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当日便接到墨嫣的消息,大夏朝廷已经下了令,所有与北汉的州城关口全部关门,以防北汉再有奸细混入进来。
之后,夏候彻再也没有来过素雪园,南宁城的事并没有传入宫中,没有人知道在宫外发生了什么,但谁都知道宠极一时的钰容华,失宠了。
素雪园,西阁。
凤婧衣睡了整整一天才醒,沁芳见她回来面色实在不好,还有些风寒未愈,不放心请了太医过来诊治,之后便一直在床边侍候着。
沁芳看到床上的睁开眼,连忙上前给她拿了软枕垫着,“娘娘总算醒了。”
“我睡多久了?”凤婧衣淡笑问道。
“已经睡了一天了。”沁芳说着,连忙让人把煎好的药端了来。
凤婧衣接过药喝了,问道,“昨天回来太累了,青湮怎么样了?”
“大前天人已经醒了,公子宸和沐烟照料着呢。”沁芳说着,端了水过来给她漱口。
凤婧衣闻言点了点头,微微放下心来,“人醒了就好,宗泽的死她一时之可能难以接受,让公子宸她们多劝着点吧。”
“她们应当是知道分寸的,娘娘就不必忧心了。”沁芳给她掖了掖被子,问道,“奴婢给您煮了些清淡可口的粥和小菜,娘娘吃点吧。”
“好。”凤婧衣含笑点了点头。
沁芳听了连忙给她取了衣物,准备伺候她起来。
“你去传膳吧,我自己起来就好。”凤婧衣道。
沁芳望了望她,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回来有些不对劲,可是她没说,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追问下去,于是躬身退了出去准备早膳。
屋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凤婧衣睁开望着熟悉的屋内,一时间眼角有些酸涩,却又仰起了头止住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想必,萧昱也已经被送回丰都了吧,若不是这一身伤,她都会以为南宁城发生的一切,又只是自己的大梦一场。
青湮说的对,很多东西不到自己亲身经历,根本难以体会其中滋味。
她一直希望上官邑能死而复生,可是他真的活生生的回来,他们之间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纵情意还在,又如何跨得过这重重阻碍的……
“娘娘,早膳好了……”沁芳准备好了早膳,进到寝殿看到人还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凤婧衣回过神来,抬手抚了抚额掩饰眼底异样,道,“就起来了。”
沁芳上前拿了衣服服侍她更衣,问道,“娘娘和皇上出什么事了,园子外的侍卫都换了人,还加了不少人。”
更重要的是,皇上是比她先一天回宫的,而她回宫之后人也没过来看一眼,两个人明显是有了矛盾,而且这一次只怕事情还不小。
“由他去吧。”凤婧衣叹道。
以她在南宁城的所做所为,他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下狱问罪,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多派些人看着她,又有什么呢。
“是因为靖缡公主的事吗?”沁芳扶着她到梳妆镜前坐下,一边替她梳着头,一边问道。
凤婧衣摇了摇头,见屋中无人便道,“沁芳,我在南宁城……见到上官邑了。”
“上官将军,他……”沁芳闻言大惊失色,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他没死,现在……已经是北汉鸿宣太子,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凤婧衣叹息道,便是她现在不说,不出几日想来隐月楼也会得到消息。
沁芳眼眶一红,忿然道,“主子既然遇上他了,怎么就不跟他离开大夏,还回来做什么?”
凤婧衣疲惫地敛目,道,“现在,不是我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夏候彻派了那么多侍卫还有方潜护送她回来,便也是防着她途中起意逃去北汉找萧昱吧。
莫说她现在走不了,更何况靳太后还没有倒,母妃的大仇还没有报,她又如何甘心走呢。
沁芳抿唇落泪,这么些年公主和上官将军的情意他们是看在眼里的,生死重逢却又难聚守,这该是多么折磨人啊。
一番死别已经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如今两人明明都还活在世上,却又相见难相守,老天当真要如此折磨这两个人不可吗?
“好了,哭什么,快给我梳好头,一会儿还要去清宁宫给皇后请安。”凤婧衣回头望了望她,淡笑催促道。
沁芳拭了拭泪痕,连忙帮她梳着妆,道,“今日是靖缡公主出殡之日,主子只怕也要去永寿宫。”
皇太后的嫡女出殡,宫中妃嫔哪一个敢不去的。
凤婧衣扶了扶发间的白玉钗,起身淡然笑道,“只怕今天宫里还有的热闹。”
由于是要支参加葬礼,穿着妆容自然都是素净,衬着她还有些略显苍白的面色,整个人更显得楚楚堪怜。
她到桌边坐下,沁芳给她盛了粥,问道,“那皇上那里……”
虽然她没有多说南宁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她与皇上的矛盾总还是因为上官将军,之前那个荷包的事足可见大夏皇帝有多介意,何况如今更得知上官将军在世,这心里的结就更深了。
“再看吧。”凤婧衣说罢,垂眸喝着粥,再没有说话。
说实话,她之所以恨那个人,无非是因为上官邑死在了他手上。
如今,上官邑未死,她也没有再没有非要取他性命的念头。
可是,她都无法放下仇恨,放过靳太后和靳兰轩她们,他又怎么可能放下仇恨,放过她和上官邑。
纵然非她所愿,终究也难免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沁芳知道,她既然回来了,自然便也有她的打算,便也就不再去追问什么。
只是,想到主子和远在北汉的上官将军,还是难免为其心酸。
可是,上官将军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这一年多了都不来找公主,既然见到了,以他对公主的心思,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公主被大夏皇帝给带走了。
凤婧衣一个人吃了两碗粥,方才整理仪容出发去清宁宫,刚出去没走多远便遇上了等着她同路的静芳仪。
“苏姐姐怎么在这里等着,也不进去叫我。”凤婧衣两步上前道。
“我也刚过来,估摸着你这会该不多也该出来了。”苏妙风笑了笑,与她并肩一道走着出了素雪园。
凤婧衣淡然轻笑。
“你与皇上又闹什么了?”苏妙风一边走,一边问道。
以往总还会有担心什么的,从之前她竟然敢为了顾清颜对皇上以命相胁,而皇帝都听了她的之后,他们两个再出这样的冷战戏码,她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心了。
“没什么。”凤婧衣淡然笑道,关于南宁,关于上官邑并不适合向苏妙风谈起。
“之前的事才和好多久,这出了一趟宫又闹僵了,眼下靖缡公主出了事,以靳太后的禀性还不算到你头上,这一个个盯着你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这么多,若没有他在宫里护着你,你在这宫里怎么办?”苏妙风叹息劝道。
皇太后唯一的女儿死了,这笔帐算在她头上,必然是不将置诸死地不罢休,这宫里能与靳太后抗衡能护住她的人,也只有皇上一个了。
凤婧衣淡然而笑,却没有说话。
她实在不想再与夏候彻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了,明明知道上官邑还活着,她无法再若无其事地对着那个人承欢。
可是,苏妙风说的她又何尝不知,她在宫中已经树敌太多,如果失去他的护佑,寸步难行。
苏妙风侧头望了望她,劝道,“你既唤我一声姐姐,就别怪我多嘴,皇上是对你动了几分真心思,可是这么三天两头的你们吵吵闹闹,再有什么情份也会闹没了。”
没人知道在宫外是出了什么事,大家伙也都只是在猜想是不是因为靖缡公主的事皇上牵怒钰容华,只是做给靳太后看的。
她起先也是这么以为,可是这一见到她,看她那面色神情只怕事情比她猜想得还要严重。
这若是让皇后和皇太后那里知道其中因由,势必又会拿出来作文章了。
“妹妹,你要知道,这宫里从来不缺女人,也没有谁是不可以取代的,想当年皇贵妃傅锦凰在宫里的风头可不比你强盛,你出现能取代了她,自然也可能有人出现会取代了你。”苏妙风说着,怅然地叹了叹气,劝道,“皇上毕竟是皇上,有些时候你也别太过性子硬,顺着他一点于你没有什么坏处。”
这宫里的人,有得宠的时候,自然也会有失宠的时候,皇上自然对上官素有所不同,可若是一直这么隔三差五的两人闹得僵持,皇帝也免不了会厌烦吧。
一个坐拥六宫的皇帝待一个妃嫔情意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呢。
“我知道。”凤婧衣宛然笑道,眼底掠过的却是苦涩。
她害怕的不是失宠失势,是自己会渐渐迷了心而失去前进的方向,最终害人害己。
两人到了清宁宫,其它的妃嫔也都先后到了,个个都素妆素服,胡昭仪和郑贵嫔相携而来,看到她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钰妹妹何时回来的,前日皇上一个人回来了,姐妹们都还以为妹妹是在宫外出了什么意外呢?”郑贵嫔一脸关切地笑语问道。
凤婧衣淡然一笑,道,“嫔妾有病在身不便赶路,皇上挂念靖缡公主之事便先回来了。”
这一个个,只怕都巴不得她是死在宫外呢。
回来之后,宫中都还无人知道南宁城发生的事,想来是夏候彻已经下了严令不准人说出去,不在这会儿一个个早拿着上官邑的事情百般羞辱她了。
不过,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这些人早晚也会知道鸿宣太子的真实的身份。
到时候,她的处境是何等艰难……可想而知。
“听说,你那宫女杀了靖缡公主和驸马也死了?”胡昭仪也跟着问道。
凤婧衣闻言,如她们所愿地给了一个略显落寞的笑。
顾家废宅的事,夏候彻和靳太后自然不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毕竟皇家公主为了抢男人害人全家,最后又被自己的驸马杀害,这样的事让世人知道实在是有损皇家名声,所以都把罪名推到了青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