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只能忍着留下。
自在承天门之时问了一句兰妃的状况,靳太后便没有再提兰妃之事,但皇后和傅锦凰却知道,太后越是不提,便可能越是重视。
只怕好不容易把靳兰轩给弄得禁足,今天也到头了。
靳太后说话说和好好的,突地说道,“钰嫔出身上官家,上官家在金陵也是颇有名望的了,可经常出入宫廷?”
“偶有来往。”凤婧衣回道。
“可见过……毓妃?”靳太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含笑问道。
凤婧衣微一沉吟,回道,“儿时在宫里见过两面,后来毓娘娘移居宫外,便再没有见过了。”
毓妃,就是她那个被活活烧死的母妃,靳毓容。
靳太后听了微微叹了叹气,道,“说起来,那还是哀家的亲妹妹,当年我们一同家,她和亲南唐,我入大夏宫廷,只可惜她一去南唐二十年,我们姐妹便再没有见过面了。”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这姐妹情深的话,她却未在靳太后脸上看到一丝对于母妃的姐妹之情。
而母妃,也从未在她和凤景面前提起过这个姐姐,以及靳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知道,母妃出自大夏望族靳家,和亲到了南唐,有一个同一天出家在大夏当了皇后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大夏皇太后,靳婉清。
皇太后接过靳容华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听说她前些年殁了,真是可惜。”
可惜?
凤婧衣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冷笑,是你让靳家的人杀了她,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可惜,真是可笑。
“太后节哀。”靳容华安抚道。
靳太后望了望凤婧衣,又道,“不过听说她倒是生了个聪慧过人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帮着幼弟登上了皇位,临朝摄政,名动天下,只可惜……最终也是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凤婧衣默默地听着,好像是说的以前的自己,不禁在想若是自己大半夜过来叫她一声姨母或者姐姐,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吓出病来呢。
不过她这般说,想来夏候彻还没有将南唐长公主在世的消息告诉靳太后。
“听说,钰嫔以前在南唐,还是南唐长公主的亲信女官,想来对她是十分亲近的,可是你的大哥大嫂都一一死在了大夏人的手中,你还能入宫为妃,当真就对皇上没有一丝恨意吗?”靳容华笑语说道。
“嫔妾只是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多的家仇国恨,皇上待嫔很好,待嫔妾父亲亦好,这便够了。”凤婧衣淡然轻笑,又道,“父亲当年是奉长公主之命才将上官将军收为义子,嫔妾与他相识也不过两三年而已,加之他常年带兵在外,一年只也是寥寥几面而已。”
她想说什么,说她是别有目的入宫,潜伏在皇帝身边,想国报仇吗?
她确实是说对了,可是却没有证据。
“靳容华这话,是要说皇上识人不清吗?”傅锦凰掩唇轻轻笑了笑,说道,“可别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
她这样说钰嫔别有用心留在皇帝身边,那皇帝留下钰嫔,岂不是识人不清,不明事理了。
“嫔妾……嫔妾只是说说而已。”靳容华面色一时有些难看,冷冷地扫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凤婧衣。
“皇贵妃言重了,靳妹妹也只是担心皇上而已。”皇后笑着打圆场,望向靳容华道,“妹妹实在多虑了,兰妃之所以能病愈,还是钰嫔带皇上去找了神医淳于越医治的,路上遇刺也几次三番救了皇上和兰妃,那次为了给兰妃挡剑,手上的疤痕现在都还没消下去呢。”
这番话,明里是说给靳容华听,又何尝不是说给太后听的。
钰嫔几次三番救了兰妃,兰妃却不知感恩,一再加害,太后若再纵容兰妃,岂不是让人笑话。
靳太后何等精明,又岂会听不出来,闻言望向凤婧衣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钰嫔对兰轩有这样的救命之恩,我这做姑姑的也该答谢一二才是,书绣,所哀家那紫檀雕花锦盒拿过来。”
书绣随靳太后陪嫁入宫的丫环,如今已经在宫二十多个年头,听了话便去了内室取了东西出来,将锦盒呈到靳太后面前打开,硕大的夜明珠光华熠熠,耀眼夺目。
“这是南海明珠,这样的天下也只此一颗了,就当哀家这个做姑姑的答谢钰嫔救了侄女。”靳太后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书绣给凤婧衣拿过去。
凤婧衣连忙起身,一脸惶恐,“那是嫔妾应当做的,岂敢要太后的答谢,还请太后娘娘收回。”
她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拿的,她也不想留在自己眼前看着堵心。
“哀家让你拿着,便拿着。”靳太后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见皇后也示意她收下,只得伸手接过交给了沁芳,而后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罢了,要你们都坐在这里陪着哀家,也难为你们了,这一路回来哀家也有些累了,你们都先回宫去吧。”靳太后有些疲倦地抬手抚了抚额,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
“皇贵妃已经准备了晚宴替太后娘娘接风洗尘,相信皇上也会过来,那到了时辰臣妾再过来请太后娘娘。”皇后说道。
靳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好。”
皇后带着一干嫔妃起身跪安,“臣妾(嫔妾)告退。”
自永寿宫出来,凤婧衣心情有些沉重,一个夏候彻加上这宫里的一个个女人都已经够头疼的了,如今还回来个靳太后。
一个在宫廷厮杀了二十年的老手,一个成功打压了楚王扶持夏候彻为帝的太后,手段又岂止是一般。
可想而知,将来的日子是得有多难过了。
“好了,本宫和皇贵妃还要去瞧瞧御膳房准备得如何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别忘了晚宴的时辰。”皇后出来之后说道。
“是。”凤婧衣随着大家一起,行礼,“恭送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两人的的仪仗走远了,大家才纷纷起来,苏妙风道,“咱们也回去吧。”
“好。”说罢,两人朝郑贵妃等人道了别离去。
前脚刚回到凌波殿换下衣服,孙平后脚便过来了。
“皇上差奴才过来,请钰嫔娘娘过去一趟。”
凤婧衣皱了皱眉,道,“再过几个时辰还得参加太后的晚宴,这一来一去的,怕是时间不够。”
“娘娘这就去换好衣服,回头与皇上一块儿过去便行了。”孙平笑着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凤婧衣想了想,让沁芳帮着换好了晚上的衣服,便跟着孙平去了皇极殿。
夏候彻还在忙着批折子,听到有人进来抬头望了一眼,道,“过来坐。”
龙案后的椅子很宽敞,她便依言过去坐在了边上,“叫我过来做什么?”
“见过太后了?”夏候彻低头忙着,问道。
“嗯。”凤婧衣应了应声,又咕哝道,/“太后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
“不是赏了你夜明珠吗?”夏候彻笑道,说着一手将她拉到怀里坐着。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让人有点害怕。”她老实地说道。
其实那不仅是害怕,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夏候彻低笑道。
凤婧衣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说话。
夏候彻拍了拍她背脊,道,“起来给朕捏捏肩膀,坐了一天了,有些酸。”
她只得爬到后面里去干活,可是平日里都是沁芳给她捏肩捶腿,这会儿自己做起来,才知道那是能累死人的话,捏了一会儿便坐下来抱怨道,“不捏了,手酸了。”
夏候彻侧头瞅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折子,只是翻一个半晌了没有落笔批示,很是头疼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凤婧衣瞥了一眼问道。
“北边又遭了雪灾,大雪下了好些天,好些牧民的牛羊马匹都冻死了,没冻死的也因为大雪覆盖,草料不济饿死了,几乎年年一到冬天都这样……”夏候彻说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凤婧衣听了,伸着脖子望了望奏折,说道,“冬天放养不成,就像南方一样圈养,不就冻不死了。”
北方多是放牧为生,但一到冬天风雪也是很严重,很容易遇雪灾的地方。
“圈养?”夏候彻侧头望着她,略一沉吟笑着道,“仔细说说。”
“后宫女子不得参政。”凤婧衣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参与。
夏候彻搁下折子,将她捞进怀里坐着,说道,“你只是说说,不算参政。”
凤婧衣挑眉瞪她,他自己都知道了,还问她做什么,有病!
“说说,你怎么想的?”夏候彻笑着催促道。
“南方没有草原,牲畜都采用圈养,北方虽然可以放牧,但到冬天很容易遇上雪灾,如果到了冬季像南方一样圈养,不用冻不死了。”凤婧衣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过了冬天就开始储备草料,再不济在别的地方收购或种植草料,入冬之前运到北方,还能饿死了?”
夏候彻闻言笑了笑,以往都是春季里朝廷重新购买幼仔发放北方,但每年下来也是一批不小的支出,如果这样圈养和设置草料库,倒确实是省事不少。
“怎么想到的?”他说着,不由捏了捏她的脸。
凤婧衣一把拍掉他的手,说道,“牧民一般习惯了放牧生活,二来是觉得圈养和种植草料费事费力,结果往往雪灾之后,损失更惨重,只要稍稍改变一下就能避免的事。”
夏候彻笑了笑,提笔一边批示,一边道,“看来原泓脑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他微微一倾身,便是与她鼻息相闻,凤婧衣很不喜欢这样亲昵的状态,说道,“我想出去睡会儿。”
夏候一手将她头往怀里按了按,道,“睡吧。”
“坐着睡不着。”她郁闷地说道。
他低头瞪了她一眼,松了手道,“去吧,朕忙完再叫你。”
凤婧衣连忙起身出去了,爬上暖榻便开始窝着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边上有人挤了过来,方才醒了,一看天色已经快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