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内这几日都流传着锦副将的事迹,什么为民忍辱,什么深入虎穴,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各式各样听得五花八门,看来锦绣回青州城之事是指日可待了。
自从李都护离世李兴志就突然沉默了,曾经痞气十足到如今的成熟,仿佛一夜之间就蜕变了,都护这官职原本不是世袭制,陛下念在李都护救民有功,特命李兴志子承父业,任青州都护府都护一职。生活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艰辛许多,李氏母子如今也从赵树理那里听出来了要想办法将锦绣弄回的消息,不是他们恨锦绣,而是实在无法面对那个将自己夫君将自己父亲的头颅送到敌营的锦绣,哪怕他知道那是父亲临死前最后的心愿。
“抓住乌娅交换锦绣”这件事自然是不能由他做主的,威虎将军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明日之后这边疆就要属都护府最大的了,到时候将此事交由都护府处理是最恰当不过的。
可是如今的都护李兴志似乎很是沉默,赵树理也不勉强他,正要告辞,就听见他低声开口,目光看着那青花瓷瓶道,“如今我能为父亲做的也只剩救出锦绣了,伺候我与锦绣互不相欠。”将挂在木架上的剑拿起,刀出鞘一阵寒光闪过,李兴志对着自己的衣袖就割了过去,“待锦绣回到青州城,将这半截袖子交予她,我与她恩断义绝,就此别过,此生再不相见。”
赵树理还想说话,可是他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上一辈太过复杂,无奈只得转身离开。
回到宅子里,秦玄光一身锦袍,一壶清茶,对着阳光饮酒很是惬意,不知怎的心里很是来气,自己拼死拼活地为救出锦绣奔波,他倒好竟然优哉游哉地观赏起他这院子的风景来了,可是秦玄光还说了一句更气人的话,“这院子的树长势可不太好,就像长不高一样,没有半分白杨的味道。”
“那你豫王府的树木就比这白杨高了?”
“此言有理,我这么一看还真觉得我院子里的那棵榕树长得很是茂盛,不如我将那院子改名做——,做‘榕院’如何?”
赵树理只觉头冒青烟,榕院,锦绣在程国公府住的院子可不就是叫“榕院”,这人真是挑衅呢。“喝什么茶,不如来喝酒。”
秦玄光因为锦绣的关系,这几日心里很是不舒坦,锦绣那一声声的质问让他无处遁行,不能解释也就罢了,偏巧赵树理还整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提醒着他在他还在京城的日子里这两人是如何朝夕相伴的。
“喝就喝,谁先倒下谁是孬种。”
一坛一坛的酒就这样被送到了这本就不大宽敞的院子里,满满当当地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扯下封口的酒布,醇香在空中渐渐飘散开,然后浸入这两个男子的鼻子中,又扩散到肺部。这边关的酒以烈出名,然而像这又醇又烈的酒在边关却是很少见的。看来这酒还费了这世子爷不少心思,今日定是要血拼一场了。
两个人边聊边喝,却是丝毫不肯输给对方,一杯接一杯到后来索性用坛子喝。
“赵兄要是喝不了就别强撑着了,这里就我们俩人没人会笑话你。”赵树理面色有些难看了,这两坛酒下肚有些头昏脑涨。没人笑话,不怕别人笑话就怕你豫王世子笑话。赵树理深吸了一口气,反看秦玄光像个没事的人一般,就像喝的是白开水一般,让赵树理不得不怀疑这酒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
“赵兄可是怀疑我做假了?”秦玄光淡淡地笑着像是看穿了赵树理的心思一般,又像是嘲弄赵树理技不如人反倒赖酒了。
赶紧将目光从秦玄光的酒坛转移开来,“世子怎会做此等苟且之事,我不过肚子不太舒服是想要离开一会儿。”
秦玄光微微笑着,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待赵树理从这院子里离开以后,这才踉踉跄跄地跑到那棵被他嘲弄了一番的白杨树下,一阵狂吐,连胃都要吐出来了。抬头看了看这棵树,毫不认输,还似乎为赵树理憋不住离开有些得意,秦玄光很是高傲地又回到了桌子旁。那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低声诉说着一个以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
稍稍正理了一下仪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恢复了几分红润,秦玄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小酌着,等着赵树理回来。
“世子久等了,”赵树理看秦玄光不在拿坛子喝,自己便也往酒杯里斟酒,在这点上两人倒是心照不宣地互补点破。
不过,总有那么个人,不在这件事情上挑事儿就会在那件事情上戳脊梁,“赵兄可曾净手了?”
原本拿着酒杯往嘴边送的赵树理眉毛很是难看地挑了挑,这人竟然怀疑他没有净手,忍住心中的不快,赵树理冷声道,“世子爷多虑了。”
秦玄光觉得今日这一仗终于赢回来了,前几天被赵树理摆的一道终于沉冤得雪了,两人喝了许久,都不发一言。
忽然赵树理冒出一句话让秦玄光将喝进嘴里的酒呛到了喉咙里,“莫不是世子爷有这不净手的习惯。”,赵树理很是“善良”地帮秦玄光顺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哎呀,这是被我说中了吗?”
这酒烈得厉害,抢到喉咙里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开口解释的,秦玄光就这样让赵树理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句句戳到他的软肋。等到终于能开口了,这才愤愤不平道,“爷才没有这种癖好。”
赵树理模仿着刚刚秦玄光嘲笑他喝不下酒的语气道,“世子爷要是真有此等癖好也不必遮掩,这里又没有人会笑话你。”说着还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嗤笑的低声,虽然声音小,可是对于秦玄光这种机警的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时候越解释越乱,秦玄光不跟他争这口舌之胜,反而道,“赵兄,喝。”说完就对着赵树理干了一大杯,还附送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喝,喝。”两人到最后喝得都趴在了桌上,就要睡过去了。秦玄光强撑着,双眼的眼皮不断地打颤,张了又闭,看到赵树理死死地睡过去了这才放心地趴在桌上,双眼的眼皮变成了合了又闭,总而言之就是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