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穿得圆滚滚的,爬起来走了两步就滑倒了,把孙平着实吓了一跳,跑过去却是看到他倒在雪地里咯咯直笑,好玩得不得了。
可是,身上穿得太厚了,想要再起来费了好一番力气也没爬起来,孙平上前扶着他起来了,他又故意自己倒下去。
好不容易把他扶着站起来了,他却手里抓着一把雪就要往嘴里送。
“这个可不能吃……”孙平连忙将手扳开,把雪给他拍掉了。
屋里,熙熙在暖榻那里,趴在窗口看着外面雪地里嬉戏的人,小脸绽起笑意。
夏候彻坐了一会儿,看他还趴在窗口看,起身过来瞧了一眼,看到外面在雪地里疯跑的小家伙,不由在想她娘那么怕冷,也算是性子喜静的人,他也没这德行,怎么这家伙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雪越下越大,他冲着外面的人叫道,“带他回来。”
孙平听到声音,这才拍去了瑞瑞一声的雪,抱着她往暖阁去。
小家伙进了门万着小短腿跑到了夏候彻跟前,笑嘻嘻地拉他的袖子,夏候彻蹲下身看着,“怎么了?”
瑞瑞笑着一伸手,竟是抓了一把雪回来递到了他嘴边要他吃,他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看着他冻得通红的小手,将他手里的雪接了过去搁到桌上,给他呵着气揉了揉。
他直到看着他们兄弟两个凑在一块儿玩了,这才起身回书案边去批阅折子,不昨抬头看一看暖榻上玩耍的两个小家伙,只是总不时的想着,如果她也能在这里,该有多好。
午膳的时辰,紫苏给他们做好了吃的送了过来,熙熙吃饭倒是乖巧安份,瑞瑞却是吃一口又跑开了,然后好半天了又跑回来吃一口,怎么叫都叫不听。
孙平只能一回又一回地将他拉回到桌边吃饭,结果他又钻到了桌子上面不出来,夏候彻伸手将他从下面拎了出来,结果刚喂着吃了两口,他又要下地去跑。
“你还真是没完了?”紫苏瞪了他一眼,念叨道,“从娘胎里就不安份,出来了更不让人省心。”
夏候彻目光微震,沉吟了片刻问道,“孩子出生前,你在南唐?”
紫苏一边喂着熙熙吃饭,一边说道,“我没在,后来听沁芳姐说的,说这家伙在娘胎里就闹腾,天天晚上不肯觉,扰得她娘也睡不下,原以为是只有他一个的,哪知道先生出来的却是熙熙。”
这世上双生子并不多见,所以她见了他们才这么喜欢。
夏候彻短暂的喜悦过后,眼底却泛起落寞之色,虽然这两个孩子已经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错过了他们太多重要的时刻,这样的遗憾,他这一生也难以再弥补给他们。
“我听说,六七个月的时候,公主老是半夜跟个老鼠一样到厨房里翻吃的,肯定都是这臭小子害的。”紫苏笑着说道,瞥了他一眼。
夏候彻抿唇失笑,很难想象她那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这臭小子会走了,就老是捡些奇怪的东西回来,给他养了只小兔子,他去喂兔子吃草,都能自己坐在一块也拿着草吃。”紫苏越说,越是兴奋,继续道,“还喜欢把红红黄黄的树叶子捡回去给他娘,凤凰台有个果园,一到秋天他就特别喜欢去那里,也就是从那里喜欢甜葡萄的,所以刚开口说话,到现在就学了三句,娘娘,果果,饭饭……”
瑞瑞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才喂他吃完,紫苏将个食盒留了下来,有已经剥好的甜葡萄,还有刚做的小糕点。
“这些留着,等过一两个时辰再让他们吃,这个小糕点入口即化的,公主和沁芳专门做出来给瑞瑞吃的。”紫苏说着,将食盒交给了孙平收着。
“难为紫苏姑娘,如此细心准备了。”孙平道。
紫苏望了望又凑在一块儿玩的兄弟两,说道,“记得给他们喝水,我回去睡觉了,昨天被那臭小子闹腾得大半夜才睡。”
“行,你路上慢点。”孙平将人送了出去,一进了回来就看到里面父子三个就不由好笑。
熙熙趴在夏候彻背上玩,瑞瑞则站在边上一直拉扯着他腰间的玉佩玩,拉了一会儿扯不下来,也跟着要往龙椅上爬,夏候彻顺手把他拎了上去,结果两个小家伙都在他背上爬着玩。
孙来端着水过来,喂着两个人喝了水,道,“皇上,两个小皇子该午睡了。”
夏候彻搁下手头的事,拉着还玩闹不休的两个小家伙准备哄他两睡觉,结果一个也没哄下,不由头疼地抚了抚额。
“对了,紫苏姑娘留了什么故事书,说读给他们听的。”孙平想起方才紫苏和食盒一起交给他的书,连忙去拿了过来。
夏候彻接了过去,书面上写着,宝贝的故事书。
那笔记,是他再熟不过的。
他翻开瞧了瞧,里面也都是她的笔迹一字一字写出来的,故事简单温馨又充满童趣。
瑞瑞瞧见他拿的书,伸着手就要拿,“娘娘的……”
夏候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乖乖坐好了,我们就讲。”
熙熙乖乖地在他边上坐着了,倚在他的身上,兴奋地等着。
瑞瑞睁着圆圆地大眼睛望了望他手里的书,又望了望他,然后一屁股坐就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夏候彻笑了笑,翻开书声音温和地给两个小家伙念着,熙熙听着听着就渐渐靠在他身上睡着了,瑞瑞却坚持着听完了。
他心情复杂地合上书,低头一看坐在脚边的小家伙,也抱着他的腿睡着了。
他将熙熙扶着躺下来,这才弯腰将坐在地上的小家伙给抱了起来放在宽敞的龙椅上,接过孙平递来的毯子给两人盖好了,看着两个孩子香甜的睡颜,伸手拿过搁在桌上的故事书。
她在孩子被送走孤身去寻他们回来,她给瑞瑞做布球,给他做饭团子,给他一字一句地写这故事书,从紫苏偶尔的话语中也知道,她是有多么疼爱这个孩子……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那样的原因生下他们,怎么可能不喜爱他们。
他怎么就忘了,她就是那样的人,真正想说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口,而说出口的话也从来不是她心中真正所想……
可是一直以来,他一直只看到她的无情冷硬,却根本不曾想过自己的一意孤行,让她的处境是多么艰难。
两个孩子一睡下,原本喧闹的皇极殿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孙平到书桌边换茶,侧头瞅了一眼夏候彻边上还睡着的两个孩子,笑着说道,“这仔细看,大皇子倒是像娘些,小皇子那眉眼简直跟皇上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候彻闻声也侧头看了看,薄唇勾起微微的笑意,在见到他们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两个儿子。
一个像他,一个像她。
只可惜,孩子回到了他的身边,她却又不在。
从很久以前,他一直想要有一个他自己的家,有他心爱的女人,有他们的孩子。
只是后来,他君临天下,知道自己不该有那样的奢望,对着六宫众人也不再存那样的心思,直到遇到了她,他们互相猜疑又互相试探,可他却又因为她,而再一次生出这样的想法,且随着时间一天比一天强烈。
然而,她却嫁给了别人,无论他怎么求,怎么争,她也不愿再回头看他一眼。
瑞瑞翻了身,踢开了盖着的毯子,手脚都搭在了熙熙身上。
夏候彻回过神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脚放回去,以免压在熙熙身上会让他睡不安稳,好不容易才将他手脚拉开了。
他也趁着他两还睡着,赶忙处理积压的政务,免得等到他们醒了,自己又没有空闲了。
“原泓去了好些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也没让人送信回来。”孙平低声回道。
夏候彻没有再询问,低头忙起了自己的事,唯恐瑞瑞再踢了毯子,不时回头去看一眼。
这几日,看着这两个孩子,他似乎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自己口口声声说着爱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却还未真正懂她。
他爱她,他要她离开南唐,离开她的亲人故土,离开她原本的一切跟他在一起。
也许那些人,那些东西在他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对她而言却是难以舍弃的,而他要她舍弃这一切,根本就是给她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若是她真能舍下那一切,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因为那一切她奋起反击做了南唐长公主,也因为那一切她来到了他身边,还是因为那一切她又离开了他,可见那些人和事对她是多么重要的,那要重要的东西她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不过相识三年的他而抛却不顾。
他恨她的无情冷漠,可她却一直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自己所能坚持的责任与信念,纵然他恨透了她那样与他背道而驰的坚持。
他总是忿恨着那三年自己倾心相付,她却无情无义,他希望那三年,她是如他深爱她这般深爱着自己,可是又何曾去想过,如果那时候她真的对自己动了心,那三年她过得又时何等的痛苦?
即便是他自己,若是早知道身边的人是他一直要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他也绝不可能爱上她,而那个时候,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谁,一直都知道他日日夜夜地在盘算把她找出来杀死,天天面对着这样的他,她又怎么敢动心,怎么敢爱他?
可是如今他知道,她有动过心的,可也是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摧毁了她萌动的心意,就在他一次又一次要杀了南唐长公主时,就在他一次又一次要把她身边的人赶尽杀绝的时候……
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又如何会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喜欢她,喜欢上自己一直要置于死地的仇敌。
瑞瑞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着坐在边上的他愣了愣,然后小嘴一扁,眼中缓缓就涌出泪花,“娘娘……”
夏候彻搁下手头的事,连忙将他抱了起来,看了看还在睡着的熙熙,嘱咐了孙平一句,抱着他快出去了。
瑞瑞来了这里好几日了,可是每次要是睡觉前,或是睡觉醒来看不到他娘就会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