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谁都知道钰嫔是得宠的,却不曾料到那个女人已经不知不觉中对皇帝的影响这么大了。
他劝着,夏候彻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径自已经从皇极殿出来了。
“皇上……”孙平无奈,只得带上几个得力地宫人,一路服侍圣驾。
果然,他说是散步,走着走着却又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凌波殿附近,远远看着殿内还亮着灯火,一时间怔然出神了。
似乎,是在想念她在这里面的样子。
这一站,便站了许久方才进去,沁芳连忙带着宫人迎驾,夏候彻淡淡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免礼。
“你们先出去吧。”他说着,便自己在暖阁榻上坐了下来。
沁芳和青湮带着宫人远远看着一个人怔怔坐在暖榻上的大夏皇帝,她们自然是凤婧衣已经平安排消息,却是不可能告诉这个人的。
孙平远远瞧着不由深深叹了叹气,这都近半年过去了,钰嫔娘娘没有回来,皇上却是越来越这般魔怔了。
总会这样莫名其妙的走到凌波殿来,有时候就那样一坐就是一整晚,怎么劝都劝不听。
凌波殿死一般的静寂,被皇极殿匆匆而来的内侍打破,一名太监急急进来到了孙平边上低声说了几句才能,他立即变了面色,快步进到暖阁内道,“皇上,方将军进宫了,说是接到消息钰嫔娘娘……找到了。”
“找到了?”夏候彻闻言猛地眸光一亮,反问道。
“是,方将军此刻就在皇极殿等着。”孙平难掩激动道。
话刚说完,原本坐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的人已经脚下生风一般出了门,他带着一干内侍跑着追了上去。
夏候彻一赶到皇极殿,便立即追问道,“方潜,你说找到她了,人呢?”
方潜望了望面容略显憔悴的年轻皇帝,禀报道,“刚刚接到线报,钰嫔娘娘在曲江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出现过,至于具体在镇上的哪个村庄里,臣一时还没找到。”
“你确定这一回,找到的真是她?”夏候彻眸光冷厉地逼视着对言问道。
方潜知道他是暗指上次调查不利,误把和钰嫔稍有相似的人认成了钰嫔娘娘,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道,“末将已经派人在那镇上去打听过,许多人都说确实见过那女子那镇上出现过,现在已经有人在一个村落,一个村落实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望了他许久,道,“孙平,安排车马,朕要出宫。”
“是。”
孙平虽然担心耽误这两日的政事,可若寻到的真是钰嫔娘娘,皇上能早日将她带回来,倒了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安排好了再进殿,夏候彻已经换好了一身便服出来,“这几日折子先送到原丞相那里,其它事等朕回来再说。
一想到她还活生生地在这个世上,他竟连等待的耐心都没有了,这般迫不及待地去找到她。
小渔村里,王婶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伤得不重,但孩子却似乎是要的早也生了。
凤婧衣怕临盆之际会出什么状况,赶紧去了镇上找了最好的大夫和稳婆去接生,自己又特意去最好的药店挑了最好的山参,准备买回去给王婶煮汤补身。
谁知,她从药店出来之时,外面的街道上已经了无一人了。
天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正想着该如何脱身,一队人马已经自长街尽头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控住马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面目冷峻地望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上!官!素!”
凤婧衣知道他早晚会来,却没想会是这么快。
只是眼下,她没什么闲功夫在这里跟她拉拉扯扯,提着东西转身便准备离开。
“上官素,你既然没死,为什么就不回盛京找朕?”夏候彻纵身下马,一把抓住她质问道。
他来打听了数日才知道,她竟然是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个月了,她不肯回宫去,甚至躲得这般严实不想让他找到。
凤婧衣抿了抿唇,扭头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找你?”
“你……”夏候彻压下心头的怒意,不想再与她争论下去,拉着她便要走,“跟朕回去。”
“我不想回去!”
起码现在不想,也不能。
王婶临盆在即,母女二人生命堪忧,她岂能在这个时候走了。
她使力想要挣开他的桎梏,却终是徒劳无功,“夏候彻,我怕死,我胆小,我不想再过那样提心吊胆,日日都被人算计送命的生活,我不想!”
这一番话,有假亦有真。
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这么活着,可是为了夺回南唐,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她却不得不选择这
样的路。
“那你连朕也不管不顾了?”夏候彻眸光沉暗地望着她,面上难掩落寞之色。
她知道不知道这半年让他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她却躲在这里悠闲度日,一思及此,他便恨不
得好好教训她一回。
可是,真找到她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凤婧衣望着眼前的人,冷峻的面容明显清瘦了不少,猛地别开眼不愿去深究眸底那种种的复
杂,“要管你顾你的多了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上官素,你真敢说出这样的话?”夏候彻忿然质问。
他以为这个女人随他入宫之后,心思已经渐渐在他身上了,谁曾想她竟然转身之间就可以无
情至此。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有事要先走了。”凤婧衣目光淡淡地望着他说道。
王婶临盆在即,她不可能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走了。
夏候彻却并没有如她所愿地松手,也不管她同意还是反对,只接把人拎上了马背,“不管你愿不愿回去,想不想回去,也都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是一国之君,想让一个人是留是走,从来都是由他来决定的。
“夏候彻,你疯了!”凤婧衣扭头怒声喝道。
夏候彻冷冷的低头瞪着她,她甚少这样对他直呼其名,只有真正愤怒之时才会如此。
“我是疯了,那也是你逼的。”
他想,大约他真是疯了,因为一个女人已经变成了这番模样。
凤婧衣扭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心想再这样针锋相对下去,自己恐怕就真的赶不到王婶的孩子出生,就被他这样绑回宫里去了。
于是,软下语气说道,“我是真的有事,收留我王婶怀孕受了伤,马上就要临盆了。”
夏候彻面色沉沉的望着她的眼睛,似是在考量着她说的真假,半晌道,“哪边?”
凤婧衣愣了愣,“什么?”
“你走哪边?”夏候彻没好气地喝道。
凤婧衣连忙扬手一指,说道,“那边。”
夏候彻一拉缰绳,带着她朝着她指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两个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说话。
方潜并没有将大批侍卫都一道带过去,只带了几个便装的亲信便跟着两人过去了。
到了渔村,王家已经忙得一团乱,屋内传出王婶阵阵痛得尖叫的声音,让人闻之揪心。
凤婧衣下了马,便提着东西快步进了屋内,大夫和稳婆正忙着接生,只是孩子毕竟还未足月,要生下来是得费一番功夫。
虎娃泪汪汪地站在一旁,看到她回来,便连忙跑了过来问道,“素姐姐,我娘怎么了,她好像很痛的样子。”
“没事,是你的小弟弟妹妹要出生了,你就快当哥哥了。”凤婧衣擦了擦小家伙脸上的泪痕,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真的吗?”虎娃圆圆的眼睛一亮,追问道,“会是妹妹吗?”
“会的。”凤婧衣揉了揉小家伙的头,赶忙赶着进了内室去看是何情形。
王婶整个人都像是不里刚捞出来一样,全身都是汗水直流,面色也煞白煞白的。
她坐到床边,拿帕子拭了拭她满头的大汗,问道,“你怎么样了?”
王婶望了望她,张了张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有拼命地摇着头。
“不要想太多,你们母子两个都会平安的。”凤婧衣拍了拍她的手背,郑重说道。
她在里面陪着人临盆生子,夏候彻有些黑着脸站在小院里等着,他已经听她的话做出了让步,她再敢说不回宫的话,他就是绑也会将她绑回去。
可是,一连一个时辰过去了,时面频频传出的只有女人痛苦的叫声,他要等的人却半天也没有出来。
若不是外面早有侍卫们守着,他只怕也要以为她是想借机逃跑脱身,可是方潜的一直没有来产方潜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实在不明白他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便是他当场就直接将她带回宫去,她也不会将他怎样。
说到底,他终究是太过宠爱这个钰嫔娘娘了。
或许,那已经不仅只是宠爱,或行还有比宠爱更深重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钰嫔的出现,对于大夏皇帝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直到又一个时辰过去,里面突然传出婴儿响亮的哭声,所有人都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凤婧衣接过稳婆手里的孩子,一时间心中感概括万千。
这样做母亲的机会,想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夏候彻听到声音也跟着进了门,看到凤婧衣正抱着嘀哭不止的瘦小婴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滚味儿。
若是那个孩子没有失去,想来今年秋天他也可以身为人父了。
“你怎么进来了?”凤婧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侧头望了他一眼问道。
“还没看到过刚出生的孩子,所以想进来看看。”夏候彻道。
凤婧衣小心地抱着怀中小小的孩子,笑着说道,“是个小姑娘,虽然是还未到足月才出生,但体重可是一点都不轻,将来一定会是个胖丫头。”
夏候彻站在她边上,瞅了瞅她怀里抱着的婴儿,薄削的唇轻轻勾起一丝笑意,如果……这是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自第一个孩子夭折之后,他也曾宠幸她多次,却再没有发现她有孕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