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米的高空看似距离很长,但是大地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吸引力,会让这个过程成倍的缩短。
临荒感觉自己的背快要被撕裂了,呼啸而过的劲风让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涨的生疼。怀里的碎铁块已经早早扔了出去,确实感觉慢了一点,但是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临荒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次跳跃于山涧林海,都会有这种心脏快要掉出来的感觉,很是兴奋,因为那时不知道生命会在哪个不知道的夜晚终结,所以尽情的享受着每一次冒险,让自己觉得不虚此行。但是临荒发誓绝对不包括这一次!
背部的冲击实在受不了了,临荒觉得此刻已经不能顾及脸的感受了,腰部用力,双腿向左扭去,然后奋力向右转,身子迅速转了过来,此刻不能转完就不管了,因为这样就会像一个从山坡滚落的石子一样,永无止境的转圈,直到成为一坨,所以临荒右转完后不顾腰部的疼痛又向左用力,正面对着大好河山。
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大好河山,如刀的风便拼命刮着临荒的脸,此时他的脸就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
临荒痛得忍不住叫出了声,瞬间一股清气让他四肢百骸都感到清爽,肚子涨的直想放屁,于是赶紧闭嘴,把衣服往上拉挡住了脸。
正面的劲风绝对比背后的痛苦的多,衣服紧紧的贴在脸上,如果不是手隔着一层,还没到地上他就会窒息而死。透过衣服被刮开的缝隙,临荒看到了越来越近的大地,还不忘感慨一下大自然的美丽。
来不及思考,蓝色的电弧瞬间自体内迸发出来,而后临荒的瞳孔边缘像是上好的画纸被颜料浸入,一圈金色向瞳孔蔓延,蓝色的电弧也转而变成金色,可这远远不够,临荒眉头紧皱,不是忧虑,而是在用力,越来越多的电弧出现,就像春蚕吐丝,将临荒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就像一个金色的茧。
可是越来越近的大地让临荒感觉永远不够安全,好似要将体内连呼吸的力气都用出来,临荒在金茧内大喊了出来,眼底的金色越来越多,像是要将蓝色吞噬一般,在小小的瞳孔内却携带着万马奔腾之势,瞬间占据整个瞳孔。
而金色的电弧却停止了喷涌,转而是金色的光,如泉水般从临荒的每一个毛孔喷发出来,流进电弧缠绕的金茧的缝隙间,将金茧补得密不透风。
外面的金茧紧紧包裹着临荒,明明是闪电能量,可是在向下的快速冲击下,竟然将空气摩擦出火花,金色的茧像是一颗明亮的陨石,悍然砸向大地!
轰的一声,金茧划过枝叶,留下明亮的火焰,将翠绿的树枝转眼烧成木炭,哪怕坚硬的大地,都先被气化出一个圆洞,然后金茧终于不敌这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土地,重重撞击了上去。
临荒的感觉并没有那么漫长,只是窒息,用力,震荡,冲击,然后果断的失去了意识。
诺克勒沙滩是奥丁帝国西南部一处金色海滩,这个地方有着整个奥丁帝国西南部最佳的观海视野,怡人的海风,金色柔软的沙滩,长满椰子的椰子树,永远是有钱人最佳的休闲度假胜地,现在正值夏季黄昏,红色的夕阳映红了整个海面,白色的沙粒反射出金黄色的光芒,一切都是那么美丽,甚至有点浪漫。
可就在这美丽沙滩的另一边,无数木屑残骸散落在沙滩里,有甲板,有桅杆,还有尸体。
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背对着大海,壮硕的身体,花岗岩般的肌肉隆起,以至于手臂长的伤疤在背部被肌肉挤得并没有流出血液,红色的头发放肆张扬的在风中飘扬着,几缕银白色的头发提醒着他的年龄已经过了一定的数字了。
杨秋平静地看着面前躺着的人,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平静的有些可怕。
地上躺着的正是索菲克·尼古拉斯,只是此时的他狼狈到了极点,一条腿诡异地歪向了一边,一身华贵的衣衫已经并不比街边行乞的乞儿好到哪里去,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脸,一条伤痕从额头直直划了下来,划过了右眼,划过了嘴角,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已经毁了,金色的长发更是像揉作一团的抹布,可是尼古拉斯此时正在裂开嘴,无声的大笑,可能扯动了伤口,嘴角抽了抽,但还更加放肆的将嘴张到最大。
他在笑,笑心中郁气终于释放了出来,笑自己终于给了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沉痛的一击。
尼古拉斯费力地抬起头,他想看看这个男人脸上悲愤的表情,可是他失望了,这个曾一辈子让他抬不起头的男人脸上并没有他想要的表情,甚至连一丝其他的表情也没有。
杨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尼古拉斯,连杀气都没有一丝,就像海边平静的礁岩。
不知道怎么回事,尼古拉斯心底开始泛起一阵无名之火。
他为什么不生气?他凭什么不生气!我毁了他的头号战舰!我给了他唯一的一次战败!我伤害了他视若性命的团员!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平静!
尼古拉斯愤怒的想站起来,但是腿上的剧痛让他又不得不躺下来。
杨秋看着尼古拉斯挣扎的样子,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条狗,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想要咬我吗?我现在就站这里,来咬我啊,哦,我忘了你现在站不起来了,真不好意思。你头顶那是什么,抹布吗?真是恶心,还有你脸上的是什么?瞧瞧这张不能再丑的脸。这耷拉着的是什么?哦,抱歉。”
说着,杨秋抬起脚将那条断腿轻轻踩在脚下,说着抱歉的话,脚下却越来越用力。
尼古拉斯痛得大叫,扬起了上半身,却还是够不到自己的腿。
“老家伙!你得意什么!我毁了你引以为傲的赤龙号!我杀了你的团员!哈哈哈,现在还有几个应该在鲨鱼的肚子里了吧!你猜猜是腿还是胳膊!还是你那个甲板上拉绳索的水手的脑袋?!我给了你一次失败!哈哈哈!”
杨秋没有理会这些,只是脚下缓缓加着力道,终于,一声骨脆声响起,杨秋才将脚收回来。
平静地看着尼古拉斯继续大叫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辱骂着,杨秋淡淡说道:“我的团员在宣誓入团的那一天就准备好了迎接死亡,赤焰的归宿只有天空的蔚蓝,大地的宽广,海洋的深邃,所以我并不为他们感到悲伤,因为他们都是战士,他们为战而死,我为他们感到光荣。你这只丧家之犬给我的水手提鞋都不配,因为你是一个没有荣辱心的可怜虫,只会被自己的情绪操控,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你自己的意思?看来大光明龙骑还是有能人的,兵不血刃就把你这个废物首领给解决了,你以为你不带一个来就到表着你这是私人恩怨?你就高尚了?你的团员就会以你为荣了?失败?就凭你?我一生打过的战役有一百七十六起,有过失败,不过那些都是战士的荣光,你这种小人哪里能懂得什么是失败,赤焰龙骑的战魂永远不灭!”
杨秋话语平静,语气低沉,可是这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巨石一样砸在了尼古拉斯的心口,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何时,杨秋的身后陆陆续续站满了人,思梁,赤磷,莫伊,赤龙号生还了三分之二的人,此刻都站在杨秋身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可是没有一个说是坐下的,互相搀扶着,倔强地站着,犹如海边不知被海风席卷过多少次的椰子树,韧性十足。
杨秋又说道:“船没了可以再造,人没了可以再招,赤焰的战魂是燃烧在灵魂深处的那一点光,永远给我们光和热,可你呢,你将在这里哀嚎,海风会将你的哀嚎带走,黑夜会将你的气味分散给野兽,你现在就是一只野狗,只能在这里等着自己发霉,腐烂,死去,而我们将再次启程,你什么也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完,杨秋缓缓转身,向着沙滩另一个方向走去,思梁一伙人看都没有看地上的尼古拉斯一眼,紧跟着杨秋走去。
尼古拉斯瞳孔一点点的紧缩,他恐惧了,大喊道:“啊啊啊!老家伙!杀了我!你个懦夫!你败给了我,你一生也别想改变!杀了我!啊啊啊!”
尼古拉斯的嚎叫声在沙滩上回荡着,被海风吹来了一遍又一遍,就像那些被海浪带上沙滩又带走的贝壳,只能随波逐流。
杨秋走在前面,身上开始冒出热气,伟岸高大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变回那个矮小佝偻的老头形象,脚下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身后的众人低呼一声,思梁大步向前跑去,扶住了将要倒下的老爷子。一干船员迅速围了过来,紧张地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面露疲惫,没有了刚才魔神般的精神,喘了口气问道:“多,多少人?”
思梁知道问得是什么,低头回答道:“除了罗威将军八人,总共一百四十三个。”
老爷子的眉间生出一丝痛楚,疲惫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应该啊,就这么没有了,他们就算死,也应该有个战士的死法!”说罢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老爷子睁开眼睛问道:“兔崽子呢?”
思梁听到面露悲色,沉痛道:“在那边就掉下去了。”
“不会的,你们不知道那个兔崽子有什么,那个兔崽子才刚好,怎么会舍得就离开,找!到处找!也肯定还有生还的人,都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