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或者应该说是“馆内”吧——放的音乐是和灯光同样微暗的弦乐乐曲,演奏主旋律的似乎是大提琴。这首不知在哪里听过的有些印象的曲子,只觉得是首悲伤的曲子的我,在这方面的修养一定还很不够。因为在询问见崎时被告知这是大师的古典名曲,以及这是在九〇年代发表的备受瞩目的曲子的时候,我也只是说了句“这样哦”表示知道了而已。
不过提到乐曲,又想起了在东京的和纱,也不知道她最近练习得怎么样。
将碍事的书包扔到了屋内的沙发上。我开始屏息凝神,专注地参观起各处陈列着的玩偶。
或许是因为有着见崎在,我也不担心那位桌子后面的老太太,尽情地欣赏着这无双的美景。这些精致而优雅的人偶已经深深地将我吸引住了。
在幽暗的室内,这宛如黄昏的气氛下,它们有的站,有的坐,有的躺,有的惊讶地睁大眼睛,有些浅闭着双眼或在沉思,有的双目紧闭似在沉睡……
这些玩偶大都是美丽的少女,但也有少年、动物、甚至半人半兽。除了玩偶,墙壁上还装饰着不少的画。画上,油彩汇出的梦幻般的场景并不逊色于玩偶。
大约有半数的人偶都是与橱窗里面的半身洋装人偶少女类似的那种“球体关节人偶”。手腕、肘部、肩、脚腕、膝盖、裆下……各部分的关节都是用球体做成,能够自由的活动,摆成各种姿势,营造出某种独特的凄美氛围。
要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冷艳的真实感,虽然存在,但是,却能让人意识到那是不真实的。它们都是以这种微妙的方式处在了两个世界之间……
某种东西,一直延续着。
我反复深呼吸——自己必须代替无法呼吸的他们还有她们呼吸空气,不知不觉我已经开始陷入这种奇妙的想法中。
我突然有了某种触动,有什么话想说。转身看向了见崎,但是,这次却没有看到一直在我身后的她的身影。
她去哪儿了?
消失了吗?
已经融化在了这个人偶的世界里了吗?
我的思维似乎已经走向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见崎不见了!
我环视了四周,屋子虽然挺大,但是,并不显得凌乱,不如说反而充满了某种玄妙的美感。
不过,这会儿不是该思考这个时候。屋子里没有看到见崎的身影。
突然,我看到屋子最深处的角落里,一张标有箭头的贴纸贴在那里——这边请↘。
我回头看了那边的老太太一眼。她坐在桌子后的阴影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或许,见崎到这下面去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怀着某种好奇心,我轻手轻脚地走下了楼梯。
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的热量被吸走了一分,浑身一股冷飕飕的感觉。
一边战战兢兢地,一边仍旧坚定着往下走着。好不容易下到了底层,眼前再度出现的光亮让我有恍若隔世之感。这儿应该常年开启除湿设备的,这几步路下来,我感觉手心里都已经出现了汗迹。
地下室的光线也不足,同样显得昏暗。借着的黯淡的灯光,我看向整个地下室。地下室与一楼相比,小了好几圈,更像是地窖。温度也要更低一些。
而细细看去,我呆滞了。和我那没有确切依据的预想一样,在那里等待着我的是与世隔绝的景象。
古老的牌桌上、扶手椅上、壁橱里、暖炉里,或者是床上……直接搁置了很多人偶。不是“人偶”,“它们是各种各样的零部件”,这么说应该更恰当吧。
与橱窗中的少女一样只有上半身的人偶被摆放在桌子上,只有胴体的人偶被摆放成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好几个头部或手被摆放在装饰架上,壁炉中立着好几只手臂,椅子和架子下面伸出好几只脚……就是这种景象。
这种怪诞的景象,如果继续描述,不论是因为会让人觉得恶俗还是我难以用语言描绘,大概都不好,所以,就此打住。
但是,在这个地下,这个乍看之下杂乱无章的空间里,我再次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只能说我用心感受到的某种内在的协调和统一的美——或许,只是错觉吧。
漆成白色的墙壁上,除了壁炉之外,还有几个壁龛,也成为了摆放玩偶的地方。
其中一个壁龛中摆放着一个长相和橱窗中的少女相似的人偶,但是却缺少了右胳膊。旁边的壁龛里是一个下半边脸被蝙蝠薄翼样面具遮住的少年。还有一个壁龛,里面的,是一对连体的双胞胎,她们的双眼,是如同纯正的黑玛瑙般漆黑的眸子。
“很漂亮吧?这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了。”突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果然。见崎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转身,看向她。
她凝视着那个双胞胎人偶:“非常宁静温柔的脸。像这样连结在一起,还能如此安心,真是不可思议。”
“不正因为连结在一起才会觉得安心的吗?”
鸣嘟囔了一句“不是吧”。
“我觉得如果没有连结在一起,才会感到安心呢。”
“唔——嗯……”
一般来说不是反过来才对么?我虽然这样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一直观察着她的行动。
我正想着她接下来是不是会再次转向我这边的时候,她冷不丁地说道:“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左眼为什么戴着眼罩?”
“……”我不能反驳。我之前还试图当着她的面摘下她的眼罩看看,不过被她拒绝了。
“那就让你看看吧。”
“咦?”
“那就让你看看吧,眼罩下的真面目。”
鸣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左手手指的指尖放在白色眼罩的边缘。右手手指的指尖摘掉挂在耳朵上的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