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是她?
近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为之忌惮的杀人魔怎么会是……凤婧衣?
她是她的模样,可又好像不是她,她的眼中死寂一片,与其说她是个人,不如说她是具行尸走肉,那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凤婧衣。
“阿婧……”她轻声唤道。
渐渐走近的人闻声停下了脚步,可是手中还在滴血的刀转瞬便毫不留情地劈了过来,招招直取要害,她虽然极力劈过了,却还是受了几处亲伤。
“凤婧衣,你醒一醒!”她一边闪避,一边喝道。
可是,她却丝毫听不进她的话,手中的刀快如流光直刺向她咽喉,若非赶来的侍卫及时拉开了她,那一刀就真的要了她的命了。
她看着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人,想冲上去拦住她,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
公子宸扭头望向夏侯渊,眼中满是愤怒与恨意,“你干什么?”
夏侯渊面色平静,沉默地望着不远处与人混战的凤婧衣。
公子宸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怒地质问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凤婧衣不是没有杀过人,可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杀人。
“起码,她不会死。”夏侯渊淡淡说道。
“她这样,比死了还痛苦!”公子宸怒然道。
她从不是嗜杀之人,让她造这么多杀孽,若是她清醒过来知道了,又岂会好受。
夏侯渊目光淡淡的看着,说实话她也不想把那样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冥衣楼这样做了,他也不能说不。
渐渐的,夜色中诡异的笛声停了下来,凤婧衣似乎也渐渐回复了几分理智,四下环顾一地的死尸,胸腔阵阵血气翻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阿婧!”公子宸快步跑了过去,眼中泪光闪动。
凤婧衣怔怔地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渐渐忆起了自己又干了什么……
公子宸跪在她的面前,却想不出这样的境况下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她一向最讨厌杀人,可她现在却在做着她最讨厌的事。
公子宸看着眼前的人,不争气地落了泪,“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要杀他们。”
“可就是我杀了他们。”凤婧衣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说道。
她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可就是身体都不听自己使唤了,明明不该那样做,握刀的手却控制不住。
就好像,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住进了一个恶魔一般。
一开始,傅锦凰跟她说起那毒物之时,她以为自己不受她控制的,一开始她也确实做到了。
可是渐渐的,她一天比一天清醒的时候少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一旦清醒过来之时,自己都是这样一身的血迹。
她不知道她杀了人,却会从傅锦凰的口中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
她知道,她没有那么坚不可摧,自己终究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只要傅锦凰一吹起骨笛,她就会跟着拿起刀去杀人,不管那些人该不该死,不管那些人是什么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们。
“宸月。”她抬起满是泪光的眼睛,乞求地低声说道,“求你帮帮我,在我犯下大错之前,让白笑离和九幽……杀了我。”
“不,不,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公子宸泣声摇头道。
她得有多绝望,才这样地求她杀了她。
“答应我,求你答应我,我不想再杀人了”她低着声音,乞求道,“我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亲手杀了我所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不要再让我酿成大错。”
她知道,傅锦凰已经得逞了,她已经成了她手中的杀人工具。
“不行,不行,我们去找淳于越,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公子宸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这么多人想尽办法林救她,要她活命,她此时此放却在向她求死。
“宸月,答应我!”她绝望而无助恳求道。
她不是没有试过自尽,可是一旦她这样的念头,傅锦凰的笛声就会想起,她又会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开始,她还希望着他们来求她,可是现在她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来了。
公子宸含恨咬牙,痛苦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以让她放心。
她不得不说,冥衣楼的这一手真的太高明,太阴毒了,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即便夏侯彻他们能过关斩将杀到雪域城来救人,可最终他们却会死在这个他们要救的人手里。
他们为她而来,自然不会防备她,而她一旦出手,但定是百分百的致人于死地。
这也正是她所担心会发生的惨剧,故而才会这般向她求人杀了她,在她被人控制着向夏侯彻他们下手之前,杀了她阻止铸成大错。
可是,这要她如何下得了手啊。
都是她的错,若非是她起意与她定了那样的计划让她留在雪域城内,她就不会落在冥衣楼的手里,被他们以毒物控制,变成如今的样子。
笛声又起,凤婧衣恍若游魂一般提着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公子宸怔怔地瘫坐在原地,痛苦地嚎啕大哭,如果不是她的迟疑不决,如果她早一点向她们吐露前于夏侯渊的秘密,也许事情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她向她求死,可最该死的人,是她啊。
公子宸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外面回到住的地方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夏侯渊坐在床边,瞧见床上已经醒来的人,便欲伸手扶她起来,却被她怒然拂开了手。
公子宸自己坐起了身,大约是长时间失去了内力,整个人最近也变得越来越疲惫,竟然还破天荒地晕倒在了外面,自己何时竟变得这么柔弱了。
这种感觉,让她厌恶。
夏侯渊伸手接过侍从端来的药,盛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了她唇边,“把药喝了。”
公子宸咬牙望着他,毫不客气地打翻在地,“够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跟个普通女人一般以这样的方式跟一个男人无理取闹。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她不是他的对手,又不能去救那个人,只能以这样幼稚的方式向他表示自己的愤怒和敌意。
夏侯渊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药汁,平静地吩咐道,“再煎一碗来。”
公子宸不愿再对着这个人,一掀被子便准备下床去,却被他一手按着不能动作了。
“怎么?我现在连下床走几步,都不能了?”
夏侯渊微微笑了笑,重新给她盖上了被子,说道,“你现在不一样,需要静养。”
“我还没到柔弱到那个地步,也不需要你的假惺惺。”公子宸并不领情地拒绝道。
如果不是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奢望,就不会让凤婧衣落到那样的地步。
她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奢望她可笑的爱情。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夏侯渊说话时,面上带着几分为人父的喜悦。
“什么孩子?”公子宸刷地一下望向他问道。
夏侯渊淡笑着拉着她的手,放到她的腹部,说道,“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公子宸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
她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有了这个人的孩子。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有些动了胎气,所以最好卧床静养一段日子。”夏侯渊浅然笑语道。
不可否认,得知自己将为人父之时,他是心生喜悦的。
公子宸咬牙紧紧抓住锦被,老天爷到底在跟她开什么样的玩笑,怎么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有他的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心中有怨,但不管什么事,也没有这个孩子重要。”夏侯渊说话的神情语气,不可谓不温柔动人,“最近需要吃一段时间的安胎药,可能还会吃饭也没什么胃口,你且忍忍,等孩子过了三个月就会好转了。”
公子宸痛恨交加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男人,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就一定会生下你的孩子吗?”
夏侯渊闻言眼底瞬时掠过一丝寒意,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宸月,不管你与凤婧衣和那些人有什么样过去,但你是你,总不能一辈子为别人而活,为什么不能为这个孩子多想一想。”
他就不信,她就真的不顾这个孩子,一直偏帮着那些人来置他于死地。
“如果,孩子出生以后却有一个大奸大恶,冷血无情的父亲,我宁愿他永远都不要出生。”公子宸针锋相对道。
夏侯渊面上的笑缓缓消失,定定地望着语出无情的她,“哪个开国君王,不是谋朝篡位来的,凭什么他们都名垂青史了,我做了却就是你眼中的大奸大恶,冷血无情了。”
“你为什么就非要去争这个天下?”公子宸质问道。
“我受够了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皇帝他们做的,我又为何做不得?”夏侯渊反问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继续往下走,要么死。
公子宸低头咬了咬唇,跪坐在床上,请求道,“我们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就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一起。”
她不想再这样争下去了,到头来死的要么是他,要么是凤婧衣他们,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你以为,现在我罢手了,夏侯彻他们会放过我?”夏侯渊沉声道。
凤婧衣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他们看到了,还会放他生活吗?
况且,现在他还是占上风的,他为什么要放弃。
公子宸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淳于越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凤婧衣的,只要我向她开口,她一定有办法让我们走的。”
夏侯渊冷然失笑,道,“我需要那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手?”公子宸泪流满面地问道。
她曾以为自己聪明过人,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可是在他手上,她一败再败,已然到了如此可怜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