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汉七皇子听说十年前就遇刺失踪了,不知怎的又回朝了,北汉老皇且深为倚重,如今不仅立为储君,亲自赐了尊号鸿宣太子,就连朝政大事都一并交给他了。”容弈说着,神色颇为隐忧。
“鸿宣太子。”夏候彻喃喃念着这四个字,眉目冷沉如冰。
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他将来统御天下的最大敌人。
“北汉如今已由太子执政,基本上他除了还没有登基,已经相当于北汉皇帝无异。”容弈道。
北汉的其它皇子他们多少都有了解,也深知他们所有人手中的势力弱点,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登上太子之位的皇七子,却是他们全然陌生的人物。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沉默了良久,道,“尽快查出他的底细。”
“如今恐怕有点困难了,我们在丰都城所有的探子都失去了联络,而这个鸿宣太子又一向行踪隐秘,一时间根本无从下手。”容弈道。
虽然还不曾了解这个人,但他们都知道,这个鸿宣太子将会是大夏最大的威胁,而一个摸不清底细的敌人,无疑是更加危险的。
夏候彻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叹气,“你设法亲自去一趟北汉,摸清楚他的底细再回来。”
“臣也正有此意,只是那南唐长公主之事……”他近日是奉命追查南唐长公主的,如今又要前去北汉,只怕难以兼顾。
“那件事朕会处理,你即刻起程去北汉,查清楚这个鸿宣太子才是首要之事。”夏候彻道。
一个神出鬼没的南唐长公主已经让他烦心了,如今又冒出一个鸿宣太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暖榻上,凤婧衣早在容弈进来的时候已经醒了,听到这一番谈论也不由忧心起来。
如今这个独掌北汉大权的鸿宣太子,将来是敌是友,看来也得让隐月楼去打听一下才好。
谁知,一坐起身便瞧见一堆奏折之中放着一卷东西,似是一幅人像。
她伸手取过展开,画上的人再熟悉不过,熟悉的笔画痕迹已让她猜测到是出自何人之手。
夏候彻叮嘱完容弈前往北汉之事,进到内室便看到她正拿着画像,沉吟了片刻道,“睡醒了?”
“哪来的?”凤婧衣抬头问道。
夏候彻上前将画像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垂眸打量着画中之人,直言道,“朕不想逼你做不愿做的事,让孙平去安国公府拿的。”
凤婧衣冷然嗤笑,“对,兰妃娘娘想要的东西你想尽办法都会给,可是当你们拿着这画像是通缉她,可有想过我和父亲也会成为她的目标。”
“有朕在,她动不了你。”夏候彻将画像收起,望向她道。
凤婧衣闻言却笑得满是嘲弄,“皇上,这样的话嫔妾不想再听了,你说兰妃娘娘回来也断不会委屈了我,可是她回来之后却让我每一天都在委屈求全,你说你信我,可是只要牵涉到南唐的事,你就会第一个怀疑我……”
“素素!”夏候彻唤她。
凤婧衣下榻望着他,哽咽着声音道,“我每一次都信你答应的,可你每一次都让我失望,我不敢信了。”
或许,她应该改变一下如今的局面了。
夏候彻伸手去拉她,她却退后避开了。
“臣妾告退。”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极殿。
她回了凌波殿,之后夏候彻来过两次,她都回绝了见面。
直到半个月后,皇陵祭祖的圣旨传来,她要伴驾出宫,一同前去的除了太后,还有皇后,皇贵妃傅锦凰和兰妃靳兰轩。
出宫前生皇陵的车驾三辆,帝后同乘一驾,靳兰轩自然是跟着靳太后的,于是凤婧衣只有上了皇贵妃傅锦凰的马车。
傅锦凰懒懒地倚着软垫,淡淡掀起眼帘瞅了一眼上来的人,瞥了瞥她还缠着布的手,冷然笑道,“你可别死在一个不上道的兰妃手上,那可就让本宫太失望了。”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凤婧衣淡笑坐下道。
“你若连个靳兰轩都搞不定,也省得本宫再费心思了。”傅锦凰冷然道。
这个女人入宫也有半年了,她却还是在她和身上发现不了一丝和顾微的相像之处,是她真的不是那个人,还是她掩藏的太好,让她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嫔妾若是死在了兰妃娘娘手上,不是正如了皇贵妃娘娘的心吗?”
凤婧衣淡淡而笑,不知是不是该感谢一番她的手下留情,没有在兰妃对付她的时候,跟着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
傅锦凰就是傅锦凰,即便数月未承宠,也丝毫不损她在宫中的地位与风光。
相较于于靳家的锋芒毕露,傅家虽与其势力相当,却一直进退得当为皇帝所用,这也便是她在宫中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放眼六宫之中,论姿色,论出身,论才情,她都是首屈一指的。
虽然,那些才情并非是她真正的才情。
“本宫想处理的人,从来不屑假他人之手,何况……”他说着,瞥了一眼不知怎么飞进马车内落在案几上的虫子,长长的指甲将其碾得粉碎,冷冷道,“何况还是一只臭虫的手。”
凤婧衣抿了抿唇,侍候在旁的沁芳险些失笑,靳兰轩在皇贵妃的眼中不过是一只臭虫,这话若传到她耳中,也不知兰妃得气成什么样了。
这宫中上下,最能沉得住气的,便要数清宁宫的皇后和这皇贵妃傅锦凰了,可也就是因为兰妃一直紧盯着她家主子不放,才让这些人都远远观望,任由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毕竟,于她们而言,不管是她家主子还是兰妃哪一个倒了,都是有利无害的。
傅锦凰懒懒地接过秋月递来的帕子,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便将她们全然当作空气闭目养神去了。
她原为靳兰轩会成为她的威胁,不过自知道她至今仍未承宠,便也没再放在眼中了。
夏候彻从来不是昏聩的皇帝,不管他对于靳兰轩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也会不在靳家还权大势大地去宠幸他,让自己成为靳家的傀儡。
所以,靳兰轩在宫中再怎么风光,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其实,在夏候彻眼中,六宫上下谁都只是一件摆设而已,只不过是哪个他看得顺眼些,哪
他看得不顺眼而已。
天没亮便出宫,到达帝陵之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夏候彻和皇后的车驾在最前,下了来便回头望了望,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因着那画像之时她已经半个月都避着不见他,若非这一次圣旨传召,只怕她还不肯出来露面。
帝陵祭台之上已经布置妥当,帝后二人登台焚香祭拜,凤婧衣等人只能在下方远远看着,说是伴嫁出宫,也不过是个来看热闹的陪衬而已。
“主子,不用青湮来,你真的没有问题吗?”沁芳在她边上小声问道。
她说今日要设法脱身,离开大夏皇宫一段时间,顺便再一道将靳兰轩干掉,可是就在夏候彻的眼皮底下,难度可是非同一般。
而且,公子宸已经去了北汉,将这次的计划全盘交给了沐烟,那女人一瞧就是个冲动又靠不住的,她哪里能放心。
“我一出宫青湮也跟着从宫里消失,难免会惹人怀疑,你们安心留在宫里等我回来就是。”凤婧衣低声叮咛道。
一来,有些事她在明处不方便行事,需要回到南唐长公主的身份。
二来,不都说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她要让夏候彻知道一再要她退让,最后是会让她送命的,这样在以后他才能成为她在宫中的庇护。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人心目中,还够不够得着可贵的分量。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沁芳担忧道。
“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回来。”凤婧衣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她需要了解北汉新的掌权人鸿宣太子是敌是友,需要暗中联络南唐旧部布署妥当,还要去看望凤景,具体需要多长时间也无法估算。
沁芳咬了咬唇,知道她主意已定,劝也是无用的,只能暗自祈祷她能够顺利脱身。
大夏历代皇帝都是存放在皇陵的冰棺之内,保存完好以供后世子孙瞻仰,太后和皇帝入陵去了,外面便只剩了她们几个妃嫔。
“皇上和太后出来还有一会儿,若是无事你们就在附近走一走,别走远了便是了。”皇后疲惫地吩咐道。
“是。”几人应道,而后分散走开了。
凤婧衣故意与靳兰轩走了同一个方向,在她附近与沁芳悄悄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走开了。
靳兰轩本就对她疑心,一看她行迹鬼鬼祟祟又哪里肯放过,悄然便跟了上去。
凤婧衣走在前面冷冷勾了勾唇角,将她往约定的山崖带,南唐长公主的画像刚刚曝露出去,她便跟着遇刺,既可以洗脱嫌疑,又能借机脱身离宫,还能顺手除掉靳兰轩,再完美不过的计策。
然而,她未赶到约定的地点,森中却突然窜出了另一拨人戴面具的人,将她和靳兰轩先后团团围住。
可是,对方唧里咕嘟说的话却是夷族语言。
大致意思便是说,这就是大夏皇帝最宠爱的两个嫔妃,只要有她们在手,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靳兰轩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逼近前去,好在她是习过武的,猝不及防打倒了上前的两人。
凤婧衣一见折回去的路已经堵死了,只好选择往约定的山崖上去,沐烟的人应该等在那里,可若她们再出来,只怕两拨人撞到一块儿反而会让夏候彻起疑。
即便将计就计让这些人杀掉靳兰轩,以夏候彻的势力只怕她在这些人手上还没出盛京城便被追回来了。
所以,靳兰轩还得她自己来动手。
“走这边!”她一边往山崖那边跑,一边冲靳兰轩喊道。
大敌当前,靳兰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疑心,见她往那个地方跑,稍稍一脱身便也跟了过去。
山崖顶上,沐烟带着人正等着,一听有人过来便纷纷准备拔刀露面,凤婧衣却立即给她们打了暗语,要求她们立即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