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楼的走廊,雷丁透过书房的玻璃,看到了独自发呆的伯顿公爵,他敲敲门不待里面回应便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见老友在向他挥手,并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绒布椅上。雷丁刚坐下还未张嘴,伯顿公爵又按下了桌角上的叫餐铃,一名高瘦佣人再铃声消失后便走了进来。
“两杯咖啡,你呢?”在得到雷丁确定的眼神后,伯顿公爵又道:“照旧!”他摆了摆手示意佣人离开。
佣人得令,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出门,关门的声音传来,而雷丁纵有千言万语,却忽然找不到了谈论的头绪,伯顿却如老僧入定,毫无说话的欲望。待得佣人来了又走,咖啡香气满屋时,伯顿公爵先开了口。
“十五年了,你十五年没来过这间屋子了。”伯顿公爵道。
“是你没邀请我来。”雷丁缓缓搅动咖啡杯里的银勺。
“自从艾米莉的离开,我们好像很久没轻松的聊天了,你还好吗?”伯顿公爵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眼睛凝视着雷丁。
“肖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既然凯蒂回来了,就该珍惜你们可以共处的日子,毕竟我们不再年轻了!”雷丁道,他的双眼定定的看着热咖啡冒气的白起。
“好久没人这样称呼我了,除了大人,就是公爵大人,再不就是伯顿公爵,真的是亲切而久违的感觉,久到我都快忘记了我的名字。”伯顿公爵起身走出办公桌,他面朝窗户手里拨撩着放在书房窗台的一盆小花。
“肖克,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都在看着,你需要帮助!”雷丁轻尝了一口咖啡,随后微微皱起眉头。
“你又懂了?你怎么会懂?你怎么可能会懂得?那时候,我忘不了艾米莉在我怀里闭上眼睛的样子,现在你说我需要帮助,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背对着雷丁,语无伦次的的伯顿公爵双肩不停的颤抖,手中的不知名小花已经变成了花泥。许久,平复了心情的他接着道:“你不可能理解的,虽然你也深爱着她。”
“可能吧,我也许不能理解你,我来找你,本来就没想过能让你成功的放弃仇恨。我们三人是相伴着成长的,之后我看着你们坠入爱河再到结婚。你知道吗?婚礼上,当牧师问向和你对面而立的艾米莉“你愿意吗?”的时候,我几乎崩溃。”雷丁起身站到了伯顿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伯顿的肩膀,他缓缓的又道:“再后来,你们的女儿出生了,虽然我心存嫉妒,对你的嫉妒,但在那以后,我已经开始发自内心的祝福你们。”雷丁想起了那个画面,那个印刻在脑子里的温馨画面:艾米莉捧抱着欢笑的凯蒂,伯顿从后环抱着艾米莉,他们的脑袋几乎挨在了一起,他深情的看着她,而她柔情似水的双眸则盯着小小的她。雷丁不理会伯顿红红的双眼,继续说了下去:“我仍然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你们时的情景,这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的想要和你聊聊,但是你好像忽然不认识我了一样,从不理会。你每时每刻每日每年都在想着复仇,结果成了现在这个疯狂的样子。”
“雷丁,你明白吗?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劝我放弃复仇的,那么对不起,我只能请你离开了!”伯顿压低声音道。
“我来之前陛下已经告知我你举办宴会的目的,路上我就想好了,如果不能说服你,那么我就加入你!”雷丁本来绷着的脸色忽然一松,他拉着看他看呆的伯顿公爵回到办公桌旁,待伯顿坐下后,他也继续坐回了开始的位置。
“你是什么意思?”伯顿问。
“我会向陛下发出申请,王宫卫队的骑士和武士大多都是我的学生,这是我这些年来为帝国,为陛下培养的最忠实的守卫者,另一方面,这也是我为了你,为了艾米莉而培养的复仇之士!”
“陛下会同意吗?”伯顿轻轻转动了一下脖子,他略带疑惑的问。
“放心吧,陛下这边我来说,你最好能争取一下法师之塔的支持,毕竟,能让你借助宴会来召集各方力量的敌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雷丁喝了口咖啡,又皱起了眉头:“你这个咖啡还真是够苦!”
“这咖啡豆很难得的,你走时要不要带点回去给你的夫人?”伯顿嘴上说着没营养的话,呆滞的眼神却已经表现出他已经陷入深深的思考。
“还是不要了,一方面我没有夫人,另一方面,我喝咖啡虽然也从不加糖,但这么苦的咖啡确实我也受不了。”雷丁看伯顿沉默太久,只能继续发言以体现自己的存在。
“现在,能告诉我他是谁了吗,凶手?”雷丁看着回过神儿来的伯顿继续道。
“他?凶手不是他,是他们!”皱着眉头的伯顿公爵双臂张开,舒展了一下筋骨,接着又捏了捏略微酸困的脖子。
“然后?”雷丁问。
“我知道的情报是我女儿带回来的,她告诉……”伯顿说着,就听到“喀,喀,喀”的敲门声,他只得停下对话,对着门口喊了声进来。
“大人,小姐已经妆扮妥当,要现在下去吗?”推门进来的管家用询问的语气问道。
“好的,你先过去,我随后过去,你也先下去吧,我随后到你家里再继续讨论今天的话题!”伯顿公爵说出第一个你字时,对着管家扬了扬下巴,第二个你字时,对着雷丁点了点头。
“好的,老朋友。”雷丁起身伸出了右手。“你的咖啡以后可以加点糖了!”
“是啊,该加些糖进去了!”伯顿的双手握上了雷丁那只满身老茧的又手,接着雷丁的左手也握了过来。
“回头见,肖克!”雷丁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当看到伯顿点头示意后,他便开门离开书房回到了大厅。
大厅里的人在经历了圣光的洗礼后,每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他们有的高谈阔论,有的窃窃私语,雷丁穿过热闹的中心走到安静的角落,大致听到了两种内容,一曰圣光的奇效,二曰伯顿的复仇。当雷丁准备听听身边的刚刚和自己打过招呼的两位年轻子爵的聊天时,大厅的人们却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位贵妇“呼啦呼啦”飞快的扇着一把粉红小折扇的声音,从她的下巴和眼神就能看出,这位贵妇显然忘记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她旁边是一位中年壮硕男子,他刚将满是红酒的杯子放在嘴上便看向了楼梯之上,现在,酒杯空了,红酒顺着没合好的下巴流淌而下,他白色礼服的胸口部分已经被染成了玫红色,而他全然不知。雷丁略带戏谑的顺着他们的眼光看去,下一刻,他自己的下巴也开始不受控制。
楼梯上的出一抹倩影正在缓缓走下,她身着黑色无袖丝绸晚礼服,白皙的胳膊和突出锁骨在黑丝绸的衬托下宛如羊脂美玉,盘梳着公主头的她,在发髻的右边别上了一朵洁白的百合花朵,更显出了她精致圣洁的容颜。延伸至胸前的大v领口中央,一个蓝色圆形吊坠也在闪着微弱的光芒。宾客们脑袋一直随着她的步伐而扭动,直到她走下了楼梯,站在刚刚伯顿公爵发言的小高台旁边,而随着她同时走下来的伯顿公爵却被大家齐齐的无视了,全大厅可能只有雷丁一人看着其他地方,那就是壁炉之上的那幅油画,那幅黑色法袍少妇肖像。
雷丁的眼角扫到老朋友站上了小高台,轻声咳嗽之后便向宾客们介绍着身边的妙龄黑礼服女子,说了什么雷丁一句也没听进去,在凝视了一阵子那幅肖像后,雷丁便扭头独自离开了伯顿古堡,离开了伯顿庄园。回到自己的卧室后,雷丁看到镜子里的他胸口起伏不定,且面色潮红,他需要时间来告诉自己,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她毕竟不是她,因为她已经死了,而她不过是她的女儿!接近黎明,身心疲惫的雷丁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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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远处的黑暗中隐约有些火把在高速的接近,肚子传来的力道使得他不能顺畅的呼吸,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开始干呕,因为近两天没吃东西,他只能吐出些酸水儿。将他扛在肩上的大叔听到了他发出的动静。
“小云,脱了你的上衣!”大叔感觉到了段云的清醒,他口气急迫的道。
“知道了大叔,我们在哪?他们追来了?”段云听到后,已经费力的将胳膊抽出了一只袖子。
“是啊,神殿的追兵到了,小云记住我下面的话。一会儿到了前面有条河,到那里,我们分开走,我放你下来,你得轻轻的跳进河里,这里有两张羊皮卷!一张是地图,到标记好的地方找一个叫罗格的人,就说你是汉斯的侄子,他会收留你的,另一张是我年轻时偶然获得的,记载内容是关于技击的,大叔力量有限,帮不了你太多,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大叔边跑边说,他还在时不时的往上扶一扶扛在肩上的段云。
“汉斯大叔,你不用这样,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把我丢下就好了,他们又不是抓捕你!!”段云带着哭腔大声的喊道,他想跳下来,但是却被汉斯抱得更紧!
“小云啊,一定要活下去,如果这次能逃掉一死,我会去找你会合的!”汉斯说话间已经到了森林中的那条河边,河面大概有十几米,他把段云放在河边的鹅卵石上,顺手抄起腰上的小包挂在段云的脖子上,又拿起段云脱下的灰黑色衣服。
“汉斯大叔,我不走,就算我死也不能连累你!”回过神的段云死死抱住汉斯的大腿!
“傻孩子,大叔对不起你了!啪!”汉斯只得一手刀打在了段云的颈椎之上。段云应身而倒。
汉斯飞快的在河滩上找到了两跟木头,一跟手臂粗却有两米长的树干绑在了段云身上,另一根成年人粗细但稍短的木桩套上了段云的衣服,接着他把昏过去的段云轻轻推进了河水。这时,森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汉斯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着一声惨叫,他背起套了衣服的木桩冲着河上游逃离,边跑边寻找一些枯树枝踩上去,以制造一些声音来招引追在后面的神殿抓捕人员。
“无所不能的创世神呐,请保佑小云活下去啊!”汉斯心中默默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