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晟昊曾在一篇文章中,毫不客气地批评台湾外交官这种卑劣行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中国人,何必死逼梁山呢?还是给中国人留一点脸皮吧!”
是啊,给炎黄子孙留一点脸面吧,不要让外国人再看中国人出丑了!中国人自满清以来出的丑已经够多了!
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无论怎样阻挠,历史的车轮都不可能逆转了。
一九九二年九月七日下午六点三十分,中国大使馆在汉城乐天大饭店二楼,隆重举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开馆酒会,敬请韩国各界人士及各国宾客三百多人参加了酒会。
但是,到会的中国宾客却只有五人。其中四人是中央通讯社、联合报社等报的记者,剩下那一位就是我们的主人公韩老先生了。
中国大使馆本来给各界侨胞发去了不少请柬,但来者寥寥,其原因十分简单,排除五十年的心理障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时间。何况,台湾派来的几名记者,正大张着相机镜头,等君“入瓮”呢。看到底谁来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的开馆酒会了?好回去禀报。
但,韩老先生不在乎这些,他手拿请柬,挺着并不挺阔但却傲视一切的胸脯,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乐天大饭店。进门时,他发现有人在盯梢,回头一看见认识,就戏谑他道:“来来来,时间尚早,坐下来喝杯茶嘛。”
于是,那人果真坐下来,同韩老先生喝了一杯茶。茶毕,韩老先生嘲讽他说:“回去报告吧,就说我韩晟昊来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的开馆酒会了!”
那人尴尬地笑笑,果真走了,也果真回去禀报了。
后来,台湾驻韩办事处(台湾驻韩使馆改为台湾驻韩办事处)的人曾在全韩华侨侨领大会上,指名道姓地说韩晟昊是亲共分子,去参加中共的开馆酒会了,是中共的“地下大使”,大家要小心他!
就此,韩晟昊曾在文章中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是参加了中国大使馆的庆祝酒会,这不是秘密,不怕公开!因为我有请帖。二十五年来,前大使馆没有请过我……老夫理直气壮地参加中国大使馆的酒会,不怕任何人造谣、告状或挑战。我连你们台独领袖李登辉都敢骂,何惧几个小台独呢?……你们看小台独像个活祖宗,我看小台独却像个鬼孙子。这就是你与我的格与资的不同!这些小儿科的尿布事,说也臭,不说也臭,恶心极矣!”
瞧,韩老头的胆识与妙语,也真够可以的了。
痛斥台独分子及李登辉
时至今日,中韩两国领导已经握手言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取替了台湾使馆,从此开始了中韩外交史上的新纪元。没过多久,卢泰愚做为韩国的第一位访华总统出访中国,与中国国家主席杨尚昆举杯共庆,畅谈中韩关系的新开端……
可是,做为打开中韩通道的牵线人,韩老先生的处境并没因此而改变。
《韩华天地》的刊名被人抢去之后,韩晟昊又把刊名悄悄地改为《中国天地》,偷偷高薪聘来一位打字小姐,每天晚间打字,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着……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几经生死磨难的《中国天地》创刊号,历经数月的艰难抗争,终于出版了。
他在创刊词中这样写道:
“这份民办杂志,终于在台独官僚的千堵万吓之下,在官迷侨领的千阻万扰之中,在世界思想理念冷战结束之时,在中韩两国断交(台湾)与建交之际,艰难创刊,庄严诞生了。虽有创伤,无损健康,今后如何茁壮成长,端赖侨胞的爱护和培育。坚持真理,公正报导,一定要成为爱国侨胞之喉舌,自由民主的先锋。这就是我们的信念和目标,愿与大家共勉……
敬爱的读者!我们反对任何独裁政府压迫人民,我们反对台独分裂中国国土,我们也反对任何政府虐待外国侨民。本社同仁一本爱国,爱族,爱护世界人民之爱心,不派不阀,不帮不伙,不左不右,不红不白,不畏权势,不受利诱,不论东西,不管南北,有好的就捧,有坏的就批,仁心义胆,建议说服,一本公正,言论报国,这是我们创办《中国天地》杂志之宗旨与目的……”
《中国天地》第一期出刊后,编辑部按照电话号码簿给每位华侨都寄去一本。可是转眼之间,寄出去的二千本刊物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一千多本,而且在退刊的信中夹着这样的字条:“韩晟昊你老不要脸!小心,成为第二个江南!”
“小心砸碎你的狗头!”
而且,电话部队又开始日夜骚扰……
其实说起来,广大侨胞对这位刚直不阿的韩老先生,真就有着刻骨的仇恨?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广大侨胞对国民党真就忠贞到这种程度吗?
其实未必。旅韩华侨的生活并不轻松,他们为了维持自身的生计要全力奔波,哪还有闲心跟这个韩老头折腾这些事呢?
原来,台湾办事处的人为了抵制这本小刊物,曾大动了一番干戈。他们派原驻韩总领事吕永美(就是因护照问题跟韩晟昊吵架那位领事),以视察侨情为由,到侨民中去奔走游说,向侨民们发出警告:“小心韩晟昊,《中国天地》是共产党的杂志。千万不要看它!立即退回去!”
原釜山台湾领事馆的领事俞永顺,在南部地区召集八十多名侨领开会,在会上正式宣布:“韩晟昊已经投共了,千万小心他!”
不仅如此……
他们还对韩晟昊的几个支持者大动脑筋,找他们在台湾上学的子女谈话,让子女们在台湾发表声明,反对中韩建交;威胁租用原台湾使馆房子的侨胞,“是不是该考虑你的房子问题了?”
而且,一家一直印刷中文报刊的印刷厂,一夜之间,印刷费从原来的一百六十万韩币猛涨到三百九十万!最后连这个高价也拒不受理《中国天地》的印刷业务!其中的猫匿自不言而喻了。
一时,韩晟昊手拿文稿到处找不到中文印刷厂。最后,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终于有一家印刷厂同意印刷,印价是二百万韩币,比正常价高出几十万韩币。
但是,再艰再难,韩老先生也不会停刊的。
第一期刊物退回来之后,第二期、第三期照寄不误。对方不付钱,韩晟昊就自己赔,三十几期刊物下来,赔进去十几万美金!他就是这样一个宁折不弯的个性。
说起来,在韩国这样一个民主性较强的国度里,一本小小的华侨民办刊物,竟招致台湾驻韩办事处发动如此强大的攻势,对它进行百般围剿,说明这个韩老头也着实令人“可怕”与“可恨”的了。
说来,韩老先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文笔,也着实令人生畏。愤怒出诗人。血腥的战场演奏不出浪漫的小夜曲。遭到如此围剿的韩老头,不可能用温情的文笔去歌颂那些连连把他逼向绝路的人。
中国人都称一代文豪鲁迅的笔是匕首,是投枪,犀利的笔锋常常令他的对手们望而生畏。当然,韩晟昊的文笔不能同鲁迅的相提并论。他不是搞文的,舞文弄墨只是他的业余爱好,并非他的主业,他的主业是营养学博士,是中医。但他揭露事实之深之透之尖刻,用笔之泼之辣之一针见血,乃至奚落、挖苦与诙谐,大概是一般文人所望尘莫及的。
应该说,《中国天地》是韩老先生装载思想的小舟,是他抒发胸臆的载体,也是他人生观的展示。但是,这本杂志是韩老先生为了争口气的产物。因此,由于“压迫”太重,“积怨”太深,有些文章过多地宣泄出个人的激愤情感,甚至有些言词过激,这未免有些遗憾。
创刊之后,每期都有韩晟昊的一篇纪实文章,即“心平气和说实话,是非曲直任君评”。
在这篇文章中,他把自己对中华民族的厚爱,对内地及台湾的关注,对国际形势的分析与评估,以及对自身经历的审视及阐述,尤其对台独分子的深恶痛绝,对李登辉的痛斥等,都毫不隐讳、酣畅淋漓地宣泄出来……
这恰恰是台湾驻韩外交官们,千方百计不让他获得宣传喉舌之关键!
在此,从文章中节选几段以飨读者。
他这样写道:
“我反对台独,是为了保全中国领土之完整,……台湾之独立,国土之分裂,是犯了民族大逆不道之罪,国民党担当不起,共产党也担当不起,李登辉更担当不起!……我如此说法,一定有人反对。是的,我是站在大中国(包括台湾)和大中华民族(包括台胞与侨胞)的立场上,来看事想事来说话的。不是站在一岸一个政权的立场来看问题的。我主张‘大爱国’,不主张‘小爱国’。大爱国与小爱国,虽都是爱国,但,它的空间不同,轻重不同,不能同日而语。这就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中华民族之精神也……”
“台独问题,他有国际的支援背景,有国内的发展基盘。他有美国‘分裂中国’的策略指导,有日本妨害中国统一的阴谋经援。台独分子称美国为‘宗主国’,称日本为‘后援国’,称台湾当局为‘侵略国’,称大陆和汉族为‘敌人、汉奸’……粉碎台湾之独立,防止台海之战争,这种自救之重大任务,乃是全中国之责任也……”
“希望中国与海外侨胞,绝不要袖手旁观,群起而攻之,防患于未然。精诚团结,保住台湾。这是中华民族的命令,也是中华民族之浩然!”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宁给侨胞做牛马,不给台独当祖宗!”
“四十五年来,驻韩外交官,利用外交特权,卖车卖酒,走私营利……前大使馆上下一百多人,少数有外交特权者,多做买卖,大饱私囊。在韩国外交圈内,前国府大使馆是最差的一个。韩国人称该大使馆是宾士车代理店;丰田车代理店;台湾及外国烟代理店;外交特权走私店……”
他在文章中,袒露自己的爱国情怀,痛斥台独分子分裂祖国领土的行为,斥责台湾原大使馆的腐败,同时也为自己的坎坷经历呐喊鸣冤。有时,也用打油诗来调侃自己,给自己画像……
“不刮台风不上船,不下暴雨不下山,酷冬腊月单衣行,六月三伏穿棉衫。自我找死!
顶风冒雨,忍寒辱暑,冒险犯难,锻炼筋骨。精神不屈也!
傻人傻事傻老头,他笑你笑我也笑。我愿傻,别耻笑。人间游戏,任君逍遥,一死百了。”
然而,有谁知道,他在笑声中有多少没人理解的辛酸?
“当我沉默时,我觉得充实。当我开口时,我觉得空虚。宁鸣而生呢?宁默而死呢?人生处世,如此艰难。”
“挂钟敲了三下,知道已是夜半三更了。我放下‘悔恨’之秃笔,闭目幽思虚空的人生,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发牢骚吗?得罪人而伤人心。不发牢骚么?生闷气而伤己心。实在是难求两全其美也……
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是的,是很愁。他一直在孤军奋战,身单力薄。《中国天地》是月刊,一期十二万到十五万字,他一人又编又写又行医看病,昼夜拚命,毕竟是近七十高龄的老人了,怎能受得了这份操劳?
他右手中指磨破化脓,连笔都握不住,可他仍然在写。打字小姐的父亲得了直肠癌,韩晟昊悄悄给小姐父亲送去二百万韩币,为了能长期稳住打字小姐,请她到家里给孩子当中文教师……因为他的幕后总是有枪瞄着他,因此,花高价都雇不来中文打字小姐。
有人问他:“韩老头,你这是图希啥呀?”
他只是凄然地笑笑,不予回答。
他知道回答了也没人理解。
妻子心疼他,怕他累死,抱着他不足百斤重的身子大哭,“你老头快累死了,快别写了!我怕你把命都搭上啊!”
可他不能放下笔,这不单单是写不写文章、办不办《中国天地》的问题,而是能否打赢这场“政治”仗的荣辱问题!
他这个人天性不肯服输,如果这次输了,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他自信:早晚有一天,广大华侨会理解我韩晟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