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董必武逝世。毛泽东知道后很难过,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也不说话,整整让人放了一天《贺新郎》唱片。毛泽东时而躺着听,时而用手拍床,神情严肃悲痛,他在沉痛悼念自己的老战友董必武,过了不久,又把词的最后两句改为“君且去,休回顾。”说是原来的两旬太伤感了。毛泽东正是用改后的这两句话表达要慰董必武的英灵于九泉。张元斡的《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原文是:“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口口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想尔汝?举太白,听《金缕》。(《光明日报》1978年12月29日)
让叶剑英念辛稼轩《南乡子》
5月3日,毛泽东召集在京政治局委员会开会。很长时间毛泽东没有召集政治局会议了。毛泽东在外地休养了10个月,刚回到北京,在会议最后快结束时,他对自己所作《水调歌头·游泳》一词的两旬做了解释:“我说才饮长沙水,就是白沙井的水。武昌鱼不是今天的武昌,是古代的武昌,在现在的武昌到大冶之间,叫什么县我忘了,那个地方出鳊鱼。所以我说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孙权后来搬到南京,把武昌的木材下运南京,孙权是个能干的人。”毛泽东念了辛稼轩的一首《南乡子》中的两句:“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当今惜无孙仲谋。”他指着叶剑英说:“他看不起吴法宪。刘是刘震,曹是曹里怀,就是说吴法宪不行。”毛泽东让叶剑英念这首《南乡子》。叶剑英随口念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口口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毛泽东很高兴,对大家说:“此人有文化。”他指的是叶剑英,并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念过的这首词中的那两句,以及吴法宪不行,曹、刘为谁的话。(《毛泽东人际交往实录》第351~352页)
在贺诚报告上批语: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5月17日,毛泽东在中央军委关于贺诚任职的请示报告上批语: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贺诚无罪,当然应予分配工作。过去一切污蔑不实之词,应予推倒。印发中央同志。毛泽东一九七五年五月十七日。(《党的文献》1998年第二期)
你大概喜欢秋天吧?
5月29日,夜晚,明月高悬,毛泽东居住的乳白色平房笼罩在皓洁的月光中。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芦荻怀着异常兴奋激动韵心情,第一次来到他身边。毛泽东见了高兴地说:“啊,48年参加革命的,参加过抗美援朝!”接着又微笑着问:“你大概喜欢秋天吧?”芦荻一时不知所对。毛泽东爽朗地笑了:“你为什么叫芦荻?会背刘禹锡写的《西塞山怀古》这首诗吗?”芦荻把这首诗背诵给毛泽东听,他也铿锵有力地吟诵了这首诗:“王漕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芦荻才明白了,毛泽东是用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幽默地说到她的名字,使她在这样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中,把紧张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夜渐深了,毛泽东回到卧室,还读《昭明文选》。(《光明日报》1978年12月29日)
赞赏《南史》、《北史》的作者
5月30日,毛泽东让芦荻读《晋书》、《南史》、《北史》。说:我们的国家,是世界各国统一历史最长的大国。中间也有过几次分裂,但总是短暂的。这说明中国的各族人民,热爱团结,维护统一,反对分裂。分裂不得人心。具体到历史著作,毛泽东认为:“《南史》和《北史》的作者李延寿,就是倾向统一的,他的父亲李大师也是搞历史的,也是这种观点。这父子俩的观点,在李延寿所写的《序传》中说得十分明白。”毛泽东在李延寿所写的《序传》中,画了大量的圈和线,注有很多的赞赏的标记。(《毛泽东之魂》修订本第413~414页)
“二十四史”大半是假的
5月29日,据芦荻回忆,毛泽东就二十四史大半是假的问题,举出了如下的理由和例证,加以说明。他说:一部二十四史,写祥瑞、迷信的文字,就占了不少,各朝各代的史书里都有。像《史记·高祖本纪》和《汉书·高帝纪》里,都写了刘邦斩白蛇的故事,又写了刘邦藏身的地方,上面常有云气,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鬼话。而每一部史书,都是由继建的新王朝的臣子奉命修撰的,凡关系到本朝统治者不光彩的地方,自然不能写,也不敢写。如宋太祖赵匡胤本是后周的臣子,奉命北征,走到陈桥驿,竟发动兵变,篡夺了周的政权。《旧五代史》(宋臣薛居正等撰)却说他黄袍加身,是受将士们“擐甲将刃”、“拥迫南行”被迫的结果,并把这次政变解释成是“知其数而顺乎人”的正义行为。同时封建社会有一条“为尊者讳”的伦理道德标准,皇帝或父亲的恶行,或是隐而不书,或是把责任推给臣下或他人。譬如,宋高宗和秦桧主和投降。实际上主要的责任不全在秦桧,起决定作用的是幕后的高宗赵构,这在《宋史·奸臣传》的《秦桧传》里,是多少有所反映的。特别是洋洋4千万言的二十四史,写的差不多都是帝王将相,人民群众的生活情形、生产情形,大多是只字不提,有的写了些,也是笼统地一笔带过,目的是谈如何加强统治的问题,有的更被歪曲地写了进去,如农民反压迫、剥削的斗争,一律被骂成十恶不赦的“匪”、“贼”、“逆”。这是最不符合历史真实的假话。(《光明日报》1993年12月20日)
司马光有毅力、有决心
病中的毛泽东同护士孟锦云谈论司马光主持编纂的《资治通鉴》时说,司马光可说是有毅力、有决心噢。他在48岁到60多岁的黄金时代,完成了这项大工程。当然,这段时间,他政治上不得志,被贬斥,这也是他能完成这部书编写的原因呢。又说:“中国有两部大书,一日《史记》;一日《资治通鉴》,都是有才气的人在政治上不得志的境遇中编写的。看来,人受点打击,遇点困难,未尝不是好事。当然,这是指那些有才气,又有志向的人说的。没有这两条,打击一来,不是消沉,便是胡来,甚至去自杀,那便是另当别论。司马光晚年,还做了3个月的宰相,在这之后,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便死了。死之后,他还接着倒楣,真是人事无常啊。”(《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下,第977页)
“其实。这面镜子已经不小了”
毛泽东在与孟锦云谈《资治通鉴》,当孟锦云发问:“这部书叫《资治通鉴》,是让统治者把历史当作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可为什么不从有史以来就写,而是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写起呢?”听到这个提问,毛泽东的眼睛一亮,显出异常高兴的神情,笑着对小孟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孟夫子真是动了脑筋。看来,你是嫌这面镜子还不够大,怕照得不够全面。其实,这面镜子已经不小了,统治者如果真是认真照一下的话,恐怕不会一点益处都没有。如书里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清朝的雍正皇帝看了很赞赏,并据此得出了结论,治国就是治吏。如果臣下个个寡廉鲜耻,贪得无厌,而国家还无法治他们,那非天下大乱不可。”(郭金荣《毛泽东晚年生活》,教育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78~79页)
司马光王安石相互尊重。值得学习
毛泽东和护士孟锦云谈过《资治通鉴》。他说:《通鉴》为什么写到五代为止?有人说,这是由于宋代自有国史,不依据国史,另编一本有困难。我看这不是主要的。本朝人编本朝史,有些事不好说,也可以叫做不敢说。所以历史上的书,本朝写本朝的大抵不实,往往要由后一代人去写。你看《通鉴》最后一段写了赵匡胤,也只是说太祖皇帝如何勇敢,如何英明,如何了不得,简直白玉无瑕,十全十美,全信行吗?提起司马光和王安石,毛泽东一反当时贬斥前者抬高后者的通行说法,指出:这两个人在政治上是对手。王安石变法,而司马光反对。但在学问上。他们还是好朋友,是互相尊重的。他们尊重的是对方的学问。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不能因政见不同,连人家的学问也不认账了。(《人民日报》1991年11月23日)
“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
据毛泽东晚年说,他读《资治通鉴》运了17遍。“每读一遍都获益匪浅。一部难得的好书噢。”大约在1975年5月以后,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小孟曾经问他:“为什么那么一部大书,写政治、军事的那么多,写经济、文化那么少呢?”毛泽东说:“中国的军事家不一定是政治家,但杰出的政治家大多数是军事家。在中国,尤其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不懂得军事,你那个政治怎么个搞法?政治,特别是关键时刻的政治,往往靠军事实力来说话。没有天下打天下,有了天下守天下。有人给《左传》起了个名字,叫‘相砍书’,可它比《通鉴》里写的战争少多了,没有《通鉴》砍得有意思,《通鉴》是部大‘相砍书’。”毛泽东又说:“《通鉴》里写战争,真是写得神采飞扬,传神得很,充满了辩证法。例子多得很呐。要帮助统治阶级统治,靠什么?能靠文化?靠作诗写文章去统治?古人说,秀才造反,3年不成。我看古人是说少了,光靠秀才,30年,300年也不行噢。”小孟问:“古代这么说,现代人也这么说,为什么秀才就不行呢?”毛泽东接着说:“因为秀才有个通病:一是说得多,做得少,向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二是秀才谁也看不起谁,文人相轻嘛。秦始皇怕秀才造反,就焚书坑儒,以为烧了书,杀了秀才,就可以天下太平,一劳:永逸了,可以二世,三世传下去,天下永远姓秦,结果是‘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是陈胜、吴广、刘邦、项羽这些文化不高的人,带头造反了。可是没有秀才也不行,秀才读书多,见识广,可以出谋划策,帮助治天下,治国家,历代的明君都有一些贤臣辅佐,他们都不能离开秀才啊!”在谈话最后,毛泽东还说:“《通鉴》是一部值得再读的好书。有人说,搞政治,离不开历史知识;还有人说,搞政治离不开权术,离不开阴谋;甚至还有人说,搞政治就是捣鬼。我想送给这些人一句话,不过不是我说的,我是借花献佛。那是鲁迅先生说的:‘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第118~120页)
谈谢安和桓温
5月底,毛泽东在与芦荻谈话中,详细地论述了对谢安、桓温这两个人的不同评价。“原因就在于谢安为维护东晋的统一局面,立了两次大功,一次是他指挥了‘淝水之战’,以少胜多,打了个漂亮仗;另一次是他拖住了搞分裂的野心家桓温,使其分裂的阴谋没有得逞。”对于桓温,毛泽东说:“桓温是个搞分裂的野心家,他想当皇帝。他带兵北伐,不过是作样子,搞资本,到了长安,不肯进去。苻秦的王猛很厉害,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意图。还是谢安有办法,把他拖住了,使他的野心没得实现。谢安文韬武略,又机智又沉着,淝水之战立了大功,拖住了桓温也立了大功,两次大功是对维护统一的贡献。”(芦荻《毛泽东读二十四史》,《光明日报》1993年12月20日)
对秦始皇要一分为二
5月底至6月底之间,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和学习的芦荻曾经就“评法批儒”时有人大捧秦始皇,不准人们对秦始皇作历史的分析这个问题向毛泽东请教过:对秦始皇到底怎样看?毛泽东指出,秦始皇作为一个历史人物评论,要一分为二。秦始皇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进步作用要肯定,但他在统一六国以后,丧失了进取的方向,志得意满,耽于逸乐,求神仙,修官室,残酷地压迫人民,到处游走,消磨岁月,无聊得很。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反抗秦的暴政,其中就包括对秦始皇,完全是正义的。这次战争掀开了我国封建社会中波澜壮阔的农民战争的序幕,在历史上有很大意义。(《光明日报》1978年12月29日)
什法师云:“学我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