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草草吃完了一碗饭便搁下了碗筷,起身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她相信,原泓一定会设法帮她通知金花谷的人,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等来接应她的人。
如果可以,她最好赶在萧昱赶来之前脱身,避免这两个再撞上。
夏候彻瞪着她,恨恨地嚼着口中的饭菜,好似嚼得是她的皮肉一般解恨,结果一口咽得狠了,把自己噎得脸都胀红了。
凤婧衣倒了水递到他面前,他接过杯子喝了水这才好些,可是一抬眼递水的人已经又坐回原来的地方了。
这样的相处持续了三天,第三天过来找夏候彻的原泓给了她一包药粉。
“这是金花谷的人拿来的,说是无色无味能让人昏睡两天。”
凤婧衣接了过去,道,“你就不怕我会毒死他?”
“除非你不想活着回去了。”原泓道。
她不敢,更不会。
不知为何,她看那个人的眼神并不带杀意,反而是让人意外的柔软。
“那边的柜子里有一套衣服,你放倒他换上,熄掉屋里的灯火再点亮,我会过来送你出去。”原泓道。
“有劳。”凤婧衣道。
夜幕降临的时候,夏候彻果真又过来了。
晚膳的鱼汤很鲜美,她率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正吹了吹,还未送到唇边,一只手便伸了过来。
“自己有手,自己盛。”凤婧衣道。
夏候彻一伸手拿起了她手里的鱼汤,满意地喝了一口,夸赞道,“这行馆的厨子不错。”
凤婧衣自己拿起碗重新盛了一碗,拿着汤匙一下一下的搅着,看着对面的人将一碗鱼汤喝完了。
夏候彻搁下碗,不一会儿功夫眼前就越来越模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了望她手中一口未动的鱼汤,咬牙切齿道,“你……”
送进来的东西,都是经过人试过的,再能动手脚的人就只有她。
凤婧衣搁下手中的碗,沉默地望着他,有些难过的想哭。
“汤里没毒,你睡两天就会醒。”
金花谷出来的药,便是他有再高深的内力,也抵不住的。
他扶着桌子,踉跄着扑过来抱住她,恶狠狠地道,“你休想走,你休想走……”
说完,整个人却渐渐失了气力,渐渐看不清,渐渐听不到……
凤婧衣支撑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眼底的泪夺眶而出,“对不起……”
半晌,她艰难的起身,将他扶到了不远处的榻上,取过搭在边上的斗蓬盖在他的身上,看到他脸上的浅浅的疤痕,不由颤抖地伸出了手,心疼地抚上了伤痕。
“夏候彻,当时你不止救了我,也救了我们的孩子。”她哽咽的出声,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敢说出这番话“他们是双生子,长得特别像,尤其是瑞瑞,简直快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快一岁了,如果他朝我再无能力保护他们,一定让他们回到你的身边,请你也一定好好保护他们。”她说着,倾身吻上他脸上的疤痕,滚烫的泪珠却滴落在他的脸上。
夏候彻,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能爱你,不敢爱你。
起码,不能如你爱我这般爱你。
南唐与大夏的恩怨,已非你我所能左右。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起身快速从柜子里找出原泓让人准备好的衣裳,侧头望了望榻上一动不动躺着的人,熄灭了屋里的灯火又重新点燃,静等着原泓的到来。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人声,原泓带着一个人进来,刚一进门便一掌将带着的人击昏了。
而那人,正是穿着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
“走吧。”原泓催促道。
凤婧衣沉默地回头望了望榻上的人,一扭头跟在了原泓身后,低着头出了门。
夜色深沉,外面的侍卫并没有怀疑什么,她微低着头跟着原泓成功地出了行馆,到了后门紫苏和空青便跟了上来,“你终于出来了。”
公子接到消息,就给了他们一包药粉送过来,说是让他们来找送信的人。
还说,那包药十头牛都能放倒了,别说一个夏候彻了。
果然,最厉害的还是他们的公子。
凤婧衣望向原泓说道,“他要发现了,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那也总比把你留在大夏的祸害小。”原泓冷言道。
“既然是交易,也不能让你太过吃亏,你们与其这样追查冥王教,倒不如多放些心思去查一查楚王夏候渊,他可是失踪太久了。”凤婧衣道。
夏候渊对于盛京甚至大夏朝堂上下太过了解,又加之心机深沉,若是要算计他们,只怕让人防不胜防。
“什么意思?”原泓面色一沉追问道。
“我得到消息,楚王与冥王教关联匪浅,比起别人,他的威胁更大。”凤婧衣说罢,接过空青递来的缰绳上了马,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要查,应该能从盛京查到更多东西。”
“况青他们,已经放出城了。”原泓道。
“多谢。”凤婧衣说罢,朝空青和紫苏两人道,“走吧。”
话音一落,三人打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不久之后的再见竟是她此生最大的浩劫……
凤婧衣三人趁着夜色出了城,顺利与况青等人会合。
“有没有伤亡?”
“没有。”况青回话道。
原以为落在大夏人的手里会死路一条的,没想到关了三天竟又把他们放出城了,只是太子妃这三天又在何处,他大约也猜测到了,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他该去多问的。
“快走吧,要是等那大夏皇帝药效过了回过神来,想走都走不了了。”紫苏催促道。
凤婧衣回头望了望身后夜色中的榆城,一拉缰绳道,“走!”
她知道,如果他再醒来,又会是何等的愤怒,可是她必须回去。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金花谷,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由于时间紧迫,紫苏在帮着收拾熙熙的东西,她就开始忙着给还没睡醒的小家伙穿戴衣服,刚把他抱起来,小家伙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倒也没哭没闹。
“我们让人准备早膳,你们吃了再上路吧。”紫苏不舍地看着她怀中抱着的孩子道。
毕竟养在金花谷大半年了,这一下走了怪舍不得的。
凤婧衣低头望了望孩子,先交给了奶娘喂奶,自己赶紧去了外室用膳,那些药如果对普通人可能真的要两天,对于夏候彻估计今天夜里,他就能醒来了。
她必须尽快带孩子离开大夏,若再让萧昱赶来跟他撞上了,两个人都是谁也容不得谁的,局面就更加难以控制。
简单用了早膳,一行人便准备上路了,她从奶娘那里抱过孩子,伸手摸了摸圆嫩的小脸,柔声笑语道,“我们回去,弟弟在等你呢。”
“那你们路上小心,要是再遇到事,让人来通知我们。”紫苏道。
虽然师傅又跑出去了,不过还有他们勉强能帮点忙嘛。
“多谢了。”凤婧衣抱着孩子上了马,道,“时间紧迫,我就不带奶娘和太医同行了,你随后帮我雇马车送他们回丰都。”
“好,我有空了就去丰都看熙熙。”紫苏笑着道。
凤婧笑了笑,扫了一眼况青等人,道,“走吧。”
在她带着孩子马不停蹄地离开大大夏之时,夏候彻也如她所料地在夜里醒来了,人是清醒了便药力还在,就连从榻上坐起身也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一抬眼看着悠闲地坐在不远处小酌的人,眸中蔓延起沉冷的怒意,行馆守卫森严,又别有别的人能接触到他,除了这个不速之客几番到过这里,而且还是在他不在屋里的情况下。
所以,她能逃出去,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你不用瞪我,现在她估计都快出大夏境内了,你就是长了翅膀也追不上了。”原泓抿了口酒,毫不客气道出事实。
夏候彻坐直了身子,目光凶狠地瞪着坐在对面的人,“果真是你把她放走的。”
“是啊。”原泓老实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有任何狡辩。
这样的情况下人不见了,能动手脚的只有他,且本来也是他做的,反正也骗不过他,何必再否认呢。
“你……”夏候彻咬牙切齿,想要起身却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夏候彻,你该认清点自己的身份,也该认清点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立场。”原泓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面色显得认真而凝重。
他现在的行径简直荒唐的可笑,且不说凤婧衣是南唐长公主的身份,好歹人家现在已经是北汉的太子妃了,人家两口子连孩子都有了,他竟然还想把人留在自己这里,真是疯了。
况且,他实在想不出凤婧衣那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念念不放,姿色是有几分,可这天下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只要他想要,他能给他找出一堆来。
那女人除了满肚子的阴谋诡计还有什么,难不成那三年他是被人害得上瘾了,现在不上赶着去被人虐一番就浑身不对劲?
“这是朕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夏候彻冷然道。
“她害死了多少将士,还有方湛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少年,就死在他们姐弟手里,还有她现在的丈夫萧昱,白壁关到现在还在他手里,这些你都忘了,你想再把她留下来,就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原泓沉声道。
现在军中对于南唐是深恶痛绝的,他要是将凤婧衣这女人再留在身边,势必国内还会酿出一场兵灾内祸。
夏候彻薄唇紧抿,面对臣子的质问,却无言以对。
“她都已经绝情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就还是放不下?”原泓道。
“朕试过了,朕做不到。”夏候彻沉重地叹息道。
可是,就算他再放不下又如何呢?
她还是走了,回去那个人身边,怎么也不肯再留在他这里。
“北汉与大夏的战事还在继续,南唐也一直在招兵买马,而你现在却一心扑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自己的敌人,你当年要一统天下的雄心和决心到哪里去了?”原泓望着坐在那里目光哀痛的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