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陶唐城内雾气朦胧,即便沿街的小贩,也还在睡梦之中。
从皇宫去往宰相府的大道上,四个挥汗如雨的精壮轿夫抬着一顶素朴轿子匆匆而过。
“玄清公子,玄清公子”
玄清从桌子上爬起来,呆呆的看着叫醒他的下人。
“玄清公子,老爷和玄静公子回来了”
刚才还睡意未去的玄清登时清醒过来,忙道“在哪,带我去”,然后一把将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的玄阳拽起。
清幽别院之中,刘道远曾养病的屋中。
玄阳看着躺在病榻上的玄静,紧闭着嘴唇,双拳握的吱吱作响,见玄清为玄静仔细查看过后,急忙上前询问“玄清,玄静的伤势?”
玄清沉思片刻后眉头微拧道“我还不能确定”
“什么”玄阳有些诧异。
“二师兄腹部的伤口早已愈合,可身上的真气却四处宣泄,这般状况古书上曾有记载,应该是被铁梨一族的灵根所伤,可铁梨一族消失已经近千年.......”
刘道远从怀中取出一截一尺来长的黝黑树根上前道“玄清公子,这是我在玄静公子受伤的地方寻到的”
玄清接过树根仔细查看却并未开心起来,反而愁云更浓。
“怎么了”玄阳见状问道。
“这树根的确是铁梨一族至少千年修为才有的灵根,可若要医治好二师兄的伤,必须要铁梨一族百年修为的精血才行”玄清解释道。
“什么”
玄清刚说完铁梨一族消失近千年,现在却要找铁梨一族百年修为的精血,玄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玄静怎么样了”赶来的梨落看着床上已经陷入昏厥的玄静和手持树根的玄清不禁心中一震。
“梨落姐”经梨落这么一喊,玄清再看看床上玄静忽然鼻头一酸,竟不由两步上前抱着梨落哭了起来。
玄阳追问道“刘大人,这树根是你发现的,有没有可能从皇宫那寻到铁梨一族的踪迹”
刘道远只摇了摇头却并未多做解释。
原本心中焦急的玄阳看到玄清伏在梨落肩上哭泣,忽然心中一紧,下山之时师傅叮嘱自己要照看好师弟们,如今自己如何不能乱了分寸,想到这,玄阳反倒镇定了许多。
玄阳一步跨到玄清身旁一手把他从梨落肩头拎开后说道“臭小子,别哭了”见玄清止住落泪,继续问道“把老二的伤势说清楚,他能抗上几日,若寻不到铁梨一族的精血又如何”
“算上我身上的丹药,二师兄最多能维持七日,若七日之后还找不到铁梨一族的精血,二师兄必定元气大伤修为尽失,再也无法修行”玄清说道。
听到这,玄阳长出一口气,刚才听玄清的口气只当是玄静已经没救了,可若真的修为尽失,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玄阳略一思忖道“玄清,你和梨落留在这照顾玄阳,我去丹穴山找那老家伙想相办法”
玄清即刻明白玄阳是想到丹穴山找龙祖求援,当即同意。
玄阳嘱托刘道远帮忙照顾三人后,出了陶唐城便一路飞奔,朝着丹穴山方向赶去。
入夜,陶唐城被大雪所笼罩。
玄清照顾陷入昏厥的玄静服下丹药后,便守在床边,每相隔一个时辰便为玄静把一次脉,查看伤势。
刘道远今日辰时应召赶往皇宫,直到戌时末才返回宰相府,众人从他口中得知昨夜宫中的事情始末。
原来当年吕载舟执意迎娶刘道远之女刘双馨,虽明知羊入虎口,可刘道远如何也拦不下这门亲事,而被刘道远收养的武虹得知此事,执意为父报仇便顶替了刘双馨嫁到了宫中。
武虹和刘双馨本是表姐妹,性格迥然但长相相近,再加上吕载舟多年未曾见过刘双馨,竟然瞒过了他。
可吕载舟生性多疑谨慎,武虹多年来竟未找到机会,直到昨夜吕载舟假借玄静试探武虹,武虹才将计就计用金簪刺死了吕载舟,之后抛尸御花园的流水之中作出吕载舟不幸跌入水中暴毙的假象,然后用刘道远进宫的轿子接走了受伤的玄静。
今日一早,在刘道远和武虹的推举之下,六岁太子吕修乾继承皇位,或许再过些时日,就会举行登基仪式,而抛入御花园水流中的吕载舟只怕已经被冲到了丹水河之中,至今还未找到。
“玄清公子,我已经让菲清备下了饭菜,我在这照看玄静公子,你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刘道远关心道。
“不了刘大人,我还不饿”玄清边将一颗丹药放入鎏金香炉边说道。
由于玄清执意守在床边不肯离开,刘道远便又送来了两床被褥和毯子,之后便离开了。
亥时刚过,玄清再次为玄静查看伤势。
窗外大雪越下越急,而和玄清一同陪在玄静身边的梨落不停的为玄静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否则棉枕早已被滑落的汗珠浸湿。
“玄清,他怎么样了”梨落问道。
“虽然真元损耗严重,但好在没有其他伤势”玄清为玄静盖好被褥说道。
“嗯!你也守了一天了,要不先休息会,一个时辰后我再喊你为玄静把脉”梨落关怀道。
“嗯,那好!”玄清爬在旁边迷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睡着了。
见玄清睡着,梨落为玄清披好毯子。
窗前桌子上那一尺来长的黝黑树根似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梨落的目光。
梨落缓步上前,双手轻轻捧起那其貌不扬的千年铁梨灵根,紧紧握住贴放在胸前,望着窗外飞雪的明媚双目噙满泪水。
数百年前的痛苦回忆如巨浪般涌来,或许这就是天意。
梨落转身看着床上虚弱痛苦的玄静,眉头轻皱。
“师傅师傅,道德经我都背熟了,能不能让我去找双馨妹妹玩一会”八岁孩童使劲摇着男子衣袖撒娇道,那双如春日溪水般澄澈的双眼看的男子心中暖洋洋的。
男子俯下身子将孩童举到半空中,拂过的微风将孩童纯真笑声洒满了整个皇宫。
“道远,这孩子和你这般亲近,让我这作父亲都有几分羡慕了”门外一身穿黄袍的男子看着二人,不禁笑道。慈爱和诚挚交融在一处,沁润了男子的双目。
“皇上”
“父亲”
刘道远放下孩童,看着孩童扑入那人怀中。
“你总缠着你双馨妹妹干什么”男子抚着孩童小脑袋笑道。
“我长大了要娶她为后”孩童睁大了双眼,认认真真的说道。
“哈哈”“哈哈”
男子点了下孩童额头笑道“载舟,我先借用你师傅片刻,过些时辰还你”,然后和刘道远往院外走去。
“我听闻这几日城外时常有巨蝎出没侵扰百姓,等会......”
父亲和师傅的声音渐远,孩童嘴角一撇,跟着出了院子。
盛开的鲜花,点水的蜻蜓,摇曳的青柳,还有咕咕乱叫,在草丛中乱跑的公鸡。
孩童来了兴趣,朝着公鸡跑了过去。
原来这公鸡正在追逐一尾白蝎。
这白蝎通身乳白只有小拇指大小,伏在草中异常显眼。
公鸡昂步走上前,脑袋一垂往白蝎啄了下去,却没想到一人朝着自己张牙舞爪扑了过来,紧忙跑开了。
孩童半跪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的将白蝎捧起。
“走开,走开”孩童站起驱赶着还未走远的公鸡。
“太子殿下,你手中拿的什么宝贝”
孩童紧忙合上双手往身后看去,只见一身披铠甲的男子正往这边走来。
“哎呦”
白蝎随着孩童散开的双手跌入草丛,转眼没了踪迹,而孩童只觉右手手心一疼,接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了黑暗之中。
相距陶唐城数十里外的丹水河中间的一具身着玄黄色锦衣的浮尸右手手心沁出一滴黑色液体顺着水流缓缓散去。
“嘶......”
尸体双目猛然睁开。
“我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