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凤婧衣快步进了前厅,而后朝着孙平欠身行礼,“见过孙公公,让您久等了。”
孙平立即目光转向凤婧衣这边,笑道,“无碍,若是可以,咱家这就宣旨了,完了还要赶回宫伺候皇上早朝。”
凤婧衣点了点头,提裙跪下道,“臣女上官素接旨。”
孙平一展黄帛,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长女上官氏,秀毓名门,柔嘉表度,深得朕心,今封为才人,赐居静华宫凌波殿,十日后入宫,钦此。”
凤婧衣面目平静,无一丝悲喜起伏,双手接旨,叩谢皇恩。
上官敬担忧地望着她,却又碍于孙平等人在场,不好多加追问。
凤婧衣刚刚起身,孙平又道,“你们还不过来见过上官才人。”
话音一落,一众宫人纷纷上前见礼,“见过才人。”
凤婧衣淡淡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沁芳竟然也在其中,不由神色一喜。
“这些都是才人入宫以后服侍的人,沁芳是才人旧识,想必在身边服侍更好。”说着,又一指一旁的带刀侍卫道,“这是皇极殿的侍卫,在入宫之前会留在上官府护卫才人安全。”
“如此,还请公公代素素谢过皇上。”凤婧衣道。
“哪里,才人还是入宫以后亲自去谢皇上吧,咱家还赶着回宫,等十日之后再来接才人入宫。”孙平说着,招呼了随行而来的宫人准备离去。
“公公慢走。”凤婧衣与上官敬一同将人送出了门,而后向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立即心领神会将宫里派来的人都带到了后面去安置。
“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他连代你而死的素素都不留全尸,你这样接近他,岂不是自寻死路?”上官敬紧张地说道。
“我知道,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会想到我会在大夏的皇宫里,大夏还在暗中追查凤景的行踪,我不能坐以待毙。”凤婧衣眸光明锐,锋利如刀。
她要想从大夏皇帝手中夺回南唐,报仇雪恨,就必须足够了解他,要想了解他,她就必然要成为他最亲密的敌人,成为藏在他背后最锋利的剑。
直到……他死,或者她亡。
十日之后,孙平果真一早便来了国公府接她入宫。
马车离府上了平阳大街,迎面便是阵阵丧乐传来,孙平皱了皱眉一挥手让车夫和侍卫靠边避让,“怎的这么晦气?”
凤婧衣见马车停下,挑起车帘问道,“孙公公,出什么事了?”
“今天是御林军校尉江大人出殡,咱们避着点,以免沾了晦气。”孙公公回头道。
“出殡?”凤婧衣神色讶然,说道,“我回府那日,江大人还到国公府探望,怎么短短几日就……”
孙平叹息,说道,“说来可怜,年纪轻轻地坠马中风,宫里的御医和盛京城里的大夫都瞧过了,也没撑过十天。”
“英年早逝,真是可惜。”凤婧衣望着缓缓与自己马车擦身而过的送葬队伍,幽幽说道。
公子宸说,猝死太过引人注目,这样死最是合情合理,果然是让人合情合理地死了。
只怕,江陵至死也不知自己为何丧得命。
江府的送葬队伍一过,孙平立即催促队伍回宫,一进了宫门便道,“皇上此时还在与各位大人议政,咱家先送才人回凌波殿可好?”
“孙公公回去伺候皇上便好,素素入宫按理应当先去清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才是。”凤婧衣下了马车,说道。
孙平想想也是,这是后宫妃嫔之间的礼数,于是便道,“那才人就自己过去,咱家先回皇极殿了。”
“孙公公慢走。”
沁芳一见孙平带着人走远了,说道,“这会儿妃嫔们都在清宁宫请安,那些人没几个安好心的,何必去?”
凤婧衣扶了扶发间的琉璃钗,眉眼带笑,“走吧。”
她们没安好心,她又何尝安了好心。
清宁宫暖阁,各宫的嫔妃都聚在此处,一来是给皇后请安,一来也是等着瞧新入宫的上官才人会不会过来请安。
凤婧衣进门解下披风,含笑行礼道,“才人上官氏见过皇后娘娘千岁,见过各位姐姐。”
“我可当不起妹妹的礼。”宁美人面目带笑,眸光淡冷地起身朝她欠身道,“按位份,也是我这个姐姐向才人妹妹行礼才是。”
她入宫一年也还是个美人,她这一进宫就封了才人,位份在她之上,心中焉能不怨。
“上官才人起吧,大家都是皇上的妃嫔,当上下亲和,齐心伺候好皇上才是正事。”皇后说着扫了一眼宁美人,道,“墨嫣,看座。”
“谢皇后娘娘。”凤婧衣谢恩,起身落座。
刚一坐下,外面便传来声音,“皇贵妃到――”
凤婧衣唇角色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来的还真是够快的。
皇贵妃协理六宫,位同副后,早就免了向皇后请安的礼数,今日想来是冲着她来了。
傅锦凰到来的目的,凤婧衣知道,在座的其它人也知道,于是都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静嫔面无波澜地搁下手中的茶盏,与众嫔妃一起起身冲着来人见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傅锦凰自进门,目光便一直落在凤婧衣身上,冷锐如刀,淡淡道,“都起吧。”
“谢皇贵妃娘娘。”
凤婧衣与一众嫔妃刚起身,傅锦凰又道,“本宫听说今日是上官才人进宫的女子,特意过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妇子,竟让咱们的皇上这般上心,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凤婧衣依言抬头,眉眼带笑,“多谢皇贵妃娘娘垂爱。”
静嫔扫了一眼两人,说道,“我记得,皇贵妃娘娘当年入宫也是被封了才人呢,上官妹妹还是继皇贵妃之后第一个圣上亲封的才人。”
钟灵秀雅的女子,话语字字温柔如风,可是在座的谁听不出言下之意。
皇贵妃当年是才人位入宫,如今的上官素也是才人位,岂不是暗指将来皇贵妃要被新人替代之意?
傅锦凰抿了口茶,冷冷道,“本宫还记得,当年与苏妹妹一同入宫,妹妹为贵人,本宫为才人,再后来本宫为贵妃,妹妹为嫔,算算也是多年姐妹了呢。”
看似是在追似往昔,实际却是在道,你我一同入府,我傅锦凰已贵为皇贵妃,多年过去你苏妙风还是一个嫔位,谁高谁下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一同入宫的姐妹,如今也只剩下你我了,确实是难得。”苏妙风淡笑说道。
当年一同选秀入宫的十几位姐妹,要么死了,要么疯了,要么被打入冷宫了,若不是她苏妙风时时提防,只怕如今也落得了一样下场。
“罢了,本宫也乏了,若无事就各自回宫吧。”皇后一见气氛不对,起身道,“上官才人新入宫,离静嫔你最近,平日多照拂些。”
“嫔妾记下了。”静嫔起身与众妃嫔一起向皇后跪安,见皇后走了,望向凤婧衣道,“我宫里新进了几盆金丝菊,今个儿开得正好,妹妹可要一起去瞧瞧?”
“好。”凤婧衣含笑道。
傅锦凰走近,发钗上的明珠摇曳生辉,状似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妹妹若是得空,也多到关雎宫多走动走动。”
凤婧衣感觉到尖锐的指甲几近刺破皮肉,微微皱了皱眉,道,“素素一定多到皇贵妃宫中听从教诲。”
傅锦凰冷笑,几分挑衅几分讥讽,“本宫就看看你在我眼皮底下能翻出多大地浪来。”说罢,扬长而去。
凤婧衣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向沉默少语的青湮站在边上说道,“杀了她,一个时辰。”
一般人她可以时间更短,但这是皇帝宠妃,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势必是要费些功夫,不过一个时辰也够用了。
凤婧衣回头望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三年公子宸都让她干了些什么。
“走吧,去静嫔姐姐那赏花去。”
傅家是她动摇大夏必须要借助的力量,傅锦凰是要死,但也要在合适的时候,为她的计划带来最大的利益。
她不喜欢毫无价值的死亡,即便是她的仇人。
秋风清寒,夜色沉沉。
凤婧衣窝在榻上执着白子落下,望向对面的青湮道,“该你了。”
灯光下,对面的女子眉目婉约,姿容秀美如画,若非是相识多年,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青湮手中黑子一落,道,“我输了。”
凤婧衣叹息地摇了摇头,“公子宸这三年还真把你当摇钱树了,除了杀人的本事,别的一样没见长。”
“不怪她,只有我的剑够快,才能有朝一日为他们手刃仇敌。”青湮道。
她之所以听命于隐月楼,是凤婧衣答应要帮她查出灭门仇人,只是每每追查到一丝线索,总会有一股莫名的势力将其抹杀,以至于数年来她都一无所获。
沁芳进了暖阁,提醒道,“才人,刚刚孙公公差人传话,皇上翻了你的牌子,稍后会过来,你该沐浴更衣了。”
“知道了。”凤婧衣搁下手中棋子,望了望对面青湮道,“你输了,老规矩,一会儿给我讲个笑话。”
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青湮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可不可以……换个别的。”
沁芳想起她昨晚面无表情讲笑话的样子,不由掩唇失笑,“才人,你就别再为难她了。”
凤婧衣笑着摇头,而后说道,“青湮,你要学着笑一笑,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青湮看着笑着离去的人,父母惨死,夫君身首异处,就连一岁的女儿都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怎么笑得出来?
浴房内,凤婧衣仰面坐在漂满花瓣的浴池内闭目养神,对于皇帝将要驾临凌波殿,并没有一丝的期待和紧张。
良久,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她道,“沁芳,怎么了。”
沁芳沉默,没有说话。
“上官才人,皇上来的途中遇上皇贵妃娘娘,这会儿去了关雎宫,说是今晚不过来了。”一名太监禀报道。
“前日皇上翻了凌波殿的牌子,皇贵妃病了把皇上拉过去也就罢了,今日又这样,存心为难我们才人吗?”沁芳有些忿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