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水路,一月下旬苏雪卿便到达了金陵,从码头乘了马车回苏府,初春个景色无比鲜活,一路上苏雪卿都舍不得一开眼睛,秦淮河边的柳树都冒出了嫩芽,鹅黄的柳絮垂在澄碧的水面上,一派清新灵动。
刚到达苏府门口,苏雪卿还没下马车就听见苏夫人略显焦急的声音。
“卿卿呢?”
青空下了车伸手将苏雪卿扶了下来,苏夫人微红着眼眶,“总算是回来了。”
望着苏夫人慈爱的模样,苏雪卿的心化成了一汪清水。
走上前挽住苏夫人的手臂,将脑袋埋在苏夫人的肩窝里,“娘,我好想你。”
苏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伸手在苏雪卿身上拍了几下,“你还知道想娘,你不知道这个年,娘是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在宫中受到什么委屈……”
苏雪婉在一旁也红了眼眶,今年大年三十娘都在佛堂里边,生怕阿姊在宫中会出什么事情。
苏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下了死令:苏家人绝不能权贵世家往来,更不准接近皇家!
所以在苏家人眼里那皇宫便是龙塔虎穴,一旦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周嬷嬷却来信说阿姊进了宫替太子妃娘娘调理身子,这可吓坏了娘亲,整日整日待在佛堂诵经祈福。
苏雪卿撒过娇后便拉着苏夫人进了府,又朝苏雪婉道:“婉儿,我走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苏雪婉做出一副娇蛮的样子,微微扬起下巴,“当然!”
这三个月她可是****都去母亲那里,时时跟在母亲身边,整日小心防备着程念初,程念初送来的东西什么的她可都照阿姊的吩咐从娘亲那处讨走,然后锁在了一个柜子里边。
苏雪卿知道苏雪婉的性子,答应了的事情总会做得一丝不苟,这才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婉儿这段时间可有想阿姊?”
“没有,阿姊你不在爹爹跟娘就只宠着婉儿一个,我才不想你。”苏雪婉一边说着一边晃着苏夫人的衣袖。
苏夫人瞧着苏雪婉娇俏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作势要打她。
“真是个长不大的猴儿。”
苏雪婉怪叫着,“阿姊你瞧,你一回来我就不是娘的乖女儿了。”
母女三人一路笑着回了正院,刚坐了没多久苏盛年便领着程念初走了进来。
望着笑得一脸温柔腼腆的苏雪卿,程念初不禁怀疑,难道那批人参真是青山所说的,是她无意中得知京中参价微贵,又正巧遇到一个贩参商人随手买下来的?
若是的话,为何在所有药材商都进不到冬参的时候她却随手一买就是一万斤上等参?
若不是的话,那她恐怕就不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娴静温婉的苏雪卿了。
苏雪卿知道程念初在打量自己,她却故作不知,只是在苏夫人面前愈发乖巧起来,苏盛年望着不动声色的苏雪卿眼中划过一丝赞赏,以静制动,实为大家之风。
“卿卿,在京中可还适应,去哪里游玩了没有?我知道京中有几处胜景还是值得一去的。”程念初的情绪一闪即逝,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苏雪卿微红了脸,“念初哥哥难道不知,雪卿这几个月都是在东宫度过的。”
想探我的话?没门!
程念初笑容凝了凝,故作自责的扶额,“这段时间忙昏了头,竟是忘了这事。”
苏夫人慈爱的将程念初拉着坐下,“念初这段时间帮着你爹管着苏记,累了吧?娘给你熬了雪参乌鸡汤,还在火上炖着呢,等会儿便让李嬷嬷给你送去。”
程念初朝苏夫人露出一个温顺的的笑容,“还是娘心疼儿子。”
苏夫人笑了笑,“你们父子两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可是店里生意清闲?”
苏盛年微微一笑,“店里托大丫头的福,现在生意倒是红火。”
苏夫人一愣,“卿卿怎么了?”
“卿卿在京中买了一批上等的冬参回来,刚巧一开春参价便飞涨,极品参到了一两参一两金的地步,上等参也是一两参一两银。这回咱们苏家可是很赚了一笔,卿卿眼光独到,出手迅速,就连我也是自愧不如。”程念初笑着解释道。
苏雪卿涨红了脸,“念初哥哥说笑了,雪卿不过是一时兴起哪里就比得上念初哥哥了。”
苏夫人却笑着拍着苏雪卿的手,“是呢是呢,你得跟着念初好好学,往后这苏家可是要交给你们两的,总不能让念初一个人担着,也太苦着他了。”
苏盛年抚着山羊胡,瞥了程念初一眼。
“夫人多虑了,念初一个人完全可以执掌苏记了,可用不着别人帮忙。”
苏夫人一愣,有些疑惑的望着苏盛年。
“老爷这话的意思是?”
“爹爹可是在怪孩儿今年自己独自将账查了?”程念初收起脸上的笑容,恭敬地站起身,“原本孩儿是不想爹爹累着,因此才自作主张,哪知好心办了坏事,孩儿错了,任凭爹爹惩罚。”说罢一撩袍子便跪在了苏盛年面前。
苏雪卿冷眼瞧着,心中不禁露出一个冷冷的笑,程念初竟然敢将手伸到了爹爹前面,越过爹爹将苏记一年的账查了,他这还没成苏家的女婿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在苏记宣告他的身份了?
现在却口口声声是为了爹爹,还说是好心办了坏事,若是爹爹再不肯原谅他就是心胸狭隘容不下他这个孝子,若是爹爹就凭他这几句话就这么轻飘飘将这事揭了过去,那往后在苏记恐怕他程念初就能稳稳的坐住少家主的位置了。
苏盛年阴沉着脸望着程念初,面上冷冷一笑却不说话,苏夫人瞧着他们两这样已经是心急如焚,但是生意上的事情她一个妇人却不好插嘴,因此只好坐在一旁着急。
苏雪卿收拾了情绪,柔声道:“爹爹,雪卿也相信念初哥哥是为着爹爹着想,但是念初哥哥毕竟是越过了您办事,不若这样,您让念初哥哥将功补过可好?”
苏盛年转眸扫过苏雪卿,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段时间瞧着倒是要掌苏家的权打算打压程念初,可是这会儿为何却又为他说起话来了?
难道这丫头心中还是对程念初这小子有情?
苏雪卿知道苏盛年心中的疑惑,继而开口道:“不若这样罢,不是说两湖境内的苏记的账有些不太对么?就让念初哥哥前去查查,若是查出来了呢,爹爹就饶过念初哥哥这一回,若是查不出……”
苏雪卿美眸一转,笑道:“我相信念初哥哥能查出来的。”
听完这话,苏盛年脸色稍霁而程念初则彻底沉下了脸。
她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实则是坐实了程念初越矩办事,而且派去两湖查账,这话听着算是相信他的能力,实则是将他远远的踢开,让他消失在金陵苏记的权利核心里。
况且她并没有说自己查不出会怎么样?倒时候自己若是没有查出来,那就是自己无能而且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到时候要怎么处置自己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程念初阴翳的眼睛扫过笑得温婉的苏雪卿,这丫头到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在扮猪吃老虎?若是她是在装,那城府未免也太深了。
苏雪卿能感觉到程念初带着阴寒的眼神,但是却装作不知。
苏夫人却不懂这些门道,一个劲的在一旁道:“老爷,卿卿这话在理,再说了咱们家念初是好孩子,你可不能罚重了。”
苏盛年冷哼一声,朝程念初道:“你自己觉得如何?”
程念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爹爹心中还是信不过儿子是吗?既然如此孩儿无话可说,今日孩儿便会从苏家搬走,往后就在苏记当个小伙计讨口饭吃。”说着声音便带了几分哽咽,“这样……离二老也近些,也算是儿子略尽薄孝了。”
苏雪卿心中冷笑,好一个以退为进,他是吃准了苏家不敢让他出去。他若是离开了苏家,苏家便是薄情寡义,将他利用完便扫地出门,再者苏家没有儿子,若是他程念初离开,再招婿恐怕就难了。
苏夫人听完这话早就哭成了泪人,伏在苏盛年胸口,一个劲的捶打着苏盛年。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好好地一件事为何一定要逼得孩子这般模样?你若是不心疼儿子我心疼,他虽不是我生的但是却是我一点点将他养大的!他若是要走,我就跟着他一起走!”
程念初也默默掉着泪,哽咽道:“娘……是孩儿不孝……”
苏雪卿暗自撇嘴,若是真要走你怎么还不走?还死乞白赖地跪在这里惹娘伤心。
苏雪婉在一旁瞧着,杏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娘,您别哭,念初哥哥他不会离开的,他可是婉儿的哥哥是咱们苏家的人。”
苏盛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的话不过是你大妹妹不知深浅说的,你现在在苏记很好,苏记也缺不得你。”
苏雪卿听了这话忙挤出几滴眼泪来,抽抽搭搭道:“念初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何你突然要说这么狠心的话,若是妹妹做错了,你说就算,何苦……何苦……”何苦这么逼娘亲呢?
程念初听完心中暗恨,她这是说自己不识好歹心又胸狭隘跟她一介闺阁女子计较呢。
“妹妹不必多想,爹爹,若是您还是不放心孩儿的话,不若就这样好了,咱们苏记一向以功论赏,如今卿卿进了这批冬参立了一大功,不若就让她与孩儿一道儿进苏记,有她在孩儿身边盯着,这样既算是奖赏了卿卿,也好让爹爹放心。”
苏雪卿心中一阵喜悦,她绕了这么大一圈等的就是程念初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