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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声淫笑,黑血乌鸦已经不知何时落在地面上,接着又凌空站起。他的脚底似乎有一股气流冲出,将脚下的积雪都激飞了,露出了高低不平的地面。
阿蛮心中一惊:好俊的轻功!早就听说亦宜老和尚的无形剑,却不知轻功竟也是天下无双。
顾如蠢却想,这功夫我家小王子木头也会,有什么了不起的?
黑血乌鸦开始移动,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把地上的白雪都激飞了起来,变成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阿蛮比包围在这片白色之中,只看着黑血乌鸦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自己的桃花飘却丝毫无法施展,心中暗惊:难道真的是天欲绝我,这亦宜老和尚的武功,真的是自己的克星?
正心烦意乱之时,仍然觉得屁股别人捏了一下,就听着黑血乌鸦哈哈大笑起来:“好弹性,好弹性,屁股上的肉竟然这么有弹性,人间绝品,乌鸦如果早十年认识你,一定娶你做老婆,归隐山田不出来江湖混了!”
阿蛮气急败坏,数片桃花飘已经在手,朝着声音的方向发出。阿蛮却只听到桃花飘划破枯树枝的声音——显然,几片桃花飘都打空了。
黑血乌鸦哈哈大笑:“只听说杀手阿蛮的桃花飘从不落空,今天怎么和树木过不去了?”
这时,坐是石头上的白发老人突然出声:“小丫头,闭上眼睛,宁静心神,听风辨影,一切虚相皆幻相,只是扰乱你的心神罢了!”
阿蛮一听,心下暗喜,闭上眼,又数片桃花飘发出,果然奏效,只听得黑血乌鸦一阵乱叫:“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坏我乌鸦的好事?”
老人又继续说:“丫头你也不用感激我,我没有怀什么好心眼,只是想看戏,不想这戏太快结束罢了!”又说:“黑血乌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怜香惜玉了,你可以用无形剑将她的衣服尽数剥落,那岂不痛苦?”说完哈哈大笑。
黑血乌鸦也哈哈大笑:“受教受教!此法甚妙!”
阿蛮骂了一声“呸”,心中一片疑惑:这老人亦正亦邪,到底是什么角色?
黑血乌鸦听了老人的话,似乎变得更为兴奋,激起的白雪也越来越厚,越来越多。
突然,阿蛮觉得一股寒风扑面,挡无可挡。
“小心了,我的无形剑可不是玩的,毁了脸我可不要了,左闪!”
果然,阿蛮不得不左闪。只听“嘶”的一声,裙角已经少了一块。
又听黑血乌鸦喊:“右闪!”阿蛮并无其他退法,只得右闪,裙角又被撕去一块,露出雪白的大腿。
“妙极妙极!好漂亮的大腿!阿蛮姑娘,接下来要后退两步方能避过!”
阿蛮不退,举手就挡,只觉手腕剧痛欲裂。
“哎呀呀呀,都说要后退的了,后退了我就能看看你的背!拿手来挡,如果不是我收手得快,你这白玉一般的小手,早就断为两截了,那我就是作孽啦!阿蛮姑娘,我劈脸了,毁了容你的男人可就不要你了,后退两步!”
阿蛮果然又觉寒风扑面,只得后退两步。这时背部的衣衫尽数被黑血乌鸦撕去,正想发作,突然之见觉得身上一暖,一件宽宽大大的衣服将自己包住,动作轻柔至极,心中一暖,抬头一看,正是破刀客。
破刀客将上衣脱下来,露出上身黑黝黝的肌肤。他一出现,白雪自然落地。黑血乌鸦大叫道:“老子正玩得开心,你一个没耳朵的人,来搅和什么呀?”
顾如蠢站在他的背后,吓出一身汗——破刀客背部,果然嵌着一把刀!
破刀客没有答他的话,只把阿蛮轻轻地向后推,推到顾如蠢身边。阿蛮热泪满框,一脸委屈,眼望着破刀客,无限温柔:“没心没肺的,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对不起,我打不过他!”
破刀客还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他走上前,看着黑血乌鸦。黑血乌鸦一接触到这样的眼神,退了一步:“怎么?想拼命么?”
破刀客静静地伸出一只手,伸向背后,搭在背上的刀把上。
“嚯!”
破刀客将刀拔出。阿蛮一声惨叫,只见破刀客背上鲜血淋漓,皮肉撕裂。顾如蠢目瞪口呆,这才知道,破刀客这把刀并不是粘在背上,而是烧红之后,硬嵌进去的,已经和背上的皮肉长在一起。
刀很薄,就如一块铁片。通体黑红,上面粘着破刀客的皮肉,有一种诡异的气息。
黑血乌鸦又退了一步。
破刀客大吼一声,刀挥出,又快又狠。黑血乌鸦大吃一惊,脚下轻点,急退。
石头上的白发老人一声轻叹:“二十年了,这把刀终于又出现了。好绝望的刀法!好霸道的武功!”
顾如蠢在一边静静看着,渐渐地领悟了分筋错骨手的奥理。原来只有知道什么是狠,什么是仇恨,才知道这套功夫的霸道所在。
黑血乌鸦越打越狼狈,提襟见肘,那套黑衣已经被撕成千丝万缕。
黑血乌鸦也勃然大怒,无形剑连连挥出,直劈破刀客面门。
破刀客不躲也不闪,右手黑铁刀招招都是拼命的杀着,左手并没有空下,一折一扭,正是正宗的分筋错骨手。黑血乌鸦的无形剑刚使到一半,就被逼得回手抵挡——不抵挡那无疑会同破刀客同归于尽。
阿蛮在一边看着,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低声喃喃道:“不要啊刀客!不要!”
黑血乌鸦每一招都是守式,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他心知这样缠打下去,终究不是被他一刀劈成两半,就是被他的分筋错骨手折断筋骨。他突然眼睛一亮,心生一计。
他陡然用劲,将破刀客一招挡回,然后大吼一声:“乌鸦要死,也要这漂亮的小妮子陪葬!”左手突然朝阿蛮虚晃一招。
破刀客意乱神迷,满脸杀气。一见他对阿蛮出手,吃了一惊,慌忙向右一纵,正准备挡住黑血乌鸦,谁知扑了个空。
黑血乌鸦仗着轻功卓绝,向左飘退,已经退出丈余,松了一口气:“你这个拼命的疯子,乌鸦今日算是吃了你的亏,先走一步!阿蛮姑娘,咱们后会有期,你一定要等我哦!”说完一纵身,三个起落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
破刀客一脸疲倦,茫然转过身来,看着阿蛮。阿蛮见他居然能全身而退,一颗心终于落地,对他嫣然一笑:“没心没肺的,我以为你这次……”
话未说完,就听得石头上的神秘老者突然又发话了:“没想到戏这么快就完了,但还是没有完,老夫看得手痒,很想领教一下破刀客的分筋错骨手和响誉江湖的绝恋刀法,不知可好?”话说得客气,但人已经到了破刀客对面,桃木剑已经在手。
顾如蠢地声问阿蛮:“他那把木剑,不是用来驱神驱鬼的么?像玩具一样,能杀人么?”
阿蛮惨然一笑:“在他手中,这件玩具要比十把绝世宝剑更是危险百倍。”
神秘老人接着说:“你刚打斗完毕,看是累了,我也不欺负你——就三招吧,不会太累。我三招之内,会一剑穿过你的胸口。如果你躲得过,那就在老夫面前离开吧,绝不留你。”
破刀客一脸疲倦地说:“前辈如果要个胜负,那么在下认输就是,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白发老人又道:“第一招是横扫千军,第二招是玉女穿梭,第三招是举案齐眉。听清楚了没有?”
哪有人过招之前先把自己要出的招数告诉别人,破刀客一皱眉头,凝视这老人,却仍然只见那一头银发,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老人又慢悠悠说道:“我问你清楚了没?”
“清楚了。”
“好,那我发招了。”说完,老人身子一矮,左手剑诀轻捏,右手木剑横横扫出,速度不紧不慢,力刀绵绵不绝,正是武林中最为平常的招式:横扫千军。
破刀客不敢怠慢,黑铁刀稳稳挡出,也是平凡的招式:抱虎归山。看似平凡,但虎虎生威,刚猛异常。
谁知就在黑铁刀与桃木剑相撞的瞬间,当啷一声,铁刀竟断成两截。
这把黑铁刀破刀客视为至宝,几十年来都是到不离身。甚至后来不再用刀之时,也不愿抛弃,而是让铁匠把它嵌入自己的背部,可见其价值。却不想这老人一招之内,就将自己心爱的宝刀毁去。
破刀客手拿着半截铁刀,茫然若失:“你……你究竟是何人?”
老人没有答他的话,又慢悠悠地说:“这第一招你用这把宝刀挡过去了,是你的的福气,这第二招,你用什么来挡呢?我要发招了,看好了,这招是快招。”
话音刚落,他木剑急挑,直刺破刀客胸口。破刀客吃了一惊,用那半截铁刀一挡,但觉虎口发麻,半截刀也被震飞,随既急退,人直挺挺向后仰去,同时双手合十,夹住木剑。
但那把木剑似乎对破刀客所有的挣扎都不闻不问,还是稳稳当当,清清楚楚地插入破刀客的胸口。
破刀客:“好快的剑!”
就在这一瞬间,阿蛮一声惨叫,早已经准备好的十片桃花飘已经发出,拼死一击。老人木剑一挥,挡去了五片,左手一扫,又抹去了两片,但还是有三片,准确没入小腹之,鲜血直流。
白发老人负了伤,脚一点,一手捂住小腹,转眼就不知去向。
阿蛮过去扶住破刀客:“没心没肺的,你不能死,你不能撇下我!”
“阿蛮,我欠你的,我已经用我的生命去还。现在,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再也不欠谁什么了……我告诉你,你听我说……那个老人,他就是李冰河……你的妹妹……小小……小小就是被他杀的……还有,你要保护好……保护好……如蠢!”
顾如蠢一听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时刻惦记着自己,不禁放声大哭。
阿蛮:“挺住!你不能死……你不欠我什么,我一直都不认为你会欠我什么,二十年前那个晚上,我是自愿的,我爱你!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
破刀客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头一歪,气绝身亡。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后面回答说:“他没有爱过你,但是我一直都很爱你啊小宝贝!”
顾如蠢回头一看,呆住了,暗自叫苦。
来人却是黑血乌鸦。原来他一直潜伏着,并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