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不是迎？眉色眯了狐媚的眼，像一只柔顺的猫咪一般偎进他怀里，内心冷哧，她这样的出身只配别人像接待货物一般领回家么？就算伺候得他舒舒服服，对方也没有将她当做人看。
眉色忽然失了做戏的兴致，她随口敷衍道：“老爷有这份心就行了，妈妈要价太高，妾身的赎身钱可不少，再者妾身出自贱籍，若去了老爷府上岂不给老爷添麻烦？”
王老板眯眼一笑，“美人勿要担心钱财，任那老鸨再如何要价，老爷我也是出得起的，再者，我是不在意那些俗名的，谁爱说便说去。”
眉色媚眼如丝，素手勾了他的肩，低声颤儿道：“老爷……”
王老板情动，翻身压住她又是一番云雨，方才意犹未尽地起了身。
给眉色留了些赏银，他出了楼子直奔府邸，此时天色尚早，那三位老板还在温柔乡里宿着，王老板呸了一句：“便宜你们了！”
回了府，他便直接来到待客用的南院，只见院门口伫立着四个身材魁梧的侍卫，眼神冷漠严峻，周身弥漫着杀伐之气。
王老板恭敬地一作揖，“奴才回来向主子复命，还请大人通禀一声。”
那侍卫冷冷应了，转身进院，只一会儿便折返来，说主子宣他进去。
王老板低着头躬着身子跟在后面，一路迈着步子不敢抬头，到了屋门口，只见一个眉目阴柔的小厮立在那儿，尖细着声儿道：“进来吧。”
王老板先是看见一双鞋履，纯黑的缎面上绣着古朴的花纹，王老板扑通一声跪下来，叩首行礼：“奴才王胜德，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头顶低低地恩了一声，那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威严，庄重。
王胜德谢恩站起，却仍是不敢抬头，便听得男子道：“你且将天上人间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若有遗漏……”
男子忽然住了口，王胜德连连道：“奴才不敢欺瞒，一定事无巨细，全部向皇上禀报！”
王胜德便将昨日之事详详细细地学来，言语之间不乏自己的观察和见解，连那姑娘们的美貌手段也说了个明明白白，丝毫不忌讳。
说话间，他偷眼看了首位端坐的男子，只见那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是脸上略显疲惫，那双纯黑的凤眸狭长，偶尔闪过一丝阴厉霸气的光，王胜德内心激荡，这便是他一直效忠的主子——玄威帝赵俨！
那边王胜德不敢隐瞒，这厢的赵俨却是越听越怒，这些靡脏乱的手段，那女人是何处学来的？莫不是有人带坏了他的女人！
他俊俏的脸微黑，伸手打断了王胜德的话，“好了，你做得很好，此事一了你便随朕回国吧。”
王胜德欣喜地睁大眼，连连叩首谢恩，这与他之前所想一般无二，他是中越王朝的暗桩，如今亮了相自然也不能再留，他本是怕皇帝直接处决他，却又想这样做毕竟寒人心，如今果然没有料错，自己终能回家了！王胜德喜不自禁地退出来，脑子里却没有忘记今早的一番话，替眉色赎身！暗处飞快隐去一条人影，径直取道往皇宫而去。
白琥向赵俨如实禀了，只见赵俨薄唇轻勾，似笑非笑地道：“任他报去，朕倒要看看，那龙皇还有什么能耐。”
午后，一顶软轿将冯袖抬进了天上人间，冯袖下得轿来，姑娘们还有些未起，林妈妈与鸣莺立刻迎上来，随她到了阁楼。
林妈妈拿出近日的账簿道：“林奶奶，这是咱们最近的账，您核一下。”
“莺姐姐对便是了，我听着。”冯袖推开窗，恰巧门口一颗桃树长得极高，正看见那枝上艳艳的花儿，仿佛一伸手便能够到。
冯袖伸手，却发现仍有些距离，懊恼地跺跺脚，在屋里四处寻着什么东西将那花枝勾过来。
鸣莺边看账目边笑：“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那花儿有什么稀奇的，随便叫个小子给你折一大束回来便是，任你插瓶或是簪发。”
冯袖回身娇嗔：“平白的一点乐趣倒叫你说成没正形了，不折了不折了，满街女子都别在发间，我偏要作副画来瞧，才显得不一般。”
鸣莺无奈笑笑：“知道你丹青妙得很，便别在这寒碜我了，有时间过来看看账目吧，省得我一人忙得晕头转向。”
冯袖娇俏地吐吐舌头，忙走到桌边，却是拿起一边的记事簿看起来：“我一看数字便晕，还是看咱们的情报吧。”
林妈妈在一边给两人斟茶，打趣道：“两位主子感情可真好，如此，咱们楼不红也难了。”
几人正笑闹着，忽然听翠儿进来报，“主子，有一位王老板说要替眉色姑娘赎身。”
乍闻此言，冯袖三人面面相觑，满是惊异之色，林妈妈轻吸一口气：“好翠儿，你可没有听错，是天色的眉色姑娘？”
翠儿点头道：“没听错，妈妈，我也是惊讶得很呢，还再三问了，就是眉色姑娘。”
“我的乖乖。”林妈妈不可置信地低道，“眉色姑娘的夜渡资都是天价了，那赎金可没几个人付得起的。”
这也是天上人间的姑娘红极一时的缘由，自从出了翠儿那回事，冯袖二人便将姑娘的赎身钱定得很高，意在考验和为难那些恩客，若是真有品性不错的人，她们也会私底下降低标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正因如此，一般人连天姿和天香都赎不起，更遑论天色了，如今这样一听，倒真叫她们意外。
冯袖沉吟了会儿，开口道：“那人既敢来说，便已不是钱的问题了，翠儿，你去请那王老板到眉色房里，我要见他一见。”
冯袖整了整衣衫，由小玉搀扶着去了天色阁，一阁四厢，冯袖踏进眉色的屋子，便见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桌边，身形富态，细小的眼里闪烁着生意人的利光，眉色坐在一旁，艳美的脸上有着怔忪与茫然。
冯袖刚一进门，眉色便立刻起身行礼：“林奶奶。”
冯袖恩了一声，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便在另一处坐了，秀丽的双目直视男子：“你便是王胜德王老板？”
王胜德见她派头不小，心知大约是幕后老板，便拱手施了一礼：“鄙人正是，敢问奶奶是？”
冯袖微笑：“我是这楼子的主事人，是你要替眉色赎身？”
王胜德坐下，眉宇间有些傲然，“鄙人知道眉色的要价甚高，林奶奶不妨说一说，看我王某人出得起出不起。”
冯袖拿帕子捂唇笑，“王老板，咱们先不提赎金的事儿，眉色是我这儿的台柱子，我一直也是拿亲姐妹在对她们，咱们不如先问问她的意思？”
王胜德略微皱眉，看向眉色，他确实没有想过眉色的意思，但从古至今，哪一个窑姐儿不是高兴得很？他虽没见过却也是知道的，他要替眉色赎身，她还不欢欢喜喜地跟着他？
眉色瞧见王胜德眼里的不以为意，俏脸忽然一白，捋了捋腕上的翡翠镯子，眉色低垂臻首，却是说道：“林奶奶，奴家不愿意和王老板走。”
王胜德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眉色你……你不是……你不欢喜跟我走吗？”
冯袖略为欣慰的点点头，如此不珍惜她的人，就算出去了又如何，反而不比她呆在楼子里快活。
眉色转着手上的玉镯，抬起头来看他，眼里满是倔强：“王老板，您的心意眉色领了，只不过眉色不愿意进您的后院，您也不必为我破费了。”
王老板双目圆睁，他还从未被女人拒绝过，何况是一个窑姐儿！当下觉得颜面尽失，连带着语气也重起来：“原来你竟是这样自甘下贱的女人，这楼子里卖笑的日子你过得很惬意是吧，难怪不愿从良，十两金一夜便叫你迷失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想替你赎身！”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眉色早已是脸色惨白，美目掠过一丝伤痛，她愤而站起：“姓王的，别说得自己很好似的，我在楼子里是过得好，至少我自由！林奶奶待我如亲姐妹，我想离去随时都可以，可我就不愿跟你走！你这样的男人，说得好听是救我出苦海，内心里从没有一丝一毫瞧得起我，我在你眼里边儿永远都是个妓女，是货物，是你拿钱买回去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眉色一口气说完，双眸死死盯着他，檀口轻启，“多少达官显贵我都拒绝了，你算什么？”
王老板一张胖脸憋得死青，他连退几步，愤怒地笑道：“很好，很好，是我王某人高攀你了！”
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眉色咬住下唇，她又拒绝了一个要替她赎身的男人，若是她想走，连一分钱赎金也不用给，可是她不走，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尊重，难道真的很难吗？
冯袖叹息着站起身，看着眉色：“别伤心了，他不值得的。”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眉色眼里的泪终于滚下来。
冯袖刚出了门，便听见楼下一阵喧闹，姑娘们传来声声尖叫，冯袖柳眉微皱，对身边的丫鬟小玉道：“何事？去看看。”
小玉正要下楼，便见林妈妈冲上来道：“奶奶，不好了，有人硬闯进楼来。”
冯袖诧异侧目，却是冷笑一声，“本夫人今日倒要看看，谁敢在天上人间撒泼。”言罢，水袖一甩便下了梯子，林妈妈连忙招了几个魁梧的护卫在后边跟着，抬眼望着阁楼，只见鸣莺也跟着出来了。
冯袖走到大厅，只见厅里一溜站着十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腰间带刀，眸光森冷，几个起得早的姑娘早吓得在一边瑟瑟发抖，见了她连忙跑过来：“林奶奶，他们好生吓人。”
冯袖轻拍了拍身边姑娘的手，又风情万种地理了理鬓发，娇媚地笑道：“几位官爷，鄙人是这楼子主事的人，若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做主一二，敢问几位在哪座衙门高就啊？”
得先问清楚是哪个不长眼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罩的地方！
哪知对方却像没有听见一般，个个伫立在原地，愣是不答话，冯袖心头疑惑更重，便道：“你们谁是主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