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这把年纪,已经没几年活头了。
她已经见不到女儿了,只希望临死之前能找到她的外孙女。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你……”靳太后气得面色煞白,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靳家,你这般处处为难,是要毁了靳家吗?”
“你是为靳家还是为你自己,你我都清楚得很。”靳老夫人冷然嘲弄,轻蔑扫了她一眼道,“若非看在靳家的份上,老身不会让你现在这么安安稳稳地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若真到你让老身无路可走的一天,那也就是你我与靳家同归于尽之时。”
反正,靳家已经没多少让她留恋的人和事了。
“你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早在你们把红叶儿送去南唐之时,我就已经疯了。”靳老夫人说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沉稳地离开了望月台……
好在,这一局上官素那丫头化险为夷了。
静华宫,雅风堂。
凤婧衣一回来便直接过来了,接到孙平传唤赶过来的王太医正在为苏妙风诊治,虽然面然还不甚好,人却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微臣再开两副药,芳仪娘娘用了便能大好了。”王太医道。
“有劳王大人了。”苏妙风靠着软枕谢道。
“娘娘哪里的话,这是微臣应当的。”王太医连忙道,一转头瞧见进来的钰容华,面上便有些不自在了。
先前钰容华那个孩子的事,自己虽不是凶手,却也是帮凶之一。
苏妙风扫了两人一眼,连忙道,“绿袖,送王太医。”
绿袖闻声上前,送王太医出去写方子拿药。
“事情都解决了?”苏妙风一见外人离去,便直言问道。
“嗯。”凤婧衣到床边坐下,说道,“只是累及苏姐姐你受苦了。”
苏妙风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姐妹之间守望相助自然是应当的。”
凤婧衣淡然笑了笑,不管苏妙风是出于真心还是自己的目的,也确实是帮到了她,这一点她是心存感激的。
“那里的情形绿袖已经跟我说了,闹到如此地步皇上还是不了了之,真是太过便宜她们了。”苏妙风拧眉道。
她相信,以皇帝的心思不会猜想不出这些事情与什么有关联,可他只是下令将那些刺客处死,并没有再去追查逼问幕后的真凶,可见他是想就这样将事情压下去。
“有些东西,压得越多,到压不住的那一天也就暴发的更凶猛,仅凭这么一件事动不了靳太后她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凤婧衣平静而笑,淡声说道。
苏妙风无奈地叹了叹气,心潮难平,“你被掳出宫,我又冒险闹出中毒的事,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凤婧衣笑了笑,说道,“起码,她们的阴谋没有得宠,靳兰轩想借这次的事获得皇上恩宠相待,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这倒是。”苏妙风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而且,经此一事,想必上官素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而这恰恰是兰妃和其它人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东西。
“这些小事即使扳不她们,也会动摇皇帝的心,有朝一日大的风暴来时,她们也就再也站不稳了。”凤婧衣道。
她一个降臣之女,要对付那些背后有强大家族支撑的对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我只怕,经此一事皇后和皇贵妃也对你起了敌意,将来会让你腹背受敌。”苏妙风担忧的说道。
这一回将皇后和皇贵妃也都牵连进来了,皇帝知道自己冤枉了她必会更加珍之重之,这无疑会让她更加成为皇后和皇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在这后宫之中的路更加艰难。
“她们早就视我为敌,对付我也不是没有过,小心提防着便是了。”凤婧衣并没有为自己以后忧心的意思。
在这后之中唯一的赢家只会是皇帝,他可以给你地位恩宠,也可以一句话就将所有收回,她与其去跟那些人斗来斗去,不如多费心思抓住皇帝这个护身符才是上上之策。
她很清楚,夏候彻虽不插手后宫之事,但心里一直都跟明镜似的,所以她从来不会去主动攻击别人,只会在别人对自己出手之时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让一切发展到对自己有力的局面。
那么在他眼中,她也只是一个因为他恩宠过多,而遭人嫉恨陷害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别有用心去害人的女子。
男人总是喜欢柔弱善良的女子,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女人心如蛇蝎处处算计别人……
苏妙风闻言深深笑了笑,道,“她们再怎么要害你,也架不住皇上喜欢你,你的心思还是在他身上才是正事。”
皇后也好,皇贵妃也好,她们的权力地位也是皇帝给的,皇帝能给她们,也同样能收回去,钰容华抓住了皇上,又何惧她们呢?
凤婧衣低眉,唇角勾起一丝微微的冷笑,喜欢吗?
“罢了,折腾了两天,你也没休息好,回去好好休息吧。”苏妙风看着她眉宇间的倦色,说道。
凤婧衣点了点头,起身道,“苏姐姐也好生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皇极殿,书房里孙平与一众宫人对着面色阴郁的夏候彻,却是个个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龙颜,大祸临头。
夏候彻烦燥地合上手中的折子放到一边,起身便朝外走,孙平连忙跟上道,“皇上要去哪里?”
这个时候,怕也是要去凌波殿看钰容华娘娘的。
他这一问,夏候彻又拧着眉停了下来,转身又回到龙案拿起折子瞧,扫了一眼又面色沉沉地合上扔到桌上,头疼地揉捏着眉心。
孙平在一旁看着,上前问道,“皇上可是龙体不适,奴才让太医过来瞧瞧。”
夏候彻烦燥地摆了摆手,问道,“钰容华呢?”
“奴才那会差人送回静华宫了,刚回来禀报的人说去雅风堂看了看静芳仪便回凌波殿歇着了。”孙平如实回道。
他看得出,皇上这会儿是想去凌波殿看望钰容华的,这都两次三番的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没去,想来是因为先前险些冤枉了钰容华,这会儿不好去见她。
可是,堂堂一国之君便真是错了又如何,何需对一个妃嫔如此畏首畏尾不敢去见的?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点了点头,又道,“你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孙平不解问道。
夏候彻拧了拧眉,她是想说准备个什么她喜欢的东西送过去,这一想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
宫中其它妃嫔得宠之时总会讨个这,要个那的,所以他也就多少知道她们的喜好,可是她入宫一年以来,竟是从未向他讨过一件东西的,便是他差人送过去的东西,也不见听说有什么是她特别偏爱的。
这让他想投其所好,都无处下手了。
“皇上,奴才要准备什么?”孙平又问道。
夏候彻皱了皱眉,道,“罢了,不必了,你下去吧。”
孙平奇怪地望了望他,乖乖退出门去候着。
夏候彻敛目静了静心思,继续拿起手边的折子继续批阅,一直到天黑下来了,方才吩咐孙平摆驾静华宫。
凌波殿内,沁芳正带着宫人准备着晚膳,听到宫人过来禀报说圣驾将至,连忙从小厨房出去迎驾。
夏候彻下了车辇,进了凌波殿问道,“你家主子呢?”
沁芳与宫人跪了地一地,低声回道,“娘娘说想去园子里走走,不让奴婢们跟着,这会在哪里,奴婢也不知道。”
夏候彻顿步,眉头皱了皱眉,转身又往外走,“朕出去找找。”
孙平让其它宫人留了下来,自己一人提着灯笼过去到前方照路,只是这御花园这么找,又不知道钰容华去了哪里,要找起来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夜里的御花园很安静,没什么来往的人,寻了一大畔也不钰容华的影子,孙平便道,“皇上,奴才还是找人过来一起找吧。”
夏候彻却停下了脚步,远远望向湖对面缓缓移动的人影。
孙平仔细望了望,道,“皇上,好像是钰容华娘娘。”
夏候彻微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跟着,自己沿着湖岸朝前面的碧花亭走去,一边走一边望着湖对面漫步走着的人,隔着并不宽阔的湖面与她一样的步伐移动着。
孙平远远地望了望湖对岸的女子,又望向前面远去的人,由衷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是碍眼,便提着灯笼悄悄地离开了。
绕过了莲湖,两人都在碧花亭前看到了对面的彼此。
凤婧衣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对面夜色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在他身边的每一天,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可她却不得不走下去,直到她大业成功,收复南唐的那一天,抑或是事情败露,她死在他手里的那一天。
她明明很恨他,每一天都恨不得他死。
可是,她却又不得不装做很爱他,爱得无法失去他离开他。
这样矛盾的生活,压得她每一天都喘不过气来。
夏候彻也停步站在那里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魔怔了一样想要把这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她早已超出了一个皇帝对妃嫔的宠爱,再继续下去于他们彼此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身为一国之君,最忌情之一字,皇帝可以宠爱妃嫔,却万不能真的动了真心,而他过于恩宠于她,也会让她在宫中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切,他都知道,可就是难以割舍,难以放下,就像是……沾了让人上瘾的毒药,明知是错的,还贪恋一时的美好,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半晌,夏候彻终是等不及这般僵持下去,将身上的外袍脱下上前披到她孱弱的肩头,握着她冰凉的手温声责备道,“夜里这么凉,怎么都加件衣服再出来?”
凤婧衣抓着披在身上的身上,便要拿下来,“嫔妾不需要。”
夏候彻一把按住她的手,“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