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婧衣与众人一起闭上眼睛,闻到空气里甜甜的香气,大约也猜出了端上来的是什么东西。
半晌,傅锦凰道,“皇上可以睁开眼睛了。”
凤婧衣与大家一起睁开眼睛,看着端上来的蛋糕,努力做出和大家一样的惊诧表情,傅锦凰侧头扫了她一眼,倒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然而最震惊的莫过于沁芳了,她不是没见过这个东西,前那年公主不是也给上官将军做过的吗?
她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做那样的东西,这皇贵妃……
夏候彻显然对于这份礼物很是满意,亲自牵着傅锦凰坐在了自己边上,凤婧衣吃了一小口分到自己桌上的蛋糕,对于曾经做过甜点师傅的她,这样一个失败的作品实在没有胃口吃。
“钰贵人不喜欢?”夏候彻望了望她这边,问道。
“嫔妾只是有些酒力不胜而已。”凤婧衣道。
“朕这个过寿的都还没醉,你倒喝得比朕多了。”夏候彻笑着数落道。
“嫔妾失仪了。”
拜托,你已经左一个皇后,又一个傅锦凰,还要抽空来调/戏我,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的忙得过来吗?
席间,皇帝问起傅锦凰之前的病况,好不心疼的样子。
凤婧衣暗自唾弃,人家病重的时候你在我床上,这时候人家病都好了,你倒装模做样了。
酒过三巡,她借着醒酒的由头离席去了外面的花园,因着是温泉环绕的岛上,这里的紫藤花竟还开着。
一想到远在北汉的凤景,她连忙叫上沁芳一起摘了些紫藤花收起来,准备回去做了藤萝饼托公子宸暗中送到凤景那里。
母妃走了,上官邑也不在了,也只剩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了。
“原来钰妹妹在这里。”苏妙风笑着拂开花枝过来。
“苏姐姐也出来了。”凤婧衣将藤萝花交给沁芳,吩咐她先拿回去。
两人在湖边漫步走到了湖边,苏妙风瞧着漂过来的花灯,笑道,“看来皇贵妃是复宠了。”
“嗯。”凤婧衣应了应声。
傅锦凰不过仗着自己有前世的记忆,尽拿一些这里的人没有的东西,自然是占尽了上风的。
“钰妹妹倒是看得开。”苏妙风望了望她,笑着说道。
她自诩算是能识人的,这宫中除了皇帝,这还是她第一个难以看透的人。
这宫中的女子,无论是她还是皇后,谁不曾因为皇帝的宠爱而迷失过,只不过有的人陷得太深,而她和皇后及时认清现实,不再奢望那份虚无缥缈的宠爱,只想拥有皇帝所带来的权势能护佑家族。
可是,这个钰贵人也算是盛宠,今日看到皇帝这般待另一个女人,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没有恨,没有怨,甚至连一丝嫉妒都没有。
这样的人,不是另有所爱,便是暗藏心机。
“皇上待我是好,却总归不是我喜欢的那一个。”凤婧衣怅然叹道。
看来,苏妙风已经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用心入宫了。
静嫔望了望她,并没有追问下去,似乎是相信了她是真的另有所爱才会如此,“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席了。”
正说着,孙平带着人寻了过来,“见过静嫔娘娘,钰贵人,皇上差奴才来问一声,贵人酒可醒了,若是还不好,奴才就送您回宫休息去。”
凤婧衣也不想再去凑热闹,于是道,“正好苏姐姐也说要回去,我们作个伴就行了,孙公公就不必送了,有劳您去向皇上和皇后禀一声。”
孙平望了望两人,吩咐了身后的宫人送两人回宫,方才道,“那贵人路上小心,奴才这就去回话。”
凤婧衣点了点头,看到孙平走了,方才与苏妙风一起朝岛上的小码头走去,回了静华宫也无事,两人便在凌波殿下了两盘棋打发时间。
夜深之时,沁芳进门来禀报道,“贵人,皇上今晚翻了关雎宫的牌子,不过来了。”
一夜好眠。
凤婧衣估摸着夏候彻最近忙着安慰他的爱妃,近些日应该不会往她这里来了,早膳之时便吩了沁芳去御膳房领些面粉来,打算把藤萝饼做了,早些让公子宸赶在凤景生辰前送到北汉。
沁芳知道每年她都是要亲手做的,便和青湮规规矩矩在边上打下手。
“青湮,你前日输了一盘棋,那个笑话还没讲呢,现在说来听听?”凤婧衣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
青湮面色一下不好看了,这女人总知道怎么为难她,“我不会。”
凤婧衣眼底掠过一丝狡黠,抓起手里的面团便扔了过去,然而她的偷袭在隐月楼第一高手面前显然没有成功,青湮一抬手便接住了。
“还有呢。”凤婧衣另一个又扔了过来,青湮没接闪身躲开,以她对这女人的了解,扔过来的这一个一定接不得。
她是躲开了,正推门进来的人抬手一挡,薄薄的面皮一破,面粉洒了来人一脸,样子好不滑稽。
沁芳眼尖看到站在来人身后的孙平,连忙跪下,“皇上。”
凤婧衣看着门口一脸白面的男人,忍住笑意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夏候彻抹了抹脸上的面粉,哼道,”你就是这么跟朕请安的?”
“嫔妾知罪。”凤婧衣垂着头,不敢起身。
“你们都下去。”夏候彻说着,缓步走到“凶手”前面,“朕治你行刺圣驾都不为过,知不知道?”
“一个面团也叫行刺?”凤婧衣抬头挑眉,一看到他那张脸,笑意便憋不住了。
“还笑?”夏候彻沾着面粉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看着她的样子,甚是满意地笑了笑,“现在还笑朕?”
“嫔妾不敢。”凤婧衣低着头,有些委屈地哼道。
夏候彻往椅子上一坐,道,“还不给朕把脸上洗了?”
凤婧衣赶紧去端了水过来,拿湿的巾帕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面粉,“皇上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陪你的皇贵妃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吗?
“路过,进来看看。”夏候彻道,声音却是不高兴的。
原以为他昨晚宿在关雎宫,她会不高兴,哪知过来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什么味道。”他闻到香气,吸了吸气。
凤婧衣连忙放下巾帕,到炉边去看自己的藤萝饼,欣喜地一个一个夹出来,“昨天在汀兰阁看到还有藤萝花开着,所以摘了些回来做藤萝饼。”
“藤萝饼啊。”夏候彻走近,目光有些复杂的怅然。
然后,自己拿纸包了一个坐在边上吃起来,凤婧衣倒也没怎么在意。
可是,他吃了第一个,又拿了第二个,一连啃了三个,这就让她不满了。
这三个也就罢了,最后还把剩下的都拿走了,饼渣都没给她留一点。
凤婧衣老大不情愿地带着宫人送驾,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的藤萝饼,都没问问她给不给,就一个不剩地全拿来走了。
他也不怕吃着噎死,她暗自道。
“皇上全拿来走了吗?”沁芳问道。
这个本就不是紫藤花开的季节,她把汀兰阁那里的花全摘下来了,原是做了要送去给小主子的,现在怕是送不了了。
“罢了,再想办法吧。”凤婧衣远远看着圣驾远去,叹道。
夏候彻自凌波殿出来,面色便不怎么好看,孙平上前道,“皇上,东西让奴才拎着吧。”
“你先回皇极殿吧,朕去一趟长春宫。”夏候彻说道。
“长春宫……”孙平面上骇然失色。
长春宫,如今宫中已经无人再敢提及这个地方了,更别说靠近这个地方。
那样不祥的地方,他真的还要进去吗?
夏候彻没有带一个随从,独自穿过重重殿宇,进到了无人迹皇宫北角,远远看着那座偌大的长春宫。
它再没有了记忆中的金碧辉煌,宫外的青石路都长满了青苔,可见已是很久未有人踏足了。
长春宫,长春宫,这个让他想念,又让他害怕的地方。
似乎,自从他登上帝位,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倒也不是没来过,只是每次走到这宫门外,他便再没有勇气让自己走进去面对里面的那个人,这里带给他一生最美好记忆,也带给了他一生的恶梦。
许久,他深深吸了口气,举步朝紧闭陈旧宫门,抬手敲了三下。
“什么人?”里面有人打开门,看到是他连忙跪下,“皇上!”
夏候彻站在门口,却半晌没有抬脚进门,只是静静地望着空荡荡的庭院,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朝堂之上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天子,此刻却落寞迷茫得让人心疼。
也只有在这里,他从不示人的软弱才会暴露无疑,出了这个地方,他就只能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他回过神来问道,“她……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上个月跑出去伤了宫人,奴才没办法只能把宫门锁住了。”老嬷嬷垂着头回话道。
夏候彻抿着薄唇点了点头,提着食盒道,“朕……进去看看她。”
“皇上这边走。”老嬷嬷躬着身,引路道。
夏候彻举步进了门,这一步也沉重得仿佛用尽了他一身的力气,默默地跟在嬷嬷后面走着,明明是很短的路,却仿佛让他走了好久,好久……
“娘娘这会儿睡下了,皇上小心别吵醒她了就是。”老嬷嬷轻声叮嘱道。
夏候彻点了点头,轻步进门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旁的桌上堆满了扎着针的蓝色和红色的小布人,每一针都扎穿了,足见扎针的人是如何的痛恨它们。
蓝衣的上面写着,上官邑。
红衣的上面写着……凤婧衣。
初冬的阳光照进屋内,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老嬷嬷轻步端了茶过来,低声道,“皇上,请用。”
这是今年新贡的雨前茶,这皇宫里除了皇极殿,便是皇后宫中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