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愤然的想着不能再给这个大胃王,还没琢磨出借口,大胃王已经自己动了手。
酸枣枸杞酱,酸味更重些,吃了开胃助消化,不过安曼还不知道,这枸杞会让人上火的。
阿初柔哲老爷盛到琉璃碗里的酸枣酱,橘红的枸杞一粒粒保持了新鲜的模样,就如同宝石晶莹剔透。酸枣制作时早就熬化,枣香诱人胃口。
阿初吃了一碗,还想再吃。安曼可是不让,拦了爷的手:“阿初老爷可不敢这么吃,会伤身体的!等会烧了热水,加些绿茶。”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毕竟火大伤身,对这么两个孤男寡女没什么好处。
阿初只好停了嘴,拿了书复又躺回摇椅上慢慢歇着去了。
安曼和英姑、映红闲聊:“来到府里,就见不到阿爸了?阿爸可好?”安曼询问。
“你阿爸,最近可忙了。河谷搭了救助难民的粥棚,天天都要去安排琐碎。我也会去帮些个忙。”英姑答道。
“只是战事不断,听说越来越惨烈。那大理州府过来的难民每日里都在增加。”
映红偷看着阿初老爷,也插嘴说道:“阿初老爷一直在张罗灾民的事儿,不止舍粥,还给治伤。所以好多人都聚集在河谷呢…”映红喜欢热闹,这几日都会和阿爸去帮忙,今儿是为了来看安曼才没去成。
“安曼姐姐,你知道哪个段功吗?”映红问安曼。这几日河谷的难民都在说驸马爷段功夫妇的惨死,映红也想和安曼讲讲。
安曼历史学的惨点,有些历史故事真是不清楚,就算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也是支离破碎,所以这会子特别感兴趣。忙不迭的催促映红给她讲讲…
那段功是大理总管段隆的儿子。曾经因抗击红巾军有功,被梁王许予爱女阿盖郡主。明军围剿元朝余孽段功依旧衷心耿耿,可惜元朝气数已尽。梁王后来又对其起疑,想让阿盖郡主用孔雀胆杀死自己丈夫。阿盖郡主反而告诉了他,并要和他一起逃走,双宿双飞。段功不相信岳父会杀自己,拒绝妻子好意。第二天就被梁王杀死。那阿盖郡主绝食殉情。
映红一口气讲完了这段催人泪下的感人事件,还流了几滴眼泪。安曼听了也很不是滋味。
安曼忿忿不平的说:“人之所以是最残忍的生物,就是因为他们总是喜欢杀戮,喜欢自相残杀!”
阿初支着耳朵,听到安曼义愤填膺之词,格外欣赏:“这小东西还真是一语惊人呐!“
阿初早先是知道孔雀胆这个事件的,如今的大理被战火重创,明军和段氏兵卒将这个悲惨的事情广为传播。阿初柔哲认为这也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战术。
阿初沉思:“大理死伤惨重,无数子民流离失所,可大理总管段世却如同视而不见。真是昏庸啊…”
长叹一声,阿初拿了书册覆在脸上,闭目塞听,心里却是一刻也没停顿。大理段明和他的两个儿子与自己多有往来。这几日书信收到好几封,自己还没有回复。乱世之秋,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得更远更多一些吧!
聊些七七八八的事儿,伊扁给阿妈和映红拿了从珊瑚寨带回来的兰花茶,细细交代了好几种吃法。阿妈和伊扁对果酱特别感兴趣,所以约了过几日多准备些果品配料,再来多做几种果酱。
快乐的时光过得飞快,安曼留阿妈和映红吃了晚饭再回,可安曼执意不肯,还说府里没这个规矩的。千叮万嘱拉着安曼的手,谢了伊扁。这才辞了阿初柔哲老爷回和家客栈去了。
吃过晚饭,阿初老爷没什么闲情逸致,所以唤安曼沏些兰花茶喝…
书房,安曼吩咐伊扁姐姐加了火烛。安曼沏了茶,陪着一起品茗。老爷今晚一直在看史书,这可是安曼的软肋。文言文,之乎者也…安曼想想都会头痛,“这个家伙还有这本事呢?”阿初就着火烛,翻看书册…
安曼实在看不惯阿初,这会儿就是个书呆子的表现。
一个人的历史永远是用自己行走的、脚写的,绝对不是在史书中看出来的!不同的人留下的脚步大小不相同,有些人的脚步可以无知无畏,有些人的脚步高贵霸气。
安曼果然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阿初老爷,史书记载的是历史,对吗?”
阿初柔哲抬了头,眼眸离开书册,点了头:“小丫头有些什么见识吗?”
“嗯哼…瞧不起我呀?”安曼想着,给阿初柔哲老爷来点真知拙见,就大了声音,一本正经的说了起来:“历史是一门使人聪明的学问,是察古知今、鉴往开来的学问,从这些探索中我们可以感悟到许多道理。你说我说的对吗?”
阿初老爷点头称是,饶有兴趣的放下书册…
“阿初老爷看的史书记载的历史路程清晰在目,但留下的脚步并非一条直线……所以…”
安曼有点担心自己是在剧透。这样做,会不会改变历史的车轮呢?所以安曼决定再说得高深点,最好云山雾海,让阿初老爷自己个琢磨去吧!
“总之史书参考一下就…”安曼差一点就说出“OK”,咽了口水接着说:“参考史书记载的故事,那自己脚下的路还是要根据眼下,审时度势,晓以利害啦!”
看了阿初柔哲低垂沉思的侧脸,安曼想了一想才说了结束语:“阿初老爷,安曼可能讲的不对,你就听着玩儿呗!安曼认为历史不是久远的回忆,而是现在的背影。那我们是不能够随时随地的看自己的背影的,对吗?”
阿初等待安曼接下来的话:“这背影是给身后的人看的!跟随在身后的大众是否安康,富裕才最重要!”
安曼终于长嘘一口气,住了嘴。看历史的长河不断向前,留下的是一个个故事与遗迹。不知不觉安曼竟然穿越时空,成为故事与遗迹间徘徊的行者…
这夜阿初柔哲难以入眠,留在安曼的书房。提起笔来,阿初一一回复段氏兄弟的来信,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去了议事厅。
内府管事青金,今一起来,事情就堆到了脑门。议事厅传了新指令,外府的吃喝起居要交到内府通办,一应承担全部供给。
这样的日子土司府百年前出现过一次,据说纳西土司一族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唐朝,按照传说,先祖是个能耐极大和聪慧的人。自那时就有内府外府之分,相沿称为内军和外军。内府是指掌柜内部事务的各司位府第,细分为五府三卫;内府卫士规定由老家族人的子孙充当,用以宿卫内部。外府卫士是优先考虑实力,其次是才力和丁口,尽先从族中拣点。富室强丁,多年的发展很多兵役的祖先曾经是有了功勋的奴隶进阶,这样的族众甚多。他们在丽江谷地安家落户,子子孙孙和土司府血肉相连。
青金吩咐准备帐册。自今儿起,这内军和外军就要在一个锅里吃喝拉撒,肯定是要出大事儿啦!
一早安曼拾掇停当,穿了诺瓦格夫人送给的衣裙外袍,出了雕花院门。
青锡带了安曼兜兜转转,才刚刚来到主母的上堂,纳姆姑姑就急呼呼的如一阵风刮进了房。
“安曼给姑姑行礼啦!”纳姆这会儿还真没时间找安曼的麻烦,扬了扬手里的帕子,示意安曼起了身。鼻子“哼”了一下!
安曼吓了一跳:“没得罪这位姑奶奶呀?”
自古各家但凡有那么一个或几个姑奶奶的,都会围着姑奶奶发生点什么事儿?更何况是掌握着实权的老姑奶奶呢?
纳姆姑姑并没有说什么,接了阿涅给斟的热茶,才和主母诺瓦格说道:“哎呦,府里要有大动静啦!”诺瓦格还不知道,忙放下手里的茶盏。“外府的供给,今起就交到内府来操持成办了!”
夫人一脸严肃:“这是不是说,要开了内府门禁?”
纳姆姑姑点了点头:“明说是不会啦,不过这么一来,等于内外结合起来喽,不可能分得开!”
诺瓦格夫人又问纳姆:“那内库有没有任何说法?”
“现在还没,不过刚才青金吩咐准备了新的帐册啦!”
纳姆姑姑简直是在寻求自己嫂子的帮助,安曼不知道内府外府的事情。不过安曼看得出,这姑嫂二人可不喜欢内外不分的!
纳姆见安曼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急忙示意阿涅。知道安曼要告辞,诺瓦格夫人忙嘱咐道:“今后出园子要多跟个人了,最好…嗯,安曼丫头先回吧!”
现下这么忙乱,诺瓦格想给安曼多派个奴婢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如今自己多病,老爷的亲妹子主事儿,自己还是少多嘴多事儿的吧!
纳姆姑姑留在上房,正是喋喋不休的抱怨,老爷干什么要把内府给搅和进这乱世?
诺瓦格夫人可是极为崇拜自己的土司丈夫,更何况还有阿初呢。面对纳姆只是不断的劝慰,其他有用的主意、办法,自己也没有。
纳姆知道自己再怎么抱怨牢骚,得来的只有劝慰。所以说了会儿,也就没了耐性,匆匆告辞了!
偌大的土司府,在艳阳高照的仲冬一派繁忙。阿初柔哲老爷心里惦念安曼却还是不得不放下儿女情长。
这真是苍山哀鸿满城血,阿初一念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