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彻沉默着没有说话,似是默许了。
萧昱恳求道,“请你尽快。”
淳于越取出带出来的药丸交给他,道,“这是你的解药,险些赔着几个人的性命,但总算是找到了。”
萧昱接在手里,却半晌也没有服下。
就是为了么一粒解药,她才千里迢迢寻来雪域城,变成了如今被人控制的傀儡。
若知道要让她付出如此代价才能得到这颗解药,他真的宁愿不要。
“我先去师傅那边看看,你们在这里守着吧。”青湮起身道。
师傅和冥衣他们交手,现在也不知胜负如何了,这里现在也不能冒然行动,她还是先赶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
沐烟一见她走,便也跟着道,“我也去。”
虽然不怎么待见那师傅,但总归还是教了她本事的,总不至于在她生死关头,自己不闻不问。
她们两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凤景一个人出了门,遥遥望着对面雪域城外,独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人,鼻子忍不住的一酸,眼中涌现泪光。
他的阿姐,真的受了太多苦了。
淳于越也离开前去研究子母傀儡蛊的记载,想要从其中找到解除的办法。
公子宸捂着有些微疼的小腹,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望了望边上都沉默着不说话的两个人,凤婧衣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那个人落在他们两个手里,他们一定不会让他活命吧。
她知道,于他们而言,那个人确实该死。
可是,就算他再怎么十恶不赦,于她而言,他只是她所喜欢的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只是,眼下的局面,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全了凤婧衣,又不让他死呢。
就算他们所有人想他死,她也想他能够活着,活着看到他们的孩子出生,长大……
过了许久,萧昱方才将手中的药丸放入里,咽下。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小心,小心得如同对待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半晌,他望向一动不动坐着的人,嘲弄地笑了笑说道。
“夏侯彻,你我真是枉为君主,到头来却谁都无法保护她。”
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他们两个却谁都没有在她身边。
坐拥江山,兵马无数,却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样的皇帝……真是无用至极。
夏侯彻没有说话,一手捂着伤口处,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始终没有让自己出去看还站在对面的人,他怕自己看到了,会再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
可是他不能,明明她现在离他那么近,他却无法靠近。
老天爷似乎总是这样折磨着她们,曾经朝夕相处的时候,却心隔着万水千山,仇深似海,当天各两端,却心心念念着对方,当都牵挂着对方,却身份有别,一面难见。
纵然,这样爱得艰辛,纵然知道这份爱情难有出路,却依旧难以放下牵挂。
婧衣,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活着回去,谁也不能食言。
容弈站在窗口,打量着周围的状况,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回头望了望屋内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这么多年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能这样平静地面对面坐着,还真是难得。
曾经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是那个女人,如今让他们这样并肩一起作战的还是那个女人,情之一字,当真是让人难解。
直到夜色深沉,凤婧衣转身木然地转身进了雪域城内,城门砰然关闭。
她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回到了冥衣楼里,木然地站在死寂的正厅内,傅锦凰拿着一只鼻烟壶在她鼻间放了放。
凤婧衣手中的剑颓然落地,整个人的神思渐渐回复,缓缓抬手看着手上的血迹,模糊而混沌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她缓缓将目光转向脚边染血的剑,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是……这是他的血。
她痛苦地抱住头,脑海里自己一剑刺进他身体的画面却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震得脑袋都要裂开了一样。
“不……不是真的,我没有……”她喃喃自语,不愿相信脑海中的画面,不愿相信真的那样做了。
可是,她手上的血迹却又真真切切地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的发生了。
傅锦凰低眉看着瘫坐在上,恐惧得发抖的人,冷笑道,“现在想起来了?”
凤婧衣抬头,目眦欲裂地望向说话的人,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啧啧,真是可惜,那一剑要是在偏上半寸,兴许就能要了他的命了。”傅锦凰笑着道。
她在城内暗处一直看着,原以为她那一剑能直接要了他的命的,没想到竟然只是伤了他,而第二剑竟然又被人挡下来了,否则现在城外的夏侯彻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凤婧衣咬牙道。
“顾微,你说我想干什么?”傅锦凰微微倾身,冷冷地望着她道,“这么多年了,但凡一点像你的人,我都让她们死了,终于现在你也落在我手里了,你上辈子死在我手里,这辈子又要死在我手里,大约这就是人所说的宿命吧。”
“你真是可笑又可悲。”凤婧衣道。
这么多年,就算到了这里转变了身份和一切,还一样揪着她不放。
“现在,可悲是你而不是我,今天你没有杀他,我们还会有机会的。”傅锦凰冷冷地笑了笑,继续道,“下一个对谁下手好呢?你弟弟?还是北汉皇帝萧昱?还是再去给夏侯彻再补一剑……”
凤婧衣咬牙一把抓住剑,闪电般挥了过来,傅锦凰虽极力避让,脸上却还是被剑锋划了一道,虽然伤口不深,却渗出血来了。
她吹响骨笛,凤婧衣刺在她身前的剑瞬间便再也无法再刺进一寸,她捂住耳朵想要自己不要听到笛声,可是那声音却仿在四面八方的回响,一丝一丝地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骨子里。
她极力想保持清醒,可是七筋八脉都一寸一寸地疼,她倒在地上捂着耳朵蜷缩成一团,口中却还是蔓延起血腥的味道。
她看到不远处地上的剑,一想到今日自己的所做所为,顿时心生决绝,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一直受她的控制,就有可能再去害了他们。
她趁着还有一丝理智,扑过去想要以剑自刎,却被傅锦凰看穿了意图,一脚将剑踢远了,笛声更尖锐,她痛苦的嘶叫,最后倒在地上完全沉寂了。
半晌,她缓缓地站起了身,眼睛闪现着妖异的红光,整个人又像是木偶一具。
傅锦凰放下骨笛,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一步一步走近站在她面前,冷笑哼道,“现在才刚开始呢,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当初安排让夏侯彻弑杀亲子,却被夏侯渊把孩子带走了,到头来孩子却又夏侯彻给救回去了。
不过,现在她却有了机会,让她自己亲手去杀掉所有的亲人。
死没什么可怕,可怕是生不如死。
青湮和沐烟两人赶到第四道关口之时,天已经快黑了。
雪原上尸横遍野,雪地被血染红,冥王教众被大夏和北汉的兵马平定,雪原只有四个人还在交战得难舍难分。
沐烟勒马停下,看着一个个交手快捷的身手皱了皱眉,“我们要上去帮忙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的高手,他们上去只有挨揍的份啊。
不过,看来她还是没有拜错师啊,虽然入了青城山好些年,但甚少看到白笑离显露身手,这一回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以前回回把她气成那个样,她没把自己灭了,她真是太好命了。
“看看再说。”青湮道。
现在双方尚且平手,他们上去了反而添乱。
“看不出,那老流氓也有几分本事嘛。”沐烟看着与七杀战得不分高下的九幽喃喃说道。
他们先前几个人,跟都七杀打成平手,他竟然一个人就扛住了。
青湮沉默地看着,虽然九幽能挡住七杀,但只能战成平手,难占上风,但时间一长他也还是会渐渐处于下风。
另一边,与冥衣交手的白笑离却苦于对方连连使用毒物,也难以占上风。
沐烟皱着眉看了一阵,有些不耐烦道,“帮忙吧,早点打完早点回去。”
他们这么打下去,几天几夜也没个玩,那她就要在一直在这冰天雪地里等着,多折磨人啊。
“别添乱。”青湮道。
“一起先打戴面具的。”沐烟说着,拔刀跳下马便准备加入战斗。
青湮转瞬一想,七杀是听冥衣号令的,如果他们围攻她一个,七杀必然分心,如此胜算倒也大了,于是也默认了她的做法。
沐烟瞅了瞅不远处的大青蟒,叫上它一起,它本就是剧毒之物,自然不怕冥衣那些毒物,起码可以关键时候帮她们挡一挡。
她刚一冲进去,便被白笑离愤怒地喝道,“我们的恩怨,不需要你们来插手。”
沐烟懒得理会她的怒火,一刀横卷劈向冥衣脸上的黄金面具,“不想我们插手,你倒是快点把她收拾啊,我们早饭都没吃跑过来,没心情再等你们磨蹭下去。”
“滚一边去。”白笑离恼火地道。
这是她跟冥衣之间的恩怨,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沐烟显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是叫道,“小师叔,抽她。”
然后,大青蟒跟着一个扫尾过去,逼得冥衣退了数丈。
青湮也跟着加入进来,一个个全把白笑离的话当做耳旁风。
冥衣本实力不差,只是倚仗用毒,如今被师徒三个,外加一条大青蟒围攻,自然是占不上多少便宜。
沐烟一门心思的要劈掉她脸上的面具,几番交战之后,在青湮的配合下成功一刀劈开冥衣脸上的黄金面具,看到一半狰狞的面容映入眼帘,顿时大叫,“我的娘啊,吓死我了。”
冥衣退出几步,捂着半边脸,愤恨不已地瞪着她们师徒几人。
沐烟打量了一下另一边脸,想来若是没有毁容,也是个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