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刘浩然扯开衣服,露出原本用黑色皮衣遮住的右臂。他深深呼了口气,身体无力往床上甩去,从上午在医院开始,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这里是一个20平米不到的房间,房里没有灯,没有凳子,只有一个A4纸大小的窗户,打开门后一张床横放在这个地方,把空间塞得满满,床上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里面住了,床边有个20厘米不到的缝隙,通往卫生间,卫生间很小,没有窗,但庆幸的是,里面有喷淋,可以洗澡。黑暗的房里但外面的光线也渐渐暗下来。这样的条件相比在田径场上席地而坐的人们来说,算是很不错。
张清带他们来到体育馆内后便安排了地方住宿,这个小房间就是刘浩然的住处。从体育场最高一层的过道走来时,刘浩然看到了躺在田径场上的难民,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迹,蓬头垢面。女人带着孩子呆滞的坐在地上,男人抱着头,眼睛通红。
原本是绿色的草地,却已被各式各样的帐篷挡住了,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失去了家人,本来他们也该死去,但幸运的是撑到了救援来临,因此他们又是幸运的一批人。
“还幸存下来的同胞们,这里是杭州黄龙体育馆,大家不要慌张,也无需担忧,我们有足够多的水,粮食,以及生存下去的各类用品,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资正在运送的路途中,这里是极度安全的,大家尽可不再担心,伟大的党从来没有抛弃我们,坚持下去,等待救援。”
体育场巨大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这几句话,像是安眠药一般往人们的脑子里灌输。不过不得不说,效果还不错。很多人渐渐开始接受了灾难的事实,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他们在体育馆中央搭建简陋的帐篷,又用煤炭升起火,烧水煮面,热气慢慢在这个巨大的体育场里升腾。在绝境里,人们最需要的就是希望,广播里的那些话,无疑就是希望。
“到今天为止,体育场里已经救助了3万多人。”
旁边想起声音,刘浩然一愣,是张清。
“断断续续还可以救助上万人,这个工程是不是很伟大。”张清笑着说。“接下来的几天里,直升机和军用坦克都会出动,全力搜救还活着的人,把他们带回来,想想肩上的使命,还真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吧。”刘浩然透过体育场中央巨大的天窗,望向外面昏黄的天空。
“不会,不会太长,你太小看国家的军事力量了,即便是满城的丧尸,只要给我们时间修养调整,一旦展开围捕猎杀,上百万上千万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印度把导弹装载在卫星上,又把卫星射上太空,让它一刻不停绕着地球打转,就像一把剑顶在脖子上一样,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只需要几个按钮就能开启导弹,毁灭一个国家,人类掌握着科技,只要有武器在手里,没有东西是我们不能解决的。”
“这种自杀式的威胁也能叫做强大么?”
“你叫刘浩然对吧。”张清转头看着他的右手,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印度的卫星导弹已经启动了,轰在了加尔各答,那个城市爆发丧尸不到2天,军队就已经建立隔离带,用电网和磁场把丧尸们围起来,像是围剿野兽一样,那个场面,啧啧,就在今天上午,他们启动了毁灭计划,卫星导弹从天空坠落,如流星。”
“叭!”张清忽然张开手,比了个爆炸的手势。“那个城市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包括楼房,汽车,房子,丧尸,所有一切。”
刘浩然一惊,“还活着的人类呢?”
“死了,在决定轰炸之前他们派出无数军队进去救援,但没有人活着出来,一个都没有,他们甚至没办法统计到底死了多少人。”
“死了?”刘浩然猛地震惊,一脸不敢置信,一个城市有多少人?就这样全部死掉了?他觉得脑子一片混乱,那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像是地狱里的魔鬼。
“你知道他们有多幸福吗?”张清指着下面,他还在笑,笑的很轻,仿佛不在意一般。“他们可以安心的抱着自己还活着的亲人,什么都不用担心,在火堆上吃着用开水煮出来的面,晚上不用猛地惊醒害怕丧尸袭来。在外面,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蹲在厕所活着缩在厨房里一动不敢动,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幸运的被我们发现,搜救出来,二是被周围徘徊的丧尸发现,然后咬死。他们可能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蜷缩的腿早就失去了知觉,他们又饿又渴,快要死去,但没人知道他们要死了,你说是不是很惨?”
刘浩然说不出话来,他想起那时候抱着叶心赶路时在路上看到的小女孩,小女孩死前的眼神他一直记得,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刘浩然开始有些分不清了,他只觉得一片混乱,哀鸿遍野,这样的时代下,有无数人都将死去,他无能为力。刘浩然轻轻闭上眼睛,不愿去想这些人的惨状。
“人类真是弱小啊。”张清忽然说道,刘浩然微微一惊,这个家伙竟然没有在笑,仿佛在叹息。
“你是印力者。”张清又说道,眼睛盯着刘浩然断掉的右臂,目光赤裸。
刘浩然忽的冒出冷汗,眼神陡然锋利,身体微微下躬,默默看着张清。
张清并没有动,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他低低转过头望向远方。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
刘浩然看不懂张清这个人,他的样子并不算凶神恶煞,与紫名那张凶狠的脸相比他只算是个小孩子。但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他竟然感觉到一丝恐怖。温润如玉的脸上总是带着笑,那种笑容看上去并不讨厌,就像一个路边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对着小孩子笑,只是笑里面似乎隐藏着毒蛇。
“对现在的世界来说,印力者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我给你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你。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右手已经开始腐烂了,我会派医生过来给你的手重新包扎一下。”
他看了眼田螺,又说道“那个护士女孩只是个普通人,我可以给她提供一块小空地,水和食物,其他的我也帮不了她。”
说完,张清就转身离开了。
刘浩然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说道田螺的事情,稍微令刘浩然放心的是,张清对他暂时没有恶意奇怪的是,他究竟怎么发现自己是印力者的,刘浩然想到,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复杂,让人看不透,人心也是,张清究竟有什么目的,刘浩然忽然有一种感觉,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他,那东西是藏在阴影里的毒蛇,毒蛇已经锁定了目标,他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伸出蛇信子一口咬在自己身上,但毫无疑问,一旦出手,他这只小白鼠将无处可逃,绝大的阴影在慢慢袭来,刘浩然感到一阵后怕。
田螺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挤眉弄眼。刘浩然一愣,不明白这个女孩想什么。
“我要跟你住一起。”田螺忽然说道。
“为什么,我拒绝。”刘浩然回答的很干脆,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绝不能让这个女孩卷进来。
“我一个女孩子不敢去下面,你看下面全是人,又那么脏,厕所都没地方上。”田螺又拉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我还可以帮你包扎伤口,我在医院可是拿过优秀实习护士的,况且我还救过你一命,哼,你要报恩。”
“实习护士?你还是实习生?”
“这个...,反正我的手艺很好啦,快点答应我!不然老娘生气啦!”田螺一下子又松开衣袖,叉着腰,气鼓鼓的瞪着刘浩然。
“跟着我你会惹上麻烦的。”刘浩然转过头,认真说道。他伸出手,把钥匙塞到田螺手里,“你不愿意去下面,那就住上面吧,钥匙给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刘浩然转过身,往底下田径场走去。田螺在他后面一愣,抓着手里的钥匙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很多时候对她来说只要撒个娇,那些男孩子就会一脸开心,这个时候田螺再提出一个小问题,男孩子们总是拍着胸脯保证帮她搞定,田螺很喜欢这样,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蛮重要的。
在来这里的路上她总是发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找自己的男朋友,是因为那个男人爱她吗?可她们有一个月没有再发过信息,也没打过电话,田螺其实很害怕,她不知道男朋友在上海过着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很多女孩子打打闹闹,或者...又交了别的女朋友。
每次想到这里田螺就会觉得很害怕,她经常会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遥远的像是空气的男朋友,还是害怕没了那个男人,她就真的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田螺其实很怕孤单的,她无聊的时候就会跑去网吧打游戏,不过她又不想一个人去,所以很多时候她就会叫上一个男生陪她,田螺总是默默对自己说只是怕不安全,怕在网吧碰到小痞子,也不管陪她的男生是谁,也不管这样做合不合适。但其实她不怕小痞子,很多时候她自己也跟小痞子一样,她只是觉得太孤单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样玩游戏多没意思啊。
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陪着她说说话,然后忍受她偶尔发发疯,那就够了。不过她那个远在天边的男朋友做不到,更多时候,男朋友这个字眼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头衔而已。
“刘浩然你站住!”
田螺忽然吼到,声音很尖,把周围人吓了一跳,她瞪着那个家伙的背影。田螺觉得刘浩然的眼睛里是很空荡的,就像那些丧尸一样,什么都没有,死人一样。这个家伙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想,这样的人是很奇怪的,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愿意理会,只知道为了自己的事一路前行。她知道要不是自己救了他,一路缠着他,也许这家伙早就走了。
蹲在厕所的三天里,田螺本来打算要放弃了,她害怕,那些丧尸时不时从嘴巴里吐出黑色的血,呕在地上,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可有一个男孩子砰的一声冲进来,明明丧尸离得那么近,可他和那些被吓的发抖的人不一样,他眼里没有一丝害怕,田螺忽然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拾起窗户上生锈的铁棍就打开了门。
田螺后来才意识到,刘浩然很厉害,救了自己,能够保护自己,跟他说话很舒服,他看起来那么害羞,又愿意让自己跟着,所以她也厚脸皮跟着。
只是刚才那一刻,田螺清晰的感觉到什么,她发现那个男孩子是真的不愿意再让她跟着,她发现好像真的被嫌弃了。田螺忽然又想笑,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是这样对她的,她早就明白了,女孩们嫌她泼辣蛮横,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男孩们不喜欢她打游戏时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叫,有时候还会发一些奇怪的脾气,所以她只有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了,田螺终于明白为什么就算男朋友一个月没理她,她也不敢说分手,也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上海找他,因为除了那个男孩真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爱着她的人了,如果没有他,就真的要孤零零的活下去了,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刘浩然一愣,没有意识到田螺忽然会那么大声的吼,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两,刘浩然很少被这么多人注视,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他问道,语气不热也不冷,像平常一样。
田螺呆了呆,忽然泄气了,刘浩然总是在不咸不淡的说着一些话,她不知道那个家伙在想什么,面对他好无力,田螺觉得好累,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慢慢走过去,伸出右手,轻轻把钥匙还给刘浩然,白净右手上还带着银色的镯子,镯子闪过淡淡的银光。
刘浩然轻轻接过钥匙,看着田螺,田螺紧紧抿着嘴唇,表情像是要哭。
“谢谢,麻烦你了。”她张着嘴,轻轻说
转身,远远跑开。
刘浩然呆呆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看着粉红色背影渐渐跑远。刘浩然并不傻,他意识到那个女孩不对劲,但他并不了解这个家伙,更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她。很多时候那个女孩都是笑,又顽皮,虽然她比刘浩然大,但却更像个小孩,她有时候很胆大,有时候却又胆小,她做的事总是令刘浩然匪夷所思,比如忽然趴到刘浩然身上来问他自己漂不漂亮,又会像个小猫一样躲在他身后,她和叶心有些像,可又完全不一样。刘浩然叹了一口气,甩了甩头,回到屋子里。
紫名在角落里看着刘浩然笑了笑,身影消失在黑暗,旁边的张清一愣随即也消失了。
“紫先生,不打算去帮那小子一把么?”张清说道。
“年轻人的事情哪是我这老一辈家伙能插手的。”紫名笑笑,“你说要带我去见将军?”
“将军等你很久了。”张清拐进另一边的通道,“我们早已经发现你,只是那层球形水晶令我们不敢贸然靠近,臧罗先生的手段我们都是知道的。”
紫名摸了摸头,又笑起来,臧罗那个家伙在外面的名声似乎并不好,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紫名飞到了这里。
“后来是刘浩然那小子出现,打碎了水晶球么?”
“是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你们的将军是谁?”
张清笑了笑,停下脚步,低低看着紫名。一种奇怪的气氛散开,张清的笑很诡异,不似平常的微笑,倒像是...自豪。紫名也停下来,阴阴望着张清,那双瞳孔并不友善。
“到了。”张清移开视线,脸上又浮现起笑,轻轻打开门来。
紫名顺着他的目光往里望去,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招进来,窗口处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一身黑色的军装,钢针似的寸板头,黑色的军皮靴。那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五,比紫名也只矮了一个头,紫名看不到他的脸,但看得出那道身影正望着窗外出神。夕阳如血,暗蓝色的天空终是快要黑下去,窗外的杭州破落不堪,远处有一栋极高的楼被拦腰折断,上半截倒在另一栋稍矮的楼顶,阳光便是透过两栋楼间的口子照进来。桌上泡着一壶茶,淡淡的热气从紫砂壶中飘出。茶香弥漫整个房间,紫名没有做声,静静看着那道影子。
“狮峰山脚下寿圣寺,灵隐下天竺香林洞“香林茶”,而今的西湖龙井也只有那一处算是比较正宗了,请坐。”窗口的影子转过头来,轻笑着说道。
屋内极暗,又是逆光,紫名眨了眨眼,一时没有看清黑影面貌,只察觉黑衣人的双眼中隐隐透出炯炯之光。
影子没有停,轻轻提起不锈钢壶,往白瓷色杯子里倒入开水,轻轻冲洗。热气散开,蕴在空气里。紫名笑了笑,拱手抱拳,往紫檀木椅子轻轻坐下。
“西湖龙井中,“大佛龙井”气高锐而持久,滋味鲜醇,“狮峰龙井色泽略黄,素称“糙米色”。“梅坞龙井”外形挺秀、扁平光滑,色泽翠绿。其中以狮峰龙井味道最醇,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这么多年来,对我胃口的,也只这狮峰龙井了。”
黑影将白瓷杯中的水匀匀倒入茶具底的储水凹,提起紫砂壶,手腕左右慢摇三圈,又将三只茶杯一字排开,手腕中的紫砂壶流出绿色茶汁,冒出热气,茶壶茶水反复划过三只茶杯,来回冲注。
这种手法在茶艺里叫做巡河,这样来回冲注可以均匀倒入茶水,以免浓淡不均,巡河切忌一杯倒满后再倒第二杯,那样会使香气沉淀,茶香味道不平衡。紫名注意到紫砂壶嘴初倒时里瓷杯极高,到五分满时又放低下来,水流低低斟如杯中,到七分满时便停止再倒。这叫做高冲低斟,低斟是以免香气散失。
“将军对茶艺倒是颇有研究。”紫名淡笑
黑影点头微笑,双手托起茶杯底部,微微躬身,将茶奉到紫名身前。
“请用。”
“多谢。”紫名双手接过,放到嘴边轻闻,香气四溢,不过紫名是个粗蛮的家伙,他并不懂茶,只得淡淡笑起。
“好茶,色绿味甘。”
“紫先生果然幽默。”黑影大笑,拱手抱拳。
“在下罗天。”他抬起头,隔得近了,紫名终于看清,黑暗里出现一张刚毅,冷血的脸,一条刀疤从其眉峰处竖贯而下,直到下巴嘴角。明明是极度冷冽的脸,可他的眼睛里却带着淡然悠闲之感,仿佛游山玩水中极具雅兴的文人。
“罗将军你好。”紫名微笑回话,轻轻品了一口茶,略微苦涩的液体流入舌尖。
“狮峰山脚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当年乾隆游览西湖,品得此茶,甚觉不错,就把那十八颗茶树封为“御茶”。这茶叶就是出自那十八颗茶树之上,不过可惜,丧尸浩劫一出,这样的茶叶怕是很难再尝到了。”罗天端起白瓷杯,放在嘴边轻轻闻着,露出陶醉之感,又小酌一口。
“茶树若在,自然不愁无茶可品,哪里来的再难尝到?”
“我虽然懂得品茶,但对茶叶制作一窍不通,现在这杭州的人,被丧尸咬的恐怕十之无九了,以后又有谁再采茶晒茶炒茶呢?”
罗天露出一声叹息,转头望着窗外,神情淡愁。
紫名一愣,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丧尸出现,真是令世界大乱呐,看来将有很多技艺传统要就此失传了。”
“紫先生可知如今的形式?”
“刚醒来不久,对这几天发生的事知道不多。”
罗天笑了笑,笔直的刀疤随着笑容弯曲起来,像是一条蚯蚓趴在脸上。“日本台湾之事张清已经和你说了吧,到今天下午5点为止,我们已经收到数十个国家完全覆灭的消息,紫先生怎么看?”
紫名一惊,“竟有如此之多?那丧尸虽然恐怖,但也不止于此吧。”
“那些丧尸速度与力量极快,远不是人类能比,普通人在它们面前撑不过2秒,而且...”罗天顿了顿,“它们出现的诡异,毫无预兆,人类没有防备,一旦被咬,只有被感染一途,丧尸数量只增不减,这样下去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
“印力者呢?”
“印力者毕竟数量太少,虽说强大,但丧尸太多。”罗天顿了顿,“我们能撑的时间恐怕也不久了。”
“军队不是正在运送物资过来吗?。”紫名疑问。
“现在全国所有地区都被感染,四大军区内所有军队以及军备物资都已经出动了,可...还是不够。”罗天抿了一口茶,“昨天国家安全局已经发布警告,中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而且是最严重的一级戒备状态,这是关系到人类存亡的大事了。”
“你们在体育馆广播里似乎并不是这么说的。”
“安抚人心而已。“他缓缓放下茶杯,看着紫名,“局势只会越来越差,单是一个杭州,城内丧尸已超过5百万之数,而幸存下来的人类恐怕只有几万,就算是一枪一个,枪枪爆头,要杀掉这么多丧尸,恐怕连子弹都不够,何况那些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难对付。”
“如果使用核武器的话,局势会好很多吧。“
罗天一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核武器中最恐怖的是辐射,其爆炸威力也不过相当于印度那颗天降导弹,能把一个城市化为废墟,但丧尸并不怕辐射,如果大量使用核武器,恐怕丧尸还没死绝,人类就差不多了。至于导弹...也只能是小范围使用,除非到整个城市再无活人,全是丧尸,但那时已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了。”
“你打算怎么做?”
“已经尽量在拖延了,能多救出一个人,便少了一只丧尸。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丧尸不死,数量只会愈来愈多。我在考虑,是否允许体育场内所有人持有武器,并分发武器。”
紫名一愣,“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知道,但至少人们有了选择的权力,而不是只能一味的逃亡,躲避。”罗天转动摇椅,背过紫名,望着巨大落地窗外的城市。“我们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反击。”
“下放枪械给普通人自保,是你们军队决定,与我无关,但我要提醒你,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枪可以杀丧尸,也可以杀人。如今这样的情况,无枪在手,他们还是人类,若是有枪,人便不再是人,是野兽。一旦暴乱,没人可以控制。”
“我明白,所以枪械使用会有严格的审核及规定,限制使用时段,每日清点回缴,子弹发放也会控制。”罗天顿了顿
“你知道达尔文的进化论吗?”
“知道,你要说什么?”紫名的眼神阴郁,这个罗天话里有话,藏着极深的心思,他看不透。
“这地球之上,所有的物种都来自一个细胞,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所有生物都在不断的缓慢进化,由低级到高级,由单一到复杂,这种进化机制可以称之为,法则。优胜劣汰,强壮的物种可以在激烈的生存竞争里延续,而弱小的物种只有毁灭一途,很残忍对吧。但法则这种东西的存在本就是无情的,当我们人类还不明白无情这个字眼的时候,竞争早已淘汰了数以亿计的物种。这种竞争让一成不变的东西开始朝着多元化的路途发展,单细胞生物变成多细胞,海底的鱼渐渐演变成两栖动物,后来又有了鸟,有了爬行类物种,直到今天,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无一不是改变和进化慢慢形成的。”罗天默默望着窗外,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不改变,我们就会灭亡啊。”他缓缓说道。“紫先生也是印力者,当初若是不发生意外,不释放身体里埋藏几百万年的狂暴基因,恐怕此刻也就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话了,你活到现在,难道不是意外促成进化么?”
“印力者的事情,的确是意外。”
“紫先生,你相信意外吗?”黑影转过身,眉峰一挑,盯着紫名,像是蛇一般。
“不相信。”
“你有没有想过,人类将要被淘汰了,自然法则不再允许我们这种弱小的种族存在,如果不变强,只有灭亡一途。而印力者的时代,将要来临。”黑影站起身来,两只全是刀疤的手撑在桌上,昏黄的夕阳照进办公室,在黑影身后绽放金光。
“不要忘记,所谓印力者,不过也是人而已。”紫名冷冷起身。
“人类也是从猴子进化而来,没什么奇怪的。”罗天爽朗笑了两声,又拍了拍紫名的肩膀,“既然紫先生觉得这样做不对,那我暂时听你的意见,只怕有一天这里再也挡不住丧尸,那体育馆里几万人的性命又该谁来负责?若真到那时,还望紫先生出手。”
紫名抬头笑了笑,脸色缓和下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紫名便是身死也在所不辞。”
“有了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多谢先生。”罗天微微叹口气。
紫名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罗天望着天边的云,背负双手,久久未在出声。天空渐渐按下去了,伸进办公室里昏黄的阳光渐渐褪去,隐没在黑暗中,片刻后,阴影里出现一个人影。
“将军,看来这位紫先生很棘手啊。”张清站在桌前,轻轻端起最后一杯茶,喝了一口。“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张清,你说人人手里都有枪的话,会不会真的拿枪对准同类的头?“
“会吧,人发起疯来是很可怕的。”
“不,你错了,在绝境面前,在一切不可压倒的外力前,他们就会收起兵刃,掉转枪头,可以抛下一切的欲望,仇恨,只为了活下去,不过现在还不够绝望,只怕真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罗天笑了笑,“人就是这样,为了生存可以放弃任何东西。”
“只是不知道将军如何抉择?”
“这里有份文件,我已经签字了,你去执行吧。”
张清往桌上望了望,一张白色的纸躺在黑色牛皮办公桌上,“关于枪械下发项目执行。”
“看来将军是铁了心啊。”张清笑了笑,拿起纸张。
“我想做的,不过是保全人类。”罗天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对了,和紫名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少年。”张清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嘲讽。“他的名字叫做刘浩然。”
罗天愣了愣,嘴角也升起一丝笑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那个家伙的天赋很可怕,如果早个二十年出生,恐怕现在很少有人是他对手,算了,现在没空管他。”
“将军既然知道他的天赋,为何那时还要让他找你报仇?”
“张清啊,成长是需要动力的,仇恨就是最好的动力。”
张清笑了笑,身体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