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在宫中一日,就一定会让她走上死路。”凤婧衣道,语气有着与靳老夫人一般的狠厉慑人。
“死也太便宜她了,老身不仅要她死,还要她身败名裂地死。”靳老夫人眼底泛起阴冷的笑意,冷笑哼道,“她不是倾心先帝,迷恋那至高无上的皇太后之位吗?那就让她从上面粉身碎骨摔下来,就连死了也不能与先帝同葬皇陵……”
凤婧衣望了望那面空白的灵位,暗道:母妃,我一定将她加诸你身上这几十年的一切,千百倍地还给她。
过了半晌,她又问道,“靳太后一倒,靳家也会保不住,你也不怕吗?”
“怕?”靳老夫人冷然失笑,转身望向那面空白的灵位,说道,“早在婉清被送去南唐那一日,我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一个连我女儿都保护不了的靳家,一个只恋权势的靳家,又与我何干?”
曾经,她那么求着他们把婉清救回来,却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如今她又何必她们设想。
凤婧衣听她这般说,便也放下心了,说道,“既然是合作,今日我也有一事相求。”
“你说。”
凤婧衣侧头望了望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青湮,说道,“我想暂时让她先跟在老夫人身边,她身手不错,应该也能帮到你不少,等时机合适我会再让她回来。”
靳老夫人望了望她,又望了望青湮,道,“好。”
她虽不在宫廷,但也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望,她把这个人留在她这里,是何用意自然也是明白的。
“主子。”青湮不曾想,她竟是要这般安排。
凤婧衣淡然笑了笑,说道,“你跟着去便是了。”
她再怎么受宠,也只是一个妃嫔,何况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容华。
青湮跟她回了宫,靳太后想要她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死在慎刑司的沁雪就是给她最大的教训。
而靳老夫人再怎么样人前也还是靳太后的生母,她还不敢去明目张胆的去动她身边的人,而且似乎也对靳老夫人颇为忌惮。
所以,让青湮暂时待在靳老夫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也许,是得知了靳老夫人是自己的亲外祖母,又或者感念她这么多年为了母亲和她与凤景一直与靳太后抗衡争斗,凤婧衣对这个年迈的老夫人不由自主生出了更多的亲近之意。
两人就那么坐在空荡荡的长明殿内的蒲团说着话,青湮和镜心两人都出了殿外候着,没有打扰里面的一对忘年之交彻夜长谈。
靳老夫人不断向她问起母妃和她们姐弟在南唐的生活情况,她也都用着上官素的口吻告诉了她,只是自动将那些不好的回忆一句带过,都讲些开心好玩的事情,听得靳老夫人也是开怀大笑。
说到当年南唐内乱,南唐长公主平定内乱扶持幼弟为帝,垂帘听政。靳老夫人赞赏不已地点了点头,道,“果然不愧是老身的孙女,有胆色有魄力,若为男儿定也是逐鹿天下的英豪。”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没有言语。
若非当时被逼得走投无路,她又如何会让自己和凤景卷入血雨腥风的皇权争斗之中去,可既然入了局不赢,生死便也由不得自己。
靳老夫人笑意慈爱地望了望案桌上供着的空白灵位,又望向坐在对面的凤婧衣道,“其实,你和婉清还真是有些像的,也难怪老身第一次在这庙里看到你,便把你看成了她。”
“老夫人说笑了,我怎么会像毓妃娘娘?”凤婧衣笑语道。
若不是自己处境危险,她何尝不想与她相认,只是自己在大夏实在太过危险,相认了于人于己都不会是好事。
靳老夫人笑了笑,道,“也不是那么特别像,只是有时候看起来就有些像,大约是我这些年太过想念婉清了,看着谁都有些像她了。”
“可能是吧。”凤婧衣顺势接口道。
若不是她一向隐藏得很好,她都要怀疑靳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了。
靳老夫人望向那空白的灵位,深深地叹了叹气,“婧衣胆魄像我这祖母,心思聪慧便是传了婉清,你不知道当年北汉和番邦来使,在大宴之时有意拿些刁钻的东西来为难,当时宴上那么多文武百官,门阀子弟都没有一个能解得出来,就是婉清站了出来轻轻巧巧便将他们一个个打发了……”
凤婧衣看着靳老夫人面上难掩的自豪之情,也不由心生喜悦,从没有想过一向沉默少言的母妃还有那样的时候。
“也就是那一次,让尚还是皇子的先帝和在南唐为质的南唐太子都注意到了婉清,她与先帝那时候也是两情相悦,南唐太子亦向大夏皇室请求娶婉清为太子妃,先帝从中斡旋最后定下将靳家庶女靳毓容赐给南唐太子为妃,谁想到他们两个人竟暗中勾结做出那等事。”靳老夫人提起当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面上便难掩恨意,“先帝登基之后便要立婉清为后,南唐为质的南唐太子也将回国便提出同一日成亲,靳毓容李代桃僵做了大夏皇后之后,为了朝廷和靳家的颜面,都只能将错就错把她当成靳婉清,而我的女儿婉清却受那么大的委屈远去南唐……”
“老夫人节哀。”凤婧衣伸手拍了拍靳老夫人的肩膀安慰道。
她们再恨,再痛,这一切终究已经发生了。
如今要做的,是要让这些害人凶手为他们所做的付出代价。
“若是南唐帝真的待婉清好也就罢了,谁知那喜新厌旧的混没过几年便将婉清不闻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所以在先帝在得知了婉清理南唐的状况之后,便对南唐帝恨之入骨派了大皇子到金陵将其毒杀,要将南唐纳入大夏,暗中又派了人去找婉清他们母女三人,想顺理成章地将她们接回国来,谁曾想靳毓容知道了这件事,竟先一步派人到金陵置婉清于死地。”靳老夫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敛去眼底泛滥而起的泪光,道,“若没有当年的那一切,婉青和她的儿女们又何至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凤婧衣沉默地听着,心被一只无形的揪得生疼,母妃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她和凤景抚养长大,她们是那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男人的骨肉,她却还生下了他们,抚养了她们。
纵然不算有多么疼爱,那也是要忍着多大的痛与恨才能做到的事。
而这些往事,她从未向她和凤景提过只言片语。
“老天不开眼,让靳毓容这样的人还一直这样高高在上地活着,既然老天不收她,便由我们来吧。”靳老夫人道。
“老夫人放心,会有让她付出代价的那一天。”凤婧衣坚定地说道。
靳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老身相信,你能够做到。”
“那青湮就拜托老夫人照拂了。”凤婧衣道。
“这是自然。”靳老夫人说着,眉目又染上忧色,道,“你若要护着那丫头,必然就会再多夏候缡这个敌人,她虽然甚少参与靳太后的那些恶事,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是个手段狠辣不择手段的人,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不管是太后还是公主,她们想要我的命,不也要看皇上愿不愿吗?”凤婧衣笑了笑,说道。
她们再怎么高高在上,也高不过夏候彻去,只要他不要她死,她们也奈何不得她。
靳老夫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但总还是要提防着,靳兰轩倒不足为虑,靳兰慧才是你真该提防的。”
凤婧衣抿唇,连她都这般提醒她要提防那个靳容华,看来着实是不简单啊。
“不过,她也有她致命的弱点可以利用。”靳老夫人望向她,认真道,“靳兰慧倾心于皇帝,可是皇帝却对她无意,相信你费些心思,她也是可以利用的。”
“我知道。”凤婧衣说着,望了望殿外的青湮,又道,“还有一事,我想向老夫人打听一二。”
“你说。”
“就是当年顾家灭门的事情,是不是与靳太后和靖缡公主有关。”凤婧衣问道。
“如果真的是靳家人做的,老身回去也能查到些线索,不过若顾家没有其他可疑的仇家,便十有八/九就是她们了。”靳老夫人道。
“那么,如果真有线索,也先不要告诉青湮,差人通知我便好,我怕她知道了会一时冲动,反而让自己身陷险境。”凤婧衣低声请求道。
靳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镜心忍不住进门提醒道,“老夫人,容华娘娘,时辰已经不早了。”
老夫人虽然人前强硬,但这些身体也已经越来越差了,实在不适合这样彻夜不睡。
“嗯。”靳老夫人听到应了应声,便要起身。
凤婧衣连忙先站起来,伸手去搀扶,“慢点。”
靳老夫人就那般一直扶着她的手,一边朝外走,一边道,“虽然老身也急于扳倒靳毓容,但她毕竟身份特殊,所以你一定得小心谨慎,更不能操之过急,要在合适的时机,才能给她致命的一击。”
“合适的时机?”凤婧衣不解问道,难道她已经早有什么谋划了。
靳老夫人神秘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臂,道,“耐心等着,那一天不会太远。”
“好。”凤婧衣没有再追问下去,既然靳老夫人跟靳太后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已经有了她的谋算的,那么她就等着那个合适的时机吧。
“你何时回宫?”出了长明殿,靳老夫人问道。
“明日中午,圣驾回宫会在山下官道等着。”凤婧衣如实道。
靳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禅房歇息吧,明日老身也不方便送你,便也就此别过吧!”
“老夫人,你也保重。”凤婧衣微笑道。
靳老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道,“靳毓容一天不倒,老身自然一天也会保重自己。”
这股恨,这份怨,已经这样支撑了她整整二十年。
凤婧衣默然站在原地,看着镜心扶着白发苍苍的靳夫人在夜色中渐去渐远,酸涩的眼眶蕴了泪。
“我真的不能回宫吗?”青湮站在她身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