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曲:夜骋情以舒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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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佩迟转头后,发现后面的男子高大威猛、筋骨精强,仍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似悬胆的**模样,着实是生了副好皮囊。这人她认得,便是当今的太子李承基。
“好一个嫁与春风淹忍留”,太子仍是满面笑意盈生,“只是不知苏才人在蓬莱殿上为何要刻意隐埋了”。苏佩迟虽见其后羞得面若桃花,仍转过身去背对着,冷冷地回应“诗歌乃是至情至性之物,岂是信口诌成博人一笑的”。
“哦,那如此说来才人适才又是触何情所感”太子追问得不依不饶。苏佩迟方觉自己多嘴了“自己的心结又能托于孰人解,太子殿下若是没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原来普天欢庆之下还有伤神的我们”。
“殿下贵为龙蟒之身,何足以忧”。
“伤今昔非比,叹无家可依”。
“殿下在玩笑吧,普天下地皆为皇土,再不济,偌大的宫殿总是家吧”。
太子情绪颇有激动,一把拉起了苏佩迟的衣袖“不是的,自从母后薨逝后,我就再也没有家了。这宫中任何人那都可能博得依偎,除了父皇。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他的内心已不再敏感。任何杀伐和情感都是架空于权欲之上的”。
苏佩迟的手不知何时起已放弃了挣脱。
“或许这冰冷的宫殿倒不比寻常布衣家强几分”,太子说时已是低眉蹙颦,嘴角轻抿,似心中自有悲戚万千。苏佩迟知道数番栉浴于刀剑的他是不会滴下半点眼泪的,但此番神气低黯,心中必定是有了浩海般的苦痛。
“不,要你们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像普通人家,一道来历不明的旨意就可以让他们来历不明,妻离散”,苏佩迟轻轻地挣开了太子的怀抱,唏嘘叹息“有如我的父亲”。
太子嘴角的冷笑似乎泛起寒意“自己掌握,普通人家至少兄弟和睦、共享天伦,不会因为权欲心斗角,自相残杀罢。而一切枉顾人伦的血腥都可以被权力美化”。
看到来越说越激动,苏佩迟自也感慨万千,“可惜我只是一介女子,平生只求至情至爱。殿下所疾愤的权力大义非我能懂,但皇家的****着实让人心寒。这成千嫔妾便如成千盏宫灯,油尽灯灭之时,曾经的春花娇妍又有谁怜”。
……
榆柳荫有下有他们平静安定的呢喃诉说,但慎刑司的审讯结果即刻已送到,不远处的蓬莱宫后殿除了女人的哭号便是死般的沉寂。
步入蓬莱宫后殿的脚步拖踏而冗长,声声仿佛已走在泛起寒气的刀尖上。
“臣妾有罪,但求陛下责罚”地下伏跪的女子已披发脱簪,一身缟素。
内侍监上前禀报,王氏因素日记恨燕德妃,便在其茶中加入了大量车前草,还特意用甘草掩其腥膻之味,导致了德妃娘娘的滑胎。
皇上侧过头看她时不禁眯瞪了眼,“好生面生”,身边的李顺公公忙凑过来,“此人本是德妃娘娘身边一介宫女,幸得陛下一夜雨露后生下蒋王殿下,这才封了良人”。
倒是平日里素性寡言的庄贵妃似是震怒异常,甩袖而起,抢先夺了话茬,“大胆王氏,陛下垂幸于你让你有了子嗣,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竟敢谋害他人腹中的胎儿,真是天理难容”。
燕德妃更是把头斜倚在卧榻上,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王氏撕了皮,“竟然是你,为什么,亏你在本宫身边时待你不薄,陛下酒醉后要临幸你本宫都依了,你为何会恩将仇报,真是养虎为患啊”。
王氏却似乎由刚刚的安稳沉静发了狂,“哼,待我不薄,大方让出陛下一夜,那不过是你自知我色微德浅,毫无威胁。你那是在炫耀你被宠幸的资本,若不是拜你所赐,我怎会儿子都封王了还在宫中当个良人”。
“来人,掌嘴”,庄贵妃急气地干瞪眼,大声呵斥道,“罪形昭昭,岂容狡辩”。燕德妃更是急气败坏,“本宫岂是你能污蔑的,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拖出去乱棒打死”。
“且慢”慎刑司的人被一直低头沉默的皇上叫住了,他仍是蓄神凝思。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的冤枉啊,你要替臣妾做主啊”。
皇上爱抚着燕德妃“毕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若她潜心悔过,便的她一条生路吧”。
“不,不”,阴德妃仍是极力呼号,撕扯着皇上的龙袍。
“祈儿虽被封了蒋王,但年纪尚幼,其母一死恐会在他心中留下阴翳”。
皇上的神情摆起了一副不容辨驳的庄正,“传朕旨意,王氏失德,即刻废去封位,终生没入兴福寺为尼,青灯下为德妃失去的胎儿忏悔。其它涉事人等,格斩无误”。
说罢,皇上便不再顾殿内种种女人悲愤、怨怒、冤屈的厮号,摆驾回紫宸殿了。
夏姐姐便是连坐这件事香消玉殒的,罪名是勾结王氏,谋害皇嗣。但一个区区八子的离去在这深宫中又会有何人还念及,一如她当年静悄悄地进宫。可叹她事事谨小慎微,最后还是死于非命。若是凭着我素日里对她的了解,她安分守己,断是不会认识什么良人王氏的。
但我总隐隐地觉得皇上是回护了王氏的,但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然结束了,所谓真相,无非像殿外声声杜鹃啼血一样,不可知其踪罢。
仍是三四更夜色朦胧的天,唏嘘得梨花带雨的苏佩迟已瘫软在太子的怀中。
李承基缓缓地把她放平躺下,伏卧在了她身上。苏佩迟伸起手似还要推开他。
“佩迟,我们同是这宫中的可怜人罢了,你为何要拒绝我”。
苏佩迟举起的手也渐渐地变为环抱住李承乾的脖子,但泪水却急剧地泻下,腹中私语“是啊,深晦宫闱,又会得知己几许”。
她渐渐地融化在了李承基阔大的肩膀和粗壮的筋骨下,但幽静的池岸容不得她痛得嘶叫,而或娇嗔着曲起身体,李承基都会用滚烫的手掌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抚平。
“佩迟,别怕,我会慢慢来的”。他自是正值壮年,精力旺盛。
池水是面忠实的镜子,他们更替起伏的身影在波光粼粼中映刻了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