红红火火,花轿里装潢实在是非常简洁——非常非常的简洁,素的实在不像是作为“婚车”好好准备过:一张长座椅,一只小案,座椅上一层单薄的红绸,案上置一对茶壶茶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我的天!”唐韵礼转头突然惊呼。这骄子里还真不是没有其它东西了,还有一整个活人呢!
听见唐韵礼惊呼,“活人”吓得一缩肩膀:“小,小姐!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