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气怀上了,也得有福气生下来才叫本事。”傅锦凰神情慵懒地靠着椅背,望向凤婧衣冷然一笑,“你说是不是,钰嫔?”
“皇贵妃说的是。”凤婧衣淡笑道。
她无非是想刺激她一下而已,反正又不会少块肉,索性随了她去。
“太后娘娘如此看重靳容华这一胎,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皇后笑语道。
这个孩子出生了,靳太后定然会无所不用其及要皇上立为储君,到时候这宫中哪还有她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
在座的个个都是心思过人的,岂会听不出她话中之意,一时间也都没有了心思再说笑下去。
苏妙风虽不甚在意恩宠子嗣,可靳家与苏家一向不合,若这个孩子真被靳太后将来扶持为储君,苏家便就要大祸临头了。
凤婧衣扫了一眼众人,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既然有这么多人操心了,她又何必多费心思呢。
靳容华是皇上了这个孩子,可是这孩子要想顺利的出生,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任她靳太后有多大的本事,皇帝不想这个孩子出生,皇后也不想这个孩子出生,这里这和多人都不希望那孩子出生,她又能防得住几个人?
之后,一连数日,她没有再去皇极殿。
“听说皇上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主子不用过去看看吗?”沁芳提醒道。
“我看了他心情也未必能好起来。”凤婧衣懒懒回道。
她自己都心情不好呢,还要去想办法让他开心?
沁芳给她重新换了茶,担忧地问道,“你说,靳容华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吗?”
凤婧衣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头也未抬说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么多人不想她把孩子生下来,这宫里让人小产的手段多了去了,一个一个花样,她能招架得住几个?
关键是,孩子他爹都不想他出生,那么便是生下来了,也是白搭。
“主子,有人找你。”青湮进来道。
“哦?”凤婧衣抬头。
青湮将字条递过去,说道,“是靳容华身边的人送来的,约你明日,酉时三刻到伽蓝院一见。”
“她这个时候找你做什么?”沁芳对于姓靳的人,习惯性的生出警觉之意。
凤婧衣拿着字条看了半晌,搁到案几上说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哪能随便去的,我可不想再看到梅园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沁芳道。
凤婧衣知她心中担心,笑了笑让她宽心,说道,“放心吧,靳兰慧又不笨,也犯不着现在跟我作对。”
“姓靳的,就没有一个好人。”沁芳哼道。
次日,还未到时辰,她便带着青湮一人去了伽蓝院,院内人迹稀少,倒是个难得的清静之地。
过了大约两刻钟,外面传出响动,随时响起靳容华的声音,“你们在这等着吧,碧心扶我进去就行。”
凤婧衣等着,人一进了门便直言问道,“找我什么事?”
靳容华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淡淡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你说。”
靳容华敛目祈愿,良久方才睁开眼睛望着庄严的佛像,说道,“这个孩子,你说……我该不该留?”
做为一个母亲,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出生,可做为了一个妃嫔,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只会让自己隐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你……”凤婧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难道她自己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靳容华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悲伤的沙哑,喃喃说道,“这是我期盼了多年的孩子,我想要生下他,抚养他,若是个男孩儿,长大了一定会像他一样俊美英武。可是……他都不要她,我生下他,又有何用?”
“靳太后想要把孩子交给兰妃抚养,是吗?”凤婧衣问道。
“对。”
凤婧衣望了望她,说道,“其实,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
靳容华沉默地跪在蒲团上,一语不发。
“你自己知道,皇上是容不下这个孩子的,这宫里很多人也容不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即便出生了,太后也不会让他留在你身边。那个时候,你对太后再没有用处了,而皇上也更加不愿看到你。”凤婧衣抿了抿唇,望向她说道,“若是你顺了皇上的意思,起码……他会念你这份情。”
她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女子,她失去了一个仇人的孩子,心中尚且悲痛难耐,何况于这个人而言,那是她心爱的男人的骨肉。
纵然,那个人并不喜欢她。
可这个孩子对她而言,也是无比珍贵的礼物。
“我只是想要他能喜欢我,哪有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也好。”靳容华仰头望着拈花而笑的佛,嘲弄地笑了笑,“可是无论我怎么争,怎么抢,他都看不到我。”
“你不该爱上一个皇帝。”凤婧衣道。
而且,那还是一个无心无情的皇帝,这注定了她的悲哀。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去放下。”靳容华说着,扶着碧心站起身。
凤婧衣淡笑,男人的心是阴谋算计不来的,尤其是像夏候彻那样的男人。
靳容华冲她笑了笑,说道,“上官素,谢谢你今天来见我,他日若你我为敌,我也会为今日放你一回。”
“那我也提前谢一声了。”凤婧衣笑道。
靳容华带着人离开了好一会儿,她方才从佛堂出来,带着青湮回了凌波殿。
果然,数日之后,永寿宫便传出了靳容华小产的消息。
那日她刚从清宁宫请安回到凌波殿,孙平便赶了过来,请她务必过去陪皇上用顿午膳,说是夏候彻这几日都忙得误了用膳时辰,他怎么样也劝不下。
她真搞不懂,这孙平怎么样就一再认定她去了他就能吃了饭了,夏候彻有那么听她的话吗?
皇极殿的气氛一如最近许多天一样的沉默压抑,伺候的宫人个个小心翼翼,唯恐再触怒了本就心情不爽快的皇帝。
“钰嫔娘娘你先进去吧,奴才带人去准备午膳。”孙平将她送到书房门口,也没有要替她进去通报的意思。
凤婧衣微微皱了皱眉,知道他是自作主张让她过来,若是进去通报惹了里面的人不高兴,少不了一顿责罚,可是这也不能就让她去触这个霉头吧。
然而,孙平却已经带着人走开了,她只能端上宫人准备送进去的茶,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夏候彻埋头忙碌着,面色有些阴沉,想来是还在为靳容华那个孩子而烦心,她轻步走近将茶搁到桌上,便一语不发地在一旁站着。
过了半晌,夏候彻搁下手中的笔,伸手去拿茶水,这才看到站在边上的她。
“过来了怎么不出声?”
“看你忙着,不好打扰。”凤婧衣淡笑言道。
“最近怎么没过来?”夏候彻抿了口茶,一边继续看着折子,一边问道。
凤婧衣有些头疼地皱地皱了皱眉,总不告诉他因为自己懒得过来,只得笑了笑说道,“有些着了风寒,沁芳不许我出来。”
夏候彻侧头望了一眼她的面色,方才问道,“好了?”
“嗯。”她抿唇点了点头,道,“皇上最近清瘦了不少。”
“是吗?”夏候彻薄唇微扬,伸手拉她挨着自己坐下,“坐这等一会儿,忙完陪朕用午膳。”
“好。”她乖巧坐在边上等着,瞅着一桌子堆积如山的奏折公文,不由同情地叹了叹气。
她在南唐摄政三年,自然知道政务缠身的忙碌是何滋味,当权者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重大,必须都得经过深思熟虑,世人眼中皇帝坐拥天下,尊贵又风光,可这风光背后的操劳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的。
若非因为国仇家恨的敌对,她是欣赏这个男人的,武能驰骋沙场,文能定国安邦,在母妃还在世之时,她与上官邑听到百姓议论起大夏新登基的皇帝,她说那个男人野心非同一般。
只是那时又何曾想到……
经年之后,自己会成为他后宫妃嫔中的一个,成为与他生死相搏的对手。
不一会儿,孙平进来望了望两人,道,“皇上,到午膳时辰了。”
“嗯。”夏候彻闻言搁下朱笔,侧头牵起坐在边上的女人道,“走吧,朕真有些饿了。”
孙平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自己将钰嫔请安,果真是没有错的。
两人到了暖阁净手用膳,刚吃到一半有人进来悄悄向孙平禀报了什么,孙平面色顿时变了,近前来道,“皇上,永寿宫那边出事了,靳容华……小产了!”
夏候彻面色并未有多大变化,没有一丝难过,也没有一丝欣喜,只是紧抿着薄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靳容华与兰妃娘娘在花园里因为什么事争吵了起来,兰妃娘娘推了靳容华一把,人撞到了假山石,孩子没保住……”孙平回话道。
“兰妃?”夏候彻皱起眉头。
“是。”
“知道了。”夏候彻拧着眉叹了叹气,吩咐道,“让太医们好生照看着,朕一会儿再过去。”
“是。”孙平连忙出去,吩咐人去永寿宫传话。
凤婧衣望了望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这个孩子又是因为兰妃,皇上要怎么办?”
夏候彻抬眸望着她,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很希望我治她的罪吗?”
“嫔妾不敢。”凤婧衣垂眸淡淡道。
夏候彻沉吟了半晌,出声道,“前些日,你在伽蓝院见了靳容华?”
“是。”凤婧衣坦然承认,抿了抿唇望向他,冷嘲着问道,“皇上是否还要问,是不是嫔妾指使靳容华将流产之事嫁祸兰妃娘娘,以报梅园落水之仇?”
夏候彻微微敛目,说道,“朕并无此意。”
“靳容华确实约了嫔妾到伽蓝院见面,她只是要嫔妾替她转告皇上一句话而已。”凤婧衣有些委屈地道。
“什么话?”
“靳容华要嫔妾转靠皇上,她不想为难皇上,嫔妾不知道她是何意思,便也没有过来说,皇上若是不信,嫔妾也无话可说。”凤婧衣搁下碗筷,委屈地抿唇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