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满武华府升高职
其实，这华龙寨里的厮杀声，在静寂的秋夜里，传向整个冶州大地，那附近的华庄听得很清楚。人们不明就里，谁也不敢出门看热闹，把院门和家门锁得紧紧的，生怕土匪逃过来，祸害自己。
华庄的大财主华半乡正在睡梦里突然被叫醒，看守角楼的院丁回屋告诉他，县里来人正在攻打华龙寨。他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满脸兴奋，心想，自己那在县里当教育局长的儿子华儒林，终于说服县长派兵过来为他报仇，前去剿灭麻三儿这个兔孙子。
于是，一路小跑一口气登上了角楼向华龙寨那边望去，无奈距离较远，白花花的月光下夜不观色，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他很想知道华龙寨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刀枪无眼，不敢走近，只好让院丁仔细勘察动静随时向他报告，自己则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动，焦急的等待消息。是呀，他是多么渴望官军把麻三儿给彻彻底底地一窝儿端啦！
前些年，华龙寨的麻三儿许是惧怕他的权势，许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对他是井水不犯河水。上帝要他灭亡必先让其疯狂！随着麻三儿的不断壮大，他居然开始筹划着打他华半乡的主意啦！真是太嚣张，这下让他知道知道我华半乡的厉害，认识认识马王爷有几只眼！敢跟我作对，没有你的好下场！华半乡在肚子里嘀咕着。
估摸着半个时辰的样子，那院丁进来报告说，华龙寨里静了下来，没有喊杀声，估计麻三儿已经被消灭了！寨门口还生起了一堆火，映得寨内红通通的。华半乡再一次登上角楼向华龙寨眺望，只见寨门紧闭，寨内静悄悄的，只有一堆火照亮了寨内大道，在深秋的夜空里显得分外耀眼。
华半乡在心里琢磨着，土匪该是被灭了吧！官兵也不过来给我通报个信儿，我好过去给他们庆祝庆祝。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土匪没有被剿灭，官军败了呢，我去不是送死吗？这样一想，他又有点儿害怕，不敢轻易到华龙寨去。就这样思考来思考去，反反复复地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华半乡最终决定，县长派官兵给我报仇，而自己则不管不问，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为了儿子继续被县长所器重，华半乡决定，先让一个比较机灵的院丁到华龙寨门前，远远地探视一番，再做定夺。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那个院丁回来报告华半乡：“华老爷，确实是官兵来剿的匪。我看见那寨门上方吊着一排木笼子，里面装着土匪的人头呢！”
“你确实看清啦？”华半乡心中大喜，进一步证实道。
“看的真真的！中间一个大笼子好像装着麻三儿的人头呢！”那院丁为了向华半乡邀功说得十分肯定，活像自己真的到跟前看到麻三儿的脸了似的。
“你去把管家叫过来，让他赶紧准备好酒肉，好给官兵们洗尘压惊！”华半乡催促道。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儿，慢慢坐了下来思考一些问题。天亮后，如何接待官兵？如何快速向县长呈送捷报和感谢信？
这华府上下，在华半乡的吆喝下，全都起了床。华半乡给自己的家人吩咐了迎接官兵的事情，管家给院丁和长工、短工们各自都安排了打扫庭院和准备美味膳食等任务。不一会儿，整个华家大宅院便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院子里人头攒动忙忙碌碌。就这样，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天已经蒙蒙亮了。管家过来对华半乡说：
“老爷，我带上几个伙计去华龙寨迎接官爷们过来吧？”
“且慢，我还是和你一块儿前去，比较合适。”华半乡想了想说。
“老爷想的周全。那咱们准备一下就动身？”管家征询道。
华半乡“嗯”了一声，就进屋去了。他特意穿了一套儿子给他定做的衣服，下身是宽松的长裤，外罩绸子做的短袍，上身穿绸子做的马褂，头上还特意戴了一顶黑色的礼帽。收拾停当，便走出屋门，来到庭院中，到马厮里挑了那匹高大英俊的枣红马。纵身骑了上去，和管家一起，向华龙寨方向策马而去。
一会儿功夫，二人便来到了华龙寨的寨门前。见多识广的华半乡，竟然被这个雄伟高大的寨门给镇住了。虽然华龙寨离华庄不远，但是华半乡是早有耳闻却从未亲眼看过华龙寨，更不用说进去啦！这里面原因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一来，华半乡是十里八乡的巨富名绅，平日里深居简出，岂会像平头老百姓一样伸着脖子去看新奇。二来，华龙寨是匪穴之地，自己乃官府眷属又是乡间名绅，轻易造访，有失身份；更有甚者是瓜前李下授人以通匪嫌疑之口实，影响儿子仕途和个人清白！
远远望去，这个华龙寨的寨门不但高大结实，而且雄伟壮观。远比自己家的门楼漂亮多啦！华半乡心里咒骂道：这个王八羔子，整日偷掠抢夺，祸害乡邻，想不到积累了这么多的财富！宅院建的比我华半乡的还要气派！看我这次不让官府抄了你才怪呢？
华半乡翻身下马，抬头紧盯，寨门上方高悬着的一行木笼子。他默数了一下，有九个之多！正中一个是大号木笼，肯定装着麻三儿那小子！他扭头对管家说：
“华龙寨里就这九个土匪？肯定跑的有！”
“老爷英明！这寨子里二三十个土匪哩！估计有逃脱的，估计也有被俘的让官府关押着呢！”管家忙应道。
“你仔细瞧瞧，中间那人是不是麻三儿！”华半乡对中间大木笼中的麻三儿人头有些狐疑，追问管家道。
“是，老爷！”管家应道。赶忙飞跑到寨门下方对着大木笼仔仔细细的辨认起来。
经过好一会儿，管家又飞跑回来，给华半乡汇报道：
“老爷，我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确信那个大笼子里装的不是麻三儿，是华龙寨的二当家韩达！”
“你看清楚啦？”华半乡确认道。
“看得真真的！不会有错！麻三儿和韩达两人，我多次见过，不会有错！”管家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丝毫怀疑。
“难道，这麻三儿，跑啦？”华半乡对管家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那刚刚异常兴奋的心，开始掠过一丝担心和疑虑。他甚至开始思考，假如麻三儿没有死，逃走了，他要知道，是我通报官府来攻打他，过后必会来找我算账的！我是进去还是不进呢？
“老爷，或许麻三儿没死，正被关押着呢！”管家像是看透了主人的心思，赶忙补了一句。
“哦！”华半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老谋深算的他正在权衡利弊和得失，以便明确下一步该怎么走！
管家说的情况，华半乡早都想到啦，只是那是两种情况中的一种！他华半乡做事历来深思熟虑不做过后后悔的事！
华半乡心想，那麻三儿迟迟收不到赎金，却等来了官军围剿，肯定早就明白了是我华半乡办的事！更何况，县长劳师动众前来帮自己打土匪，自己却患得患失，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不管这场仗打得怎样，我华半乡都得款待官爷，让儿子在县长面前也有面子。经过再三思虑后，华半乡对管家说：
“人要知恩图报！不管怎样，照旧进门邀请官爷！”
“老爷说的是！”管家应道。
华半乡抬起右手，指了指寨门，管家立马心领神会，一路小跑，到寨门口，大声向寨内喊道：
“官爷，请开开门！我家老爷前来邀请诸位到家坐坐！”
这天夜里，三爷和满房满仓三人，依着火堆，轮流睡觉和看守寨门。清早，当满仓又一次登上寨门去查看敌情时，突然，发现寨门外，有两人正策马前来，便密切监视。
他看到这两人的穿戴不像是土匪模样，倒有点儿像官宦人家，顿觉事情重大。赶紧下楼，叫醒了父亲和哥哥。三人一块儿跑上寨楼，向下张望，看见那两人站在寨门前不远处，嘀嘀咕咕的在说着什么话，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一人快步到寨门下方，大声吆喝道：“官爷，请开开门！我家老爷前来邀请诸位到家坐坐！”
三爷顿时明白过来，那一定是官府的人，前来慰问的。立刻让满仓下楼，到大院叫满武前来应酬。自己和满房仍然密切监视楼下两人的一举一动，没有下楼开寨门。
不一会儿，满武和白守德也走上寨楼向下看了看，大家一致认为，不是土匪，才让满房和满仓兄弟下楼，打开寨门，迎接官府来人。满武也跟着走下楼去。三爷和二爷守德则依然守在寨门上方，举起手枪，瞄准来人，以防不测。
那管家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看见眼前站着一位高大英俊的戎装官爷，忙走上前去，对着满武，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手指了一下华半乡，说道：
“官爷，辛苦啦！我家老爷，人称华半乡，前来邀请您们到家中做客，好给您接风洗尘，压压惊。”
华半乡，这称号，方圆百把几十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满武是早有耳闻不见其人！如今，人家亲自前来邀请做客，不知何故？但肯定没有歹意！
满武想到此处，于是，疑虑全无，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向寨门外走去。
那华半乡没有见过满武，但是一看满武那魁梧身材上的戎装，就知道他是这次带兵打仗的官爷！于是，也小步快走，向满武伸出了他那双肥厚的大手，紧紧地握着，以表感激涕零之意。
“官爷，辛苦啦！你为四方百姓扫除了匪患，必将流芳百世名扬天下呀！同时，也为我华某报了大仇，你就是我华家的大恩人呀！快快到寒舍，让我为官爷压压惊！”
听到这些话，满武仿佛明白，这华半乡此次造访的原委。不知麻三儿如何招惹了他，才让他如此愤恨，欲除之而后快！满武只好因时就势，来迎合华半乡啦！
“哪里那里！本人一介武夫，消灭匪患，还百姓以平安，此乃卑职份内之事！岂敢邀功请赏！”
“敢问官爷尊姓大名？”华半乡问道。
“卑职姓白名满武，奉县长之命前来华龙寨剿匪，不想惊动了您，真是卑职失职呀！”满武谦虚的说道。
“哪里哪里！不是我华某恳求县长大人出兵，怎会劳官爷大驾光临！”华半乡忙说道，“走！走！走！快到家中喝口热茶！”
“那恭敬不如从命，就麻烦您啦！”满武应道。满武对自己的官方套话很是满意，打心眼里感谢黄中镇上的私塾先生，要不然，今天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应付华半乡啦！不过，好歹总算应付过去啦！
于是，华半乡和满武各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先行回了华半乡家。管家则招呼着白三爷和其他人，步行前往华庄。只有满仓和长福二人，强烈要求留下看管华龙寨，以防不测之事发生。
满武来到华府，立刻被财主家的气势吓住了。这华府门楼虽然不算大，甚至略显小气，但是里边别有洞天，院落规整幽深，庭院宽阔雅致，房屋长幼有序，屋舍数不胜数，那真是极尽繁华与铺设，展现了一个世袭大地主的财势与气派。
门口是一对石狮子，精雕细刻，活灵活现，很是威武！进入门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上覆琉璃瓦的影壁，影壁的下方依偎着一个半月形的花坛，花坛内植各种花卉，无奈正值深秋初冬，仅剩残花败叶在其中。影壁的两边是一长行东西厢房。绕过影壁墙，是一个偌大的四方形庭院，庭院中间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大道，大道尽头是一座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歇山式青砖大瓦房，庭院的两边各设有一个圆拱形的门洞，从门洞望过去，依然是两个较小的院落。大院的四角建的有高耸入云的角楼，上面立着拿枪的院丁。
满武随华半乡进入正房，立马有丫环模样的女孩上来，端茶倒水，上点心。华半乡招呼着先让满武喝了几口热茶。
而后，华半乡对着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说：“引官爷过去洗把脸，过来吃饭。”那人应了一声，便带领满武去了东厢房北边的一间房里，用温热水洗过脸，当满房重新返回堂屋时，偌大一个八仙桌上，全都摆满了美味佳肴。华半乡站起身来，招呼着满武坐上座。满武再三谦让也无济于事，只好作罢，客随主便坐了下去。
这时，突然看见自己的两个叔叔走进庭院，忙站起身来，对华半乡说：
“那两个是我的亲叔叔，把他们也叫过来吧?”
“那是自然。”华半乡对身旁站着的小伙子说，“赶紧有请。”
满武让两个叔叔坐上座，他们谁也不肯。
就这样，华半乡陪着满武和白二爷、白三爷在正房客厅吃饭，管家陪其他人在庭院里吃饭。因为正值深秋寒冬又是清晨，所以饭菜是热菜和热汤，外加大白馒头。酒足饭饱之后，人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拘谨，开始高谈阔论起来，整个华府人声鼎沸，一派热烈喜庆的氛围。
时间过得飞快，大约中午时分，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县长派人前来通令嘉奖的，弄得满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还没有差人报告县里，县长怎么知道的！原来，华半乡到华龙寨迎回满武后，就让管家差人快马加鞭到县里向县长道谢去啦！县长董立仁一听说，满武居然真的把麻三儿这股土匪给剿灭了，很是兴奋！要知道，这差事可是谁都不愿干的，这白满武竟然干得这么快这么漂亮！当即决定升白满武任冶都县民团副团长，专门负责冶都县的剿匪工作，同时直管黄中镇、土西镇、少江镇和新仓镇四镇的保安队。立刻写下委任状，盖上大印，交于手下，让其随来人一块儿，速去华府颁布嘉奖。
华半乡和满武二人亲自到门口去迎接县长的官差，一进入庭院，那官差立马取出县长的嘉奖令当众宣读起来。而后，把委任状双手恭恭敬敬地呈送到满武手里，并转D县长指示，让满武近日速到县里，向县长详细报告这次行动的经过和结果。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平日能说会道的满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啦！这时，还是华半乡见多识广，一看马上要冷场便带头鼓掌，众人像受到启发似的便跟着疯狂地鼓起掌来。于是，整个庭院上空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其间还夹杂着起哄声和欢笑声，弄得华府像过节了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那华半乡似乎比受了褒奖的满武还要高兴。他很受用这种高朋满座的感觉，可以让四周乡邻见识见识他华半乡的能耐。不但有钱，还能呼风唤雨，看今后还有谁敢招惹我！
授奖仪式过后，华半乡赶紧邀请那官差到正房客厅就坐，并吩咐管家，把中午宴席弄得再宏大丰盛些，他今天非常高兴，要陪同各位官爷一醉方休，以款待四方贵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