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伤势如何了?”凤婧衣打量了一眼公子宸和沐烟两人问道。
沐烟叹了叹气,说道,“虽然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恢复内力,但小命还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它的事就要看淳于越有几分本事了。”
凤婧衣含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因着进帐之前,公子宸就已经嘱咐过不要提起大夏皇帝的事,故而有说有笑,却再没有人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她刚用完膳,北汉便有信使来见,说是有要事禀报,萧昱只得将她交给青湮等人照顾,出去接见信使处理事情。
“好了,你们也都伤得不轻,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里有青湮陪着就行了。”凤婧衣道。
公子宸等人也没有强留,一一起身告辞离开了大帐。
“外面太阳好,我扶你出去走走。”青湮说道。
凤婧衣无奈失笑,起身道,“我还没伤重到那个地步。”
说罢,赶快走在前面掀帐先出去了。
青湮跟着出来,与她并肩在营地里走着,直到人迹稀少之处,凤婧衣方才问道,“夏候彻他……怎么样了?”
这些话,她不能向萧昱问,更不能向凤景问,能询问的人也只有青湮了。
“当时具体的我也没有办法看清楚,不过去看了他掉落的地方,应该伤势不轻。”青湮说着,望了望她道,“今天一早我又去了一趟玉霞关,关内的大夫和附近的军医昨晚连夜都被召去了,想必情况并不乐观,至于现在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又在半个之中使用内力救了人,掉在那样的铁钎阵中,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在身。
她知道这样的话不应该告诉这个人,可是她知道她是想要知道的。
再者,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来不会说谎。
不过,当时夏候彻会去救她,确实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凤婧衣痛苦地敛目,呼吸阵阵颤抖,却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地走着,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彭城军营的牢房附近,于是鬼使神差地朝着当年自己被关过的那间牢房走去,她当年放火烧过的痕迹都还在。
她扶着牢门,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牢房里面,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来,恍惚又看到了那个一身黑羽氅坐在那里面的人。
一切,清晰如昨日,却又恍然如隔世。
那个时候,他们谁又能料到,初次相遇的他们会纠缠三年,走到今天的地步。
“你也不用愧疚,凤景已经让人送了粮草到玉霞关,暂时也会不趁人之危进攻,算是还他出手救你的恩情。”青湮站在她背后说道。
当然,她看得出,她并不是愧疚,而是深深地痛心,因为心底那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凤婧衣闻言回过神来,转身望向青湮道,“你能不能悄悄去一趟玉霞关,看能否从前去问诊的大夫口中知道病情,然后从淳于越那里拿些伤药过去。”
她不想他死,起码……不想他是为她而死。
“好。”青湮没有多问什么,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凤婧衣笑了笑,道,“谢谢。”
之后,虽然是进攻玉霞关的对付大夏的大好时机,南唐军队却始终没有出兵。
直到半个月后,潜伏在玉霞关外的探子,快马回来禀报道,“皇上,玉霞关的大夏兵马撤兵了。”
“撤兵?”凤景和帐内将领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凤婧衣原本坐在一边旁听,听到消息心不由一颤,连忙追问道,“会不会是看错了?”
“我们特地还进关去看了,大夏的兵马昨天一夜之间一人不留地都从玉霞关撤离了。”探子坦然禀报道。
“大夏会那么好心,把白玉关拱手让给咱们,会不会设了什么埋伏?”一名将领出声道。
为了玉霞关,大夏与南唐交战数次,如今他们还没有出兵,大夏怎么就自己撤兵把玉霞关白白让给了他们。
凤景沉默地想了想,望向她问道,“皇姐,你怎么看?”
“带兵入关去吧。”凤婧衣平静地说道。
没有什么埋伏,没有什么阴谋,只是那个人履行了他们之间的那个赌约。
如果她回到南唐,大夏便从玉霞关撤兵,他说到做到了。
即便,她是以那样的方式回到了南唐,并不是真正地赢了他。
大夏军队撤离玉霞关的举动,让南唐军中上下都甚是不解,自古以来没有谁会无缘不无故放弃已经占领的城池。
当然,凤婧衣也并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自己与夏候彻之间的那个赌约。
凤景带兵进驻玉霞关,原本心中还担心城中有埋伏,或者是大夏皇帝设了什么圈套,可是入城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却再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大夏人,这才放心放南唐的兵马驻守下来。
萧昱带着凤景去巡查玉霞关靠近大夏一方的关口,教他布兵防守的策略,凤景虽然聪明,但在带兵打仗的经验并不多,所以许多安排自己定下之后都会先问过他,才真正下令。
凤婧衣一人最后入城,站在城门处看着南唐的士兵正在清除城下的铁钎阵,夏候彻坠落的地方数根铁钎压断了,隐约还可以看到一片被鲜血沁过的泥土。
她举步走了过去缓缓蹲了下来,颤抖地伸出手抚上那片沁过血的泥土,原本死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她的,可是她一心想逃开的人却代替他坠落在了这里。
而她,就在那个时候离开了他。
半晌,她起身进了城,独自一人上了城墙之上,那一天从这里走上去,发生的一幕幕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知道他恨她,恨她不肯爱他。
他将一生中最珍贵的心意的都给了她,可她却将这份心意无情地碾得粉碎了。
青湮寻到城墙之上,看到孤身迎风而立的人,不由上前道,“我可以去一趟盛京,打探消息回来。”
她没有说,可她看得出来,她很担心那个人的生死。
她之前来这里打探过,前去诊治的大夫说是一直伤重昏迷,恐有性命之危,她也从淳于越那里拿了药交给大夫,至于后来怎么样,她再没有打探到消息。
如今,大夏的军队撤离玉霞关,她就更加无从知晓了。
凤婧衣闻言侧头望了望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路是我自己选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回头念念不舍,不必再去打扰了。”
大夏撤兵,若没有他的命令,方湛是断然不会撤兵的。
虽然不知现在伤势如何了,但她想人应该是醒来了。
她自己一心要回到南唐,如今终于回去了,又让人回头去打探他的消息,又算什么?
只要知道他还活着便足够了,她在这里想起他,大约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再想起他,回了南唐想来以后至死也难再相见了。
青湮见她心中已有决断,便也没有再出言相劝了。
凤婧衣平息下心底的暗涌,转身道,“我们下去吧。”
“那你以后作何打算。”青湮并肩跟着她从城墙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道。
“南唐现在百废待兴,先帮凤景安定朝堂再说吧,好在他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大事也能自己做了主了,我能帮上的估计也没有多少。”凤婧衣眉目笑意微微,侧头望了望她问道,“你呢,你和淳于越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我不会和他成亲。”青湮沉下来脸来道。
凤婧衣失笑,不解问道,“为什么?”
这两年,看他们两个关系也算小有进步了,怎么一说起成亲的事,她还是这副模样。
她不由暗自同情了一把淳于越,看来要想得偿所愿,还得等下去了。
“不为什么。”青湮平静地说道。
凤婧衣也知她的脾气,虽然很同情淳于越,却又不好太过帮着他。
“淳于越还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把公子宸她们的伤势调养好?”凤婧衣问道。
“最少也得一两个月。”青湮说着,望了望她追问道,“是有什么事?”
“我想和公子宸追查冥王教和傅家的事,总感觉背后没有那么简单。”凤婧衣说着,不由拧起了眉头。
她很清楚傅锦凰的个性,栽在了她手里之后,总会找机会再对付她。
傅家在大夏多年,却暗中与冥王教有牵扯,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她现在也一无所知,不过这个篓子是她捅出来的,也该由她亲手解决。
虽然现在冥王教并没有什么动静,但他们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朝廷都是莫大的威胁,而现在她们对它个神秘的教派,几乎没有一点了解。
将来,若真是交起手来,只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尤其,南唐刚刚复辟,正是薄弱的时候,已经再禁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青湮闻言不由抿唇皱起了眉头,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公子宸现在重伤在身,起码两个月内是不能做什么的,而这件事又是非同小可。
“你和沐烟,还有星辰就别参与其中了,白笑离说过你们不能跟冥王教的事扯上关系,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总归是为你们好的。”凤婧衣淡笑说道。
青湮无言以对,这件事确实是白笑离一再交待过的,她们多年以来也一直遵守着。
两人刚从城墙上下来,凤景和萧昱也刚刚安排好驻守的兵马回来,下了马便迎面过来了。
“皇姐!”
“你们回来了。”凤婧衣轻笑道。
凤景刚过来,望向青湮道,“青湮姐姐,我们先去驿馆吧,沁芳一个人在那边收拾,我们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青湮知道他不过是想叫走她,让那两个人能独处,没有多问什么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萧昱望着两人离去,无奈地笑了笑,“以为他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了,还是跟个孩子样。”
凤婧衣默然含笑,没有说话。
萧昱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抬眼看到她额头的伤不由叹了叹气,“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