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夏候彻再去亲临前线,那情况可就更糟糕了,她必须设法要把他绊在盛京城才行,至于那些交手的武将,相信有隐月楼的人相助,凤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不过,凤景真的是长大了,以前只会躲在他们身后的小屁孩子,如今竟然敢胆大到挥军开战,挑衅大夏皇帝。
想到这里,她不由勾唇笑了笑,眼里也有了几分异样的神采,相信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还没死。
这臭小子,做事这么不用脑子,回去真是该揍他一顿才好。
沁芳看着她眉宇间的笑意,又不由暗自舒了口气,这么些天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发自心底的笑意,似乎也是自来到大夏之后的第一次。
突地外面,又传来内侍禀报的声音,“皇上,容军师求见,说有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夏候彻剑眉微沉,道,“宣!”
话音一落,候在殿外的人已经快步进了殿中,直言道,“北汉太子出兵了,自白玉关到榕城一带都已经先后与大夏交战。”
榕城与金陵邻近,看来这鸿宣太子对南唐还真是有情有义,金陵那边刚一打起来,他的兵马便也已经动了,让大夏在附近的兵马调度驰援都不行。
“鸿宣太子也坐不住了,朕还没有去找他,他倒先找上朕了。”夏候彻薄唇勾起一些森冷的笑,哼道。
说着,他伸手接过孙平呈上来的军报看了看。
“北汉和南唐皇帝这样下去,怕是要兵合一处对抗大夏,皇上必须尽快决断才是。”容弈面目沉沉地道。
如今出来的这南唐小皇帝似乎也是不好对付的,再加上一个皇上的死对头鸿宣太子,这只怕是要有得打了。
夏候合上手中的军报奏折,一手捏着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另一只手心,薄唇紧抿着在思量什么。
这里气氛一片紧张,内室之中的主仆两人又何尝不是。
凤婧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北汉与大夏的开战即便不是在如今,也会是在下个月了,如今这般占取了主动权,倒也是好的。
她最担心的莫过于隐藏在百鬼密林深处的方湛所带的兵马,若是萧昱发现了还好,若是没有发现绕到了北汉和南唐的后方,那可就是心腹大患。
“容弈,你即起程前往南宁,调集兵马发兵北宁城,朕倒要看看鸿宣太子他能顾得了哪一头,又能救得了哪一边。”夏候彻沉声说道。
“那白壁关……”鸿宣太子如今坐阵在白玉关,白壁关那里只怕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自会有人相助,你只管去南宁办你的事。”夏候彻道。
凤婧衣知道,他说的相助之人便是百鬼密林的方湛,她得设法阻止百鬼密林里的渗透到白玉关和南唐境内才行。
容弈抬头,看他眼中精光烁烁,想来他是已有谋算,便也不再多问一撩官袍单膝跪地道,“臣领旨。”
夏候彻抬手一挥,道,“去吧。”
容弈起身离去,殿中又恢复了沉寂。
半晌,夏候彻起身走近到犹还跪着的侍卫面前,缓缓蹲下身一手按着那盒子上,语声狠厉,“放心吧,这个仇,朕一定会替你讨回来!”
凤景是吗?
你先前做了三年的皇帝便亡了国,这一回朕看你这皇帝还能当几天。
凤婧衣悄然站在帘子后,透过缝隙瞧着男人的背影,目光平静而冰冷。
“孙平,着人拟旨,大将军方潜为国捐躯,忠心可昭,赐封为忠义王,大礼厚葬!”夏候彻一字一句说道。
“是。”孙平躬身回话道。
夏候彻蹲在那里深深敛目沉默了许久,伸手扶起一直跪着的侍卫,道,“你也起来吧!”
那侍卫起身,拱手道,“属下恳请皇上恩准,容属下前往彭城,为方将军和大夏的数万英魂报仇雪恨!”
夏候彻拍了拍他肩膀,道,“不必,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皇上……”那人犹不甘心,欲要跪下再求。
夏候彻一把扶住他,沉声说道,“你回你的黑衣卫报到,前线的战事自有朕来处置。”
那侍卫不好再做坚持,只得道,“属下告退。”
说罢,和孙平一起带着那装着方潜人头的盒子退出了偏殿。
夏候彻望了望边上的宫人,到榻边坐下望着一地狼藉道,“把这里收拾了,再准备一桌晚膳吧。”
“是。”宫人们领命,赶紧上前收拾的收拾,去御膳房传话的传话。
半晌,凤婧衣掀开帘子出来,看着坐在榻上面色沉沉的男人,走近唤道,“皇上……”
夏候彻闻声回过神来望了望她,伸手拉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御膳已经在重新准备了,你用了午膳好好休息吧,朕先回书房那边了,晚些再过来。”
说罢,起身便准备离开了。
凤婧衣起身跪安道,“嫔妾恭送皇上。”
沁芳跟在她身后,面色都被这接二连三的阵仗惊得有些煞白。
凤婧衣瞧着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了,开口道,“咱们自己的人还不能用,这几天楚王应该常进宫来,你设法让他帮忙传信给青湮他们,务必尽快将消息传到公子宸那里,百鬼密林有埋伏的大夏精兵,很快会混入到白玉关和金陵,一定要尽快,否则来不及阻止了。”
沁芳也深知事情的严重,若是耽误了北汉和南唐便是血流成河死伤无数的局面,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凤婧衣送她到了殿外,望着天际的风卷云动,扑面而来的秋风冷冽如刀,却也冷不过她此刻深寒的眼底。
夏候彻,接下来你要操心的可就不止前线了,我又看你能顾得了哪一边。
夜里的时候,到入寝之时夏候彻也没有过来,只派了宫人过来支会了一声,说是书房积了折子要批,要她自己早些安歇。
她倒也没有过去多问什么,只是吩咐了宫人准备了夜宵,叫他们到了时辰送过去。
次日,孙平忙活准备方潜大葬之事,于是她便接下了这圣驾跟前奉茶研墨的差事,内侍们也知道这几天圣心不悦,有钰昭仪能帮忙接手不用他们伺候在皇帝身边,他们自然也是乐意的。
这个时候,他们若是一不小心触怒龙颜,那可都是掉脑袋的下场,但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对钰昭仪发多大的脾气的。
于是,皇极殿上下的奴才一时间,对她可谓关心忠心的可以。
下了早朝,楚王夏候渊和丞相原泓便被召到了书房,凤婧衣带着沁芳在书房外的屏风后煮茶,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炉火,耳朵却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夏候彻一边埋头批着折子,一边问道,“你们这些日查探的结果如何了?”
楚王没有说话,望了望原泓示意由他来禀报。
原泓没有推辞,上前将一个卷轴放到了御案之上,道,“皇上请看这个。”
夏候彻抬眼望了望卷轴,搁下珠笔打开一一看了下去,虽然没有说话,面色却是越来越阴沉难看了。
卷轴上记载的是朝中官员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若是贪墨之事,若是渎职之罪,一桩桩一件件连事情发生的日期都一一说细记录着。
“这是哪里来的?”他沉声问道。
朝中官员有些不规矩的,他也是知道的,但并不这般详细。
可是朝中若有人握着这个卷轴,就相当于握着朝中大部分臣子的弱点,让他们不得不为自己办事,这样的结党营私之事,他能容忍。
“隐月楼。”原泓回道。
外面屏风后煮茶的凤婧衣盯着炉火,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了清冷诡谲的弧度。
“隐月楼?”夏候彻沉声道。
据他所知,隐月楼只是开在盛京一个很大的烟花之地而已。
“是。”原泓一敛平日的玩世不恭之态,神色显得格外认真,“隐月楼里的女子个个都是绝色,且多才多艺,这些日微臣与楚王查探之下才知,朝中官员多数都有从这隐月楼里赎回的妾室,而且都是极其宠爱,于是乎这朝中朝下许多外人不知的事,便在这枕头边上告诉了这些不起眼的女子,而这些女子就悄然将这些有价值的情报送回了隐月楼。”
夏候彻砰地一声将卷轴搁到案上,冷声哼道,“想不到,朕的朝中还有这等心机的人。”
“隐月楼是朝中一位大人与一个江湖人合伙办的,表面是个烟花玩乐之地,暗中还是收钱替人行凶的杀手组织,许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都曾在其中挂名,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就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原泓说道。
夏候彻薄唇紧紧抿着,低眸盯着卷轴上一个个的名字,咬牙切齿地道,“接着说。”
“若非朝中有人庇护,这隐月楼又怎么会在盛京城成了最大的销金窟。不过最近隐月楼的两个主人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合,那合伙的江湖人分了钱财带走了自己的人,离开了隐月楼,如今掌管隐月楼的人便只有那一个人了。”原泓说道。
“傅启玉。”夏候彻一字一顿地说道。
书房外,凤婧衣不动声色地斟着茶,眼底掠过一丝深冷的笑意。
傅启玉,傅家的现任家主,皇贵妃傅锦凰的生父。
那就是公子宸创建隐月楼之时找的合伙人,一来是为了在大夏有人撑腰,二来也是为了隐月楼离开盛京之时,即便被夏候彻所发觉有人成为替罪羔羊。
这些年傅家也确实利用隐月楼提供的情报扩展了不少势力,除掉了不少朝中的对手,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抖落了出来,傅家的风光怕也是到头了。
那卷轴之上,记录的大多数人都是与傅氏一族息息相关的人,并且还有许多连夏候彻都不曾知晓的暗中关联。
夏候彻最忌讳朝中臣子结党营私,当他看到这样的傅家又岂会姑息。
这步棋一直未走,是因为公子宸与隐月楼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撇清,若是深入追查下去,只怕把她们自己人也会牵连进去,如今隐月楼的存在,就是傅家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