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此画留下,便是说自己会考虑。
终究,他也是野心暗藏的,如何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夏候彻啊夏候彻,这世上有这么多希望你死的人,你也该死了。
不过也亏得凤婧衣这女人胆子如此之大,竟想着拉这么多人下水,看来两个人滚了那么多回的床,还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滚出来。
隐月楼若是这回能一举杀了大夏的皇帝,该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这么想着,他心情大好地下山去了,与楚王碰面的事也很快传进了宫里。
夏候彻一连数日未曾召幸,凤婧衣便每日除了去给皇后请宁,便是在凌波殿养伤,随着公子宸一步一步的准备工作禀报入宫,开始谋算后面的计划。
她这里一派悠闲的样子,宫中其它人却都因为兰妃的事个个坐立不安,可皇极殿那边都是皇上的亲信,谁也不敢去派人打探消息。
皇帝一连数日忙着安排北汉之行没有露面,她便就窝在凌波殿与宫外的人马步步谋算,悄然撒下一张天罗地网,等着他前往北汉。
许是皇后赏下的药材好,养了数十天不仅伤好了,气色也红润了不少,午后正窝在暖阁里看书,沁芳进来道,“良仪,皇上过来了。”
凤婧衣微震,想来他们是快要准备出宫前往北汉了。
夏候彻进门除了大氅便径自进了暖阁,牵着她在暖榻坐下,“养了这么些天,伤可都好了?”
“劳皇上挂念,都已经大好了。”
夏候彻坐下撩起她的袖子瞧了瞧,又问道,“腿上那烫伤也好了?”
“好了。”凤婧衣淡笑回道。
“那便好。”许是忙碌了多日,神色语气都疲惫得不行。
凤婧衣望了望他,一脸关切问道,“皇上好像很累的样子,昨夜没休息吗?”
夏候彻捏了捏眉心,道,“岂止昨夜没休息,刚忙完手边的事,想着过来看看你伤好得如何了。”
“那去里面躺会儿吧,这个样子怎么成?”她神色心疼地说道。
“小没良心的,朕还不是记挂着你这里。”说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牵着他起身道,“陪朕躺会儿去。”
凤婧衣睡不着便坐在床边守着,睡在床上的人却将头直接枕在了她腿上,闭着眼睛说道,“五天后我们就起程了,先送兰妃去别宫再去北汉,你伤还未好全带着沁芳上路,好有个人照应你。”
“好。”凤婧衣应声道。
午后的阳光穿过雕花窗照进屋内,她低头望着渐渐熟睡的男人,就后宫的众多女子而言,他待她不可谓不宠爱。
可是,他这么温柔的对身为上官素的她,又那样憎恨着身为凤婧衣的她。
只可惜天意弄人,上官素是她,凤婧衣也是她,他宠爱的是她,他最想杀的人也是她。
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那般费尽心机要杀的人就是她,真的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不由无声自嘲地笑了笑,她在想什么,这个人想要她的命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四日后,皇帝于汀兰阁设宴饮,除去尚在病中的兰妃,六宫嫔妃都在邀请之列。
许久不曾见圣驾,个个无不是费尽了心思将自己打扮得光艳照人前去,想着能在宴会上重获圣宠。
各宫里的主子都忙着去讨好圣心,静华宫却是一如继往的安静,凤婧衣还是平日里的妆扮,别人不知道,她又岂会不知道,这次宴饮不过是皇帝离宫之前召六宫嫔妃,说明自己要离京之事。
人都要走了,还讨个什么欢心去。
时辰快到了,苏妙风带着绿袖过来邀她同路而行,妆扮还是往日一般素净,并没有特意去花什么心思。
“苏姐姐怎么穿这么素?”凤婧衣笑问。
“今日讨他喜欢的姐妹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你不也与我一样?”苏妙风笑语道。
凤婧衣抿唇淡笑不语,这个女子当真是心思玲珑的,将这宫里的是是非非看得透透的,想来若非是为了保全家族,哪里还会待在这深宫之中。
“皇上甚少举办宴饮之事,想必是有事要说,妹妹可是知道的?”苏妙风拢了拢身上的轻裘,温声问道。
皇上一连数日都在皇极殿忙碌,忙完了便直接去了凌波殿,她不可能不知道皇帝是干什么。
凤婧衣笑了笑,如实说道,“皇上要带兰妃去温泉行宫养伤一段日子。”
至于这背后,真正的目的,她却是不能说的。
“原来如此。”苏妙风倒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边走,一边叹道,“兰妃与皇上的情份果真是不一般的,看来今日那些个姐妹们又要心碎一场了。”
她们这些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日日挖空了心思去讨他的欢心,可是那样一个冷硬心肠的皇帝,又何来的心,何来的情?
“是啊。”凤婧衣应声道。
“我这个心死之人倒也罢了,妹妹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如今又是在风口浪尖儿上,可得顾好了自己。”苏妙风有些心疼牵起她,认真说道,“世上男儿多薄情,何况是坐拥六宫的皇帝,他可以给你无上的恩宠,也同样可以收回去,妹妹可以享受他的宠爱,但切莫迷了自己的心,到头来宫里一介新人换旧人,伤得只会是你自个儿。”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记下了。”凤婧衣感激地说道。
这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曾对他动了心的,只不过有的人心死了,有的还在执迷而已。
苏妙风宛然一笑,一路便再没有说话。
到了汀兰阁,各宫的嫔妃也都陆陆续续到了,皇后的鸾驾刚刚到了,夏候彻便也与皇贵妃傅锦凰一同到了。
一时间,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甚好看了。
夏候彻坐主位,皇后与傅锦凰一左一右,凤婧衣与众人一起见驾,而后与苏妙风相邻而坐,等着这场无聊的宴会开场。
“朕最近忙于朕事,甚少见你们,朕先自罚一杯了。”夏候彻说着,仰头自己先饮了一杯。
“皇上乃一国之君,勤于政事是万民之福,臣妾与众姐妹高兴都来不及,何来的怪罪。”皇后温声说道。
“那也是皇后与皇贵妃治理后宫有方,朕才能专心于前朝事务。”夏候彻说着,左右望了望傅锦凰与皇后两人,好不感激的样子。
“这都是臣妾与皇贵妃的份内之事,皇上言重了。”皇后说话,总是大方得体的。
“年关将近,各地上了贡品,东西都是不错的。”皇帝望了望众嫔妃,笑着说道,“皇后最喜欢侍弄花草,那几盆绿牡丹便是你的,皇贵妃喜欢歌舞,胡人新送来一批舞姬,听说是不错的,皇贵妃可以随时召去欣赏,还有几匹上好的月华锦,颜色最适合胡昭仪不过了,每个人都有的,随后内务府便会送到你们宫里的。”
他这般一说,众嫔妃个个喜滋滋地谢恩,“多谢皇上赏赐。”
凤婧衣却暗自好笑,他那么忙,还能记得每个嫔妃的喜好,还真是不得了啊。
可是这甜枣给完了,便是要说他真正的目的了。
果真,大伙儿的欢喜劲儿还没过去,夏候彻便道,“兰妃重病未愈,盛京的天凉了,朕打算带她去温泉行宫休养一段日子,宫里的事便劳烦皇后和皇贵妃费心照应了。”
话音一落,个个脸上的笑意都垮了下去。
这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为了兰妃,枉她们这般百般心思的梳妆打扮,他竟是要带着兰妃离宫去,谁心中能痛快了去。
皇后听了也有些震动,沉吟半晌说道,“这汀兰苑也是极暖和的,让兰妃移居在这里也是一样的,皇上何必奔波去那么远的温泉行宫,再者朝中事务又如何是好?”
“朝中大小事务有丞相和容军师处理,若实有急事,也会快马奏报于朕的。”夏候彻对于众嫔妃的失望之色,并未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着。
“皇上何时起程。”相较于皇后的的讶异,傅锦凰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明日便走,钰良仪会与朕同行。”夏候彻道。
霎时间,目光都落在了凤婧衣这里,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她想她已经被这些刀一般的眼神杀死无数遍了。
皇后望了望凤婧衣,说道,“既然钰良仪去了,就代众姐妹好生照料着皇上。”
“嫔妾知道了。”凤婧衣起身应道。
她自然会好好照顾他的,照顾他下地狱。
因着夏候彻一句话,一场原本热热闹闹的宫宴,变得让许多人难以下咽。
一个兰妃也就罢了,竟又带着钰良仪出宫,将来皇上怕只顾着这两个狐媚子,哪里还想得起她们这些个。
一个个虽是对兰妃和凤婧衣都心有怨恨,却又不敢在夏候彻表现出来,还得个个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对她好不关切。
宴饮结束,皇帝难得地宿在了冷落数月的清宁宫。
天下起了小雪,凤婧衣与苏妙风作了伴一起回静华宫,沁芳知道她一到冬天就怕冷得要死,一回去就赶紧给她们煮好了姜汤祛寒。
“还是沁芳贴心,不像我那绿袖,总是笨头笨脑的。”苏妙风一边喝着姜汤暖身,一边笑语道“要不是妹妹,我当初才不会把沁芳让出来。”
“你我同在一个宫,她在我这里和在你那里也没什么两样?”凤婧衣笑语道。
沁芳以往便和素素一样是她的贴身女官,自是知道她什么时候最需要什么。
“既是没什么两样,那不是让沁芳再回雅风堂去?”苏妙风挑眉道。
“我现在可离不了她,这凌波殿什么姐姐都能要,沁芳我是绝计不会给你的。”凤婧衣道。
苏妙风笑,哼道,“瞧你那小气样,还说什么一样的?”
凤婧衣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这六宫上下,也只有跟静嫔说话,能让她放松一些。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随皇上起程远行,我便不叼扰了。”苏妙风搁下玉碗,起身道。
“我送姐姐出去。”凤婧衣说着便要起身下榻。
“别了。”苏妙风按了按她的手,笑语道,“顺头再把你冻出个好歹来,皇上可得找我问罪了,早些睡吧,就这几步路,我自己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