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让他看着,实在是痛苦揪心。
“朕要在这里看着。”夏候彻决然道。
孙平叹了叹气,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他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惹他烦心,只能催促着一众太医赶紧给钰妃医治。
整个内殿人来人往地忙碌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夏候彻从年夜宴上离席,皇后和郑淑仪等人也随后跟着来了东暖阁,几人站在外面等着,看着宫人从内殿进进出出,都只是沉默地坐在外面等着。
皇后抬手召了宫人,低声问道,“去看看,墨嫣怎么还没回来?”
这会儿事情应该已经办成了,墨嫣却一直不见回来,实在让她有几分不安。
可同样的,郑淑仪贴身宫女绫玉,也没有跟着过来伺候。
孙平见里面有皇上和沁芳照应着便带了一名太医先从内殿出来,钰妃出了这么大的事,腹中孩子也没有了,等皇上安顿好钰妃,自然是会追查的。
这其中,也有他的疏忽,这个时候更应该先出来追查到底是何人下了毒。
“孙公公,钰妃娘娘怎么样了?”郑淑仪一见她了来,连忙起身问道。
“奴才给皇后娘娘,淑仪娘娘,贵嫔娘娘请安。”孙平连忙躬身道。
皇后起身走的,道,“免礼吧,钰妃到底怎么样了。”
孙平望了望皇后和郑淑仪两人,直言道,“钰妃是被人下了毒,这会儿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大人也还生死不知。”
“中毒?”几人惊声道。
皇后沉吟了一会儿,目光严厉的望向郑淑仪道,“郑淑仪,年夜宴你一手操办的,钰妃赴宴回来便中了毒出了这样的事,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嫔妾也不知道,钰妃的东西都是皇极殿的人一手准备的,都没经过御膳房,怎么会被人下了毒,嫔妾岂能知晓。”郑淑仪道。
她并没有现在就让绫玉出来,绫玉要说的话,必须是在皇上面前说,若是此时让皇后知道了绫玉没落到墨嫣手里,她只会想尽办法灭口。
一旦没有了绫玉来说出真相,那她这个操办年夜宴的人,就会成为最被人怀疑下毒的凶手。
“皇后娘娘,淑仪娘娘,此事就不要再争论了,等皇上出来了自会有决断。”孙平道。
反正这事情,横竖跟她们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他在这宫里这么些年,宫里的明争暗斗从来都有,他知道,皇上也知道。
不过,只要事情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宫里上下明都知道皇上是如何紧张钰妃这个孩子,却还有人毒害她们母子,这岂止是胆大包天。
这会儿皇上是要顾着里面,没有时间心思来追查,但回头真要查出来,那罪名又岂是凶手吃罪得起的。
皇后和郑淑仪没有再说话,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暗自盘算怎么应对皇上的追查才能扳倒对方。
钰妃如今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的,自是不必再去费心思。
孙平召来了宫人,道,“去,把今晚除了沁芳姑娘其它跟去暗香阁侍候钰妃娘娘的人都叫过来。”
宫人闻言连忙应道,“是。”
孙平点了点头,步向郑淑仪面前,躬身道,“淑仪娘娘,今晚暗香阁的年夜宴是娘娘带人操办的,还请娘娘下令将今晚出入在暗阁伺候的宫人都召到皇极殿来。”
郑淑仪望了望孙平,道,“孙公公这是……怀疑本宫?”
“奴才没有怀疑任何人,但出了这样的事总要查个清楚,只是召所有人来问话而已,问清楚了自然也可免了淑仪娘娘一桩心事。”孙平不卑不亢地说道。
她们平日后宫里怎么争都好,可是这个时候对钰妃下手就是犯了皇上大忌了。
这时候还是宫里的娘娘,明日还是不是可就谁也说不准了。
郑淑仪抿了抿唇,抬手召裕清宫的人吩咐人去传话叫人过来问话。
“孙公公,今晚去暗香阁伺候的人都传来了。”一名宫人进来禀报道。
孙平默然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殿外向外面跪了一地的宫人一一询问了去皇极殿发生的事,尤其是跟随沁芳为钰妃准备饮食的人。
苏妙风带着绿袖回到暗阁,才发现那里已经散场了,问了留着的几名宫人才知是钰妃出事,所有人都来了皇极殿。
一到东暖阁外,便见孙平正对着跪了一地的宫人盘问着什么。
“孙公公这是……”
“奴才给贵嫔娘娘请好。”孙平行了礼,道,“钰妃娘娘在宴饮上被人下了毒,奴才在找跟去伺候的宫人问话。”
“钰妃中了毒?”苏妙风不可置信道。
孙平叹息着点了点头,道,“这会儿皇上和太医都在里面诊治呢,孩子是保不住了,连大人也都生死不知。”
皇上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个孩子,结果却成了这样,心中悲痛可想而知。
苏妙风闻言似是有些难以相信,快步进了东暖阁,也没顾上给外面的皇后和郑淑仪请安便直接进了内殿,果真看到床边围满了太医,夏候彻怀中正抱着苍白如死的钰妃。
宫人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她跟前过,看得她阵阵晕眩。
她明明之前就提醒过她,要她小心皇后她们,怎么还会出了这样的事?
南唐长公主,以她的聪明才智在明知道有人要加害自己,不可能避不过,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被人所害。
这到底是皇后她们手段太高,还是……她根本就是知道这一切,想借此打压皇后和郑淑仪她们?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可谓不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连自己的腹中的孩子都不管不顾。
苏妙风怔怔地望着着床上已经人事不知的人,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贵嫔娘娘,这里人来人往的,你先在外殿等吧,仔细宫人来来往往撞到了您。”孙平问完话,回来说道。
苏妙风点了点头,默然地出了内殿与皇后等人在外殿坐着等候消息,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先前跟着郑淑仪所发现的一切。
毕竟,现在到底是皇后要陷害郑淑仪,还是郑淑仪陷害皇后都还不知,只有等皇上追查到眉目之后再说。
只是,她实在难以想象,牵涉其中的人会面对皇帝怎么样的滔天/怒意。
外殿等殿的人满心着急,内殿的人个个亦是紧张得胆颤心惊。
钰妃昏死了过去,脉息几番微弱得几近虚无,原本就中了毒,加之一碗落胎药,险些血流不止了。
一个时辰之后,王太医把了脉道“死胎落下了!”
一直神经紧绷的众人舒了口气。
“钰妃娘娘怎么样?”孙平知道皇上最关心的是这个,连忙追问道。
王太医沉默了一会儿,道,“此毒对皇后娘娘身体损耗极大,她现在太过虚弱,只怕……一时之间还不能醒来,只要人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什么意思?什么还不能醒来?”沁芳连忙问道。
王太医吱吱唔唔了半晌,如实说道,“钰妃娘娘现在身体虚弱,虽然脉息还在,只怕要费些时日才能醒来。”
“要是……要是醒不来呢?”孙平紧张地问道。
王太医望了望面色阴沉的龙颜,战战兢兢地回道,“如果醒不来,就有可能一直这样昏迷下去,或者……或者时日长了身体内脏渐渐坏死,最后……香消玉殒。”
“那也得想想办法……”孙平催促道。
太医们跪了一地,磕头道,“皇上,微臣等……已经尽力而为了。”
他们把能人救回来,已经是拼了一身的一本事了,这她若是自己不能醒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们……”
“都下去吧。”夏候彻敛目道。
太医们愣了愣,连忙跪安道,“臣等告退。”
说罢,起身小心翼翼退出了内殿,留了三人在东暖阁守着,其它人回了太医院去。
沁芳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连忙起身带着人去拿了干净的被子褥子过来,道,“皇上,奴婢们要给娘娘换床干净的被褥,您先带她起来。”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默然将昏迷未醒的抱起来站在床边,望着床上一大片的血迹,整个人都有些手脚发凉。
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个孩子夭折的时候。
那一刻,他发誓也再也不要发生那样的事,可如今这一切仿佛诅咒一般,还是发生了。
沁芳带着宫人快速拿到了沾血的被褥换上了新的,道,“皇上,让娘娘躺下吧。”
夏候彻始终没有说话,将人放到了床上,亲自给她盖好了被子,便一直怔怔地坐在床边。
孙平看着一阵难过,招呼了宫人道,“都先出去吧。”
沁芳收起东西,望了望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含泪跟着孙平一行人出了内殿去。
苏妙风看着人一出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孙公公,沁芳,钰妃怎么样了?”
孙平红着眼眶,叹了叹气道,“人还没醒呢,太医说若是能醒了还好,若是醒不来怕是……”
皇上好不容易身边有这么一个知心的人了,老天爷怎么就没有一天让他们安生的时候。
“那皇上呢?”郑淑仪问道。
“皇上在里面陪着钰妃娘娘呢,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出来。”孙平道。
他伺候圣驾数年,头一回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眼中看到了害怕,多少回生死关头,多少次险境之中,他也不曾惧怕过,今时今日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死关头受苦,他却怕了。
苏妙风望了望内殿的紧闭的房门,凤婧衣啊凤婧衣,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拿命去搏?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皇后娘娘你们还是都回去歇着吧。”孙平道。
郑淑仪抿唇想了想,如果再拖延下去,皇后定然会现墨嫣已经失踪的事,到时候肯定又会设法为自己脱罪,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钰妃娘娘毕竟是本宫操办的年夜宴上出了事,本宫难辞其咎,回去也是难以安心的,还是留在这里等着皇上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