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四天就是册封大典了,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要去襄阳了?”沁芳纳闷儿道。
如今,便是他亲自去了襄阳,也不可能把那里的粮仓变出粮食来,一切大局已定。
“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凤婧衣道。
册封大典的三天过后,皇后就要前往皇觉寺祈福祭祀三天,那也就是她要离开大夏的时候,但愿所有的一切都会顺利。
浴房之内,热气缭绕。
凤婧衣独自一人靠着池壁坐在温泉池子里,想起昨夜他那番眼神和言语都不由一阵心惊胆寒。
昨天午膳的时候夏候彻也还是好好的,夜里过来就变成了那个样子,而他从下午之后见的除了几个前朝臣子便是礼部,内务府和静贵嫔,难道是苏妙风向皇上说起了什么,可她并没有查到什么确实的证据,她明知道夏候彻是最重真凭实据的人,应当不会去凭白无故的说那样的话。
可是,夏候彻的反应又实在太过反常,他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沁芳半晌不见她出来,便进来问道,“主子,你泡好了吗?”
凤婧衣回过神来,应声道,“好了,你准备午膳吧,我就起来。”
她不想沁芳看到自己这一身狼狈的痕迹,所以从起床便没有留她在身边伺候,自己一个人拖着酸疼的身子到浴房泡泉解乏。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离开了,她起身从池子里起来自己换了衣袍,在内室从药箱寻到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自己上了药方才出去用午膳。
沁芳端着沏好的茶送到她手里到,“主子。”
方才进去看那一片狼藉,隐约也可以猜到昨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出来便将茶给备好了。
凤婧衣接过,怔忡了片刻还是送到唇边饮尽了。
“孙公公在做什么?”
沁芳望了望她,如实道,“好似是有什么事,去见静贵嫔了。”
“你差人去看看苏姐姐做什么,我一会儿去看看她。”虽然她不确定,但总要找苏妙探风个虚实。
沁芳一想起看到的夏候彻,不由出声道,“主子,皇上今早的样子很奇怪,奴婢……总有些不安,会不会是要出事了,不如……不如趁着他现在不在盛京,我们走吧。”
以往也不是没见过夏候彻龙颜震怒的样子,但他却甚少在主子面前如此,可早上撞见他离开东暖阁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
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可也正是因为日子近了,她才更加不安,唯恐有一丝的意外,让长久以来的等待和努力都功亏一篑。
凤婧衣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何尝没有同她一样的想法,可是皇后册封大典在即,宫里前朝都在看着她,新皇后从宫里失踪,不出两个时辰定然引起轩然大波,只怕她连盛京城都出不去。
沁芳叹了叹气,默然出去差人去打听了静贵嫔的行踪。
凤婧衣简单用了早膳,等到打听消息的人回了话,便立即准备去见苏妙风。
“主子,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休息一下再过去吧。”沁芳看着她面色疲倦,于是劝道。
“无碍,走吧。”
昨天夏候彻见的人中,最大的变数极有可能就是来自苏妙风,她须得见过她之后,才能确认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沁芳劝不下,只得跟着她一道离开东暖阁,一路由着宫人带路到了群芳阁那边。
“钰妃娘娘,静贵嫔娘娘和孙总管就在那边。”带路的宫人说道。
凤婧衣望了望前方,知道群芳阁都是一些入宫之后,未曾承宠的美人安置的地方,不知苏妙风来这里是做什么。
“过去看看吧。”
孙平眼尖远远看到了,便迎了过来,“钰妃娘娘,你怎么过来了?”
凤婧衣宛然轻笑,道,“从这边路过,听到这边吵闹得厉害便过来瞧瞧看。”
“奴才办事不力,惊扰娘娘了。”孙平道。
“没有。”凤婧衣说话间,望向不远处道,“原来苏姐姐也在这里。”
说罢,举步走了过去。
“娘娘,钰妃过来了。”绿袖在苏妙风边上,轻声道。
苏妙风眼底掠过一丝愧色,很快又沉着镇静地望向走来的人,微笑道,“钰妹妹怎么过来了。”
果真如她所料,他并没有将她怎么样,只怕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夏候彻知道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了。
“给钰妃娘娘。”一园子年轻如花的美人齐齐朝她行礼道。
凤婧衣扫了一眼,道,“平身。”
一个个充满朝气的如花女子抬头望向即将成为大夏国母的钰妃,欣羡之意溢于言表,然而更多是凄然之意。
“钰妃娘娘,求您开恩,不要赶嫔出宫,嫔妾想留在宫里,就算降为宫人也甘愿。”一名美人上前跪下道。
凤婧衣疑惑地望向苏妙风,道,“苏姐姐,这是……”
“这是皇上的意思,先前便下了旨意的,这些未曾承过恩宠的美人各自赏下财物,放她们出宫,自行婚配,我和苏公公这几日在一一核算人数,和她们的家乡何处,好派人送她们回去。”苏妙风道。
“送出宫?”凤婧衣不解地皱起眉头。
自古以来,入选进宫的秀女哪里有放出宫去的道理。
“娘娘,嫔妾入宫三年,父母亲已经故去,便是出了宫又有什么活路。”那跪着的宫女说着,不由面含悲戚之色。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放你们出宫,都给你们补贴了银两的,难道还真想一个个留在宫里为奴为仆,孤独终老?”孙平上前,沉着脸斥道。
苏妙风望了望一旁因震惊而沉默的人,低声道,“皇上也是替你着想,以免其中再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暗害于你,不仅将这些美人放出宫去,且废除了朝廷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往后皇上身边便只有妹妹了。”
凤婧衣淡笑,“苏姐姐不是还在吗?”
“我。”苏妙风自嘲地笑了笑,坦言道,“等册封大典结束,我也要起程去云台山礼佛,大约也是不会再回来的。”
至于,那道离宫的旨意是她自己所求,她自然没有明说。
空置六宫,独尊一后,他已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怎忍心再负他而去。
凤婧衣惊愕地望着她,原先想好要试探虚实的话,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有些慌乱地转过身道,“你们忙吧。”
“主子……”沁芳连忙跟了上去。
凤婧衣走了一段路,道,“沁芳,你先回东暖阁吧,我在园子里走走。”
沁芳有些不放心,却还是听了她的话离开了。
她前脚离开,凤婧衣便微微踉跄扶住一旁的树,敛目深深地呼吸,似是要将积压在胸腔的苦涩吐纳出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大夏的皇后之位,她从来没想过要在他身上拥有这些,可是如今他却都给了他。
她要不起,也不能要,更没有资格要。
她深深吸了口气,疾步朝前走着,也不管是什么方向,也不管是要往哪里走,只是想将那沉重的一切远远甩在身后。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南唐长公主,她要保卫南唐,她要保护凤景,她要从他的手里活下去,她没有错……
凤婧衣,你忘了他在金陵的时候是怎么恨不得杀了你吗?你忘了素素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卞玉儿是怎么死在你的眼前了吗?
他喜欢的只是你扮演的上官素,而你是凤婧衣,南唐长公主凤婧衣,他几次三番要杀之而后快的凤婧衣!
爱?
当他看清你的真面目,还会爱你什么?
你们是政敌,是仇人,却独独不可能是情人。
她终于理清思绪,停下疾行的脚步,清淡的莲香扑面而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碧花亭。
碧荷满湖,洁白的莲花亭亭玉立,还未完全盛放,湖边的朱亭空旷无人。
在这寂寂深宫,也唯有在此处,她曾几番对那个人心生动容,可是也仅仅是动容而已。
她独自站了许久,却始终不曾走近碧花亭,踏上那片曾遍布温柔回忆的地方。
暮色降临,孙平准备去西园去取东西,远远看到有人影站在湖边,走近了看清是何人,连忙上前道,“钰妃娘娘怎么在这里?”
凤婧衣背影微震,收敛起思绪道,“无事,过来走走而已。”
说罢,转身朝着皇极殿的方向回去了。
她要走的路,终究还是要走下去,因为这条路上已经不止是她一个人。
“娘娘?”孙平看着她孤身而去的背影,一时觉着有些凄清。
今天是怎么了,皇上一早面色不善的离宫,这钰妃娘娘颇是不对劲,这好不容易那么多磨难煎过来了,怎么到这个时候两人却又莫名其妙的又冷落下来了。
宫中上下都忙着准备新后册封大典,夏候彻一连走了四天也没有消息回来,相较于她的平静等待,孙平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第四天午膳之时,孙平派去向原丞相打探消息的宫人回来,禀报道,“孙公公,原大人也没有皇上的消息。”
凤婧衣在里面用膳,听到声音端着碗筷的手微微颤了颤,却还是平静如常的继续用膳,并没有向孙平多追问什么。
孙平在外面瞅了瞅里面,低声嘀咕道,“明天就到封后大典了,皇上还不回来,明日怎么办?”
新后册封,没有皇帝露面,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沁芳听了,心里不由阵阵紧张,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变故了。
上官将军和凤景已经安排了在边境接应她们,就等着她们尽快脱身了,可若皇后册封大典不能进行,她们就无法从皇觉寺脱身走。
用完午膳,她一语不发地静坐了半晌,望了望一旁侍候的孙平道,“孙公公,皇觉寺那边有人过去安排了吗?”
“奴才派了人过去,这几天在安排着呢。”孙平上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