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刀疤脸劈第二锹,孝先已使出内功,发力于锹,既快又狠,照老二老三两个头领迅速出击。那锹或劈或砍或抡或铲,快如流星,四处飞花,逼得金霸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又怕失足跌进坑道,不得已边招架边退到工地之外,吆喝着:“都给我上!”
几十个人顿时将孝先团团围在核心。
乜开怀三个见孝先奋不顾身,已将金霸赶出工地,士气陡旺,一拥而上,一字儿在孝先身后摆开,守住工地。
此时,围拢了许多人,大多是上工路过,围过来看个究竟,也有看热闹的。他们之中各帮各派的都有。其中一位头戴黑皮帽,额头露出紧贴的小白帽。他端详着迎战的大胡子大汉,感到好面熟,却一时记不起姓名。当目光扫视到乜开怀三个时,他一下子猛悟过来:大汉就是当年西行同路人称“大汉哥”的那位拜把子兄弟,他千里娶妻……对,一路上常寻开心的就是烂头黄毛子他三个!那人当即跑过来,因为也扛着工具,倒吓了乜开怀三人一跳,刚要仓促出手,那人一声“兄弟”把三人愣住了,面面相观。来人顾不上寒暄啰嗦,自报姓名:
“我是徐天尧,你们守着,我去叫人!”说着飞步而去。乜开怀三个一听是徐天尧,顿觉精神倍增。危难遇救星,胜似他乡逢知己。
于是三人持家伙跳过坑道,半月似的紧围在孝先身后。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陌生的“哈拉韶”。围观的人们这才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一位身材高大、丰满俊俏的年轻白俄女人。
孝先一人奋战毫无惧色。为了速战速决,他决定狠心下手了。
他照金霸老三虚铲一锹,不等老三招架,又飞快收回,将老二趁虚砍来的锹一个猛击,飞上天去。慌了老二,怕了老三,惊了一帮。未等老二拔腿跳出圈子,屁股早已挨了一锹背,被扇出老远。孝先还是没开杀戒。若是或劈或砍或铲,金霸老二断无存活之理。他就这么用锹背一扇,已坏了那刀疤脸的屁股。金霸老二忍不住唉哟呻唤。说时迟,那时快,老三也已腿折肉绽。一伙帮凶便乱了阵脚,纷纷溃散,造成一种只虎撵群羊的场面。孝先既不再打倒地者,置其于死地,也不趁势追杀逃亡者,拄锹从容而立。
围观者见胜负已见分晓,正欲离开,忽见刚逃离的一群帮凶返回地面。仔细一瞧,人数反而增加了许多。原来金霸老大赶来增援,恰遇溃勇败卒,一声断喝,复又乌合而至。
孝先见了,打量了一下金霸老大,心中暗语:真人终于露相了!
金霸于老大估计双方已打得精疲力尽,于是倾巢而出,带了三十个弟兄赶来增援。晦气的是途中遇上溃兵败卒,他羞又恼,大动肝火的同时,不免大失所望。为了既得利益和今后,他不好就此罢手,一败涂地呀!大凡人在此刻,难于割舍,一气之下容易失去理智,逞匹夫之勇,只一线希望也要抱过大幻想,故而才孤注一掷,总想毕其功于一役。金霸老大此时的心态便是如此。他一反平日的沉稳和老谋深算,气极败坏地断喝溃兵败勇,一概返回。他怒冲冲气汹汹地前来拼命。
金霸的帮凶一下子猛增到近百人,可谓人多势众,势必将孝先几个一鼓荡平。于老大最想看到的结局是叫孝先几个当众跪地求饶,那才威风八面震慑矿区哩。闯入阵地后,围观的人比他的帮凶还要多出两三倍,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于老大立马改变了主意,以众欺寡有失他称霸一方的体面。尤其他作为老大,当众以多取胜,反倒让矿区的人小瞧了自己没手段。如若那样,胜等于不胜。为此,他决定大显身手,尽平生所学,制服领头的孝先。这样一来有利可图;二来威名远扬,使远近皆服。他端详了一下孝先,四目相对,寒光迸射,只见孝先不骄不躁,严阵以待,高大健壮的身躯好似一座铁塔,挺立在众多敌手面前,足见其体力魄力俱佳;能横扫老二老三,可见功力深厚,不便轻易取胜。可又想孝先毕竟是孤立疲劳之师,对他宜速不宜迟,不给他喘息机会,就可胜券在握。金老大抉择已定,将剑交给随从,跳到孝先对面,也不搭话,便连连进招,虚虚实实,攻防兼备。孝先见对方属刁钻狡猾之辈,欲趁人疲惫取胜,决非老二老三之类,于是尽其闪展腾挪之能事,避其锋芒,表面上一时处于被动。金霸老大被帮凶们的一片喝彩声鼓惑得求胜心切,忘乎所以,一连进招三十六,不是被躲过,便是被化解,总不见得手,那热望便一下子趋于冷却,体力消耗不少,出拳的速度渐缓,力道明显减弱,焦躁的情绪,把握性不大的意念萦绕其心。
孝先仍不急于进攻,甩开了游龙八卦步,稳稳地与之周旋,在周旋中伺机出手,逼诱金老大露出破绽。二人在场子上溜来溜去,上下封闭都很严。突然,孝先瞅准敌方太阳穴虚击一掌,在敌方拨架之时,猛使扫堂腿,鼓起一阵夹雪的冷风。金老大已躲避不及,立时来个蜈蚣飞天,一跃老高。不等其落地,孝先又使出连环腿,攻势凌厉,逼得金老大闪展腾挪不及,肩头上竟被蹦了一脚,险些跌倒。
金老大为了掩饰跌的窘相,索性使出醉拳,跌跌撞撞,制造假象,猛地朝孝先裆部踹来一脚。孝先立即一个鲲鹏展翅,扶摇直上。
落地时,金老大趁孝先立地未稳,猛出一掌,朝孝先前胸击来。孝先左手去挡,金老大又冲出一掌。孝先迎掌相接,双方谁也没收掌,较起力来。相持了一会儿,孝先的右掌渐渐后屈,乜开怀几个紧张起来,他们惟一的希望就是孝先连连获胜,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手。
帮凶们扯破嗓子呐喊:
“老大必胜!老大必胜!”
乜开怀三个也吼叫助威:
“二五哥鼓劲,二五哥必胜!”
“嗵!”金霸老大身后的帮凶倒了一片,老大跌压在身处前线的群凶身上。原来是孝先诱敌虚让,憋足内劲后,猛发一掌,将金霸老大推倒在两丈以外。
乜开怀几个又跳又叫:
“好!太好了!好!”
“哈拉韶!哈拉韶!”白俄女人比比划划,兴奋地连连吼叫。
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就在此刻,孝先见金霸老大右手袖口向上一扬,两支袖箭向自己飞来。乜开怀几个见状大惊怪叫。围观的人也为孝先担惊受怕,捏着一把汗。说时迟,那时快,孝先一个急侧身,轻舒猿臂,将两支袖箭准确地夹在两只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围观的人一反提心吊胆之态转为拍手喝彩。
金霸老大的绝活暗器已尽,帮凶们像泄了气的皮球。延孝先仍旧严阵以待。
金霸于老大见招招失利,当众下不了台,恼羞成怒,猛地翻起身,拔剑扑来,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延孝先的性命。
孝先抽出铁烟杆,从容对阵。
金霸于日贵使尽剑术招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等等无一不用,阴风随身走,剑光射斗牛,可就是难以得手。
机会终于来了。金老大紧撵一步,使出“云烟盖顶”赶至孝先右侧,一个探身,剑劈孝先右臂。
乜开怀等大惊失色。
只见孝先向金老大来势略一挫步,“噗”一声闷响,烟杆锅头磕在金老大右肩上,使之一阵麻木。那于日贵也非等闲之辈,不知何时,换剑于左手,使出一招“流星赶月”,剑光逼人。孝先舞出一招“百鸟朝凤”,急用烟杆直指。金老大一怔,剑略一缓。孝先先虚后实,一个拗步转身,烟杆锅头“噗”地一下击中金老大手腕,痛得金老大眦牙咧嘴,险些丢了剑,赶快换剑右手。他右手劲力尚未恢复,只得勉强应付。孝先的烟杆锅头“嗖”地扑向金老大外腕。金老大急用挂劈剑法,刚一挂烟杆,谁知那烟杆一转急如飞轮,“啪”地一声,烟杆锅头扣打在金老大右手合谷穴上。“铛”地一声,他的宝剑脱手而落。
金老大气极败坏,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甩着右手吼叫:“都给我上!上!”此时,七十名帮凶貌凶如狼,心虚如鼠,操着家伙冲上来。
乜开怀几个和围观的人惊恐无措,心突突跳,汗涔涔冒。
孝先呢,已握铁锹在手,准备拼命。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黄毛子惊喜地直跳,大叫:“来了!来了!”
在场的人莫名其妙,不等帮凶构成全包围,徐天尧带了二百多矿工操着家伙赶到,一拥而上,在孝先身后筑成半月形的人墙。乜开怀见势,放胆抡着铁锹直扑直上。金霸和帮凶被这突如其来的势头吓得魂飞魄散,狂风卷残云似的,转瞬间四散而逃。
孝先转身一愣,扑向徐天尧。徐天尧急迎上前,和他拥抱在一起。孝先的眸子里闪动着友谊的激情和泪光。
四、邂逅相聚
夜里,老兰州湾饭馆,孝先四个陪徐天尧吃饭饮酒。徐天尧听了乜开怀几个的叙说后,感喟万端地说:
“当年大树下结拜的五十八位兄弟,据我所知,数二五弟孝先混得好。当年十有八九小看那小女人双杏,嫌她嫩小,花五两金子,跑万把里路,划不来。现今看来,还是兄弟你眼睛有水,识货,娶了个宝贝疙瘩,聚宝盆,又能生养,又能过日子,出息的俊蛋蛋,瘦猴眼热的都快流口水了。兄弟真算有福之人,要家有家,要人有人,百十亩地,两对牛,老婆娃娃热炕头。唉,不瞒你说,愚兄年过半百,一无所有。开头还谋算着攒几两回家,可没本事带回去。光这矿上就我知道的,能把金子带回老家的没几个。有的被劫留了条活命,有的连命都搭上了。我就学了几招小红拳,一两个小毛贼尚可对付,遇上强手,江洋大盗,一点辙都没有。于是就拖呀拖,前几年老家来了打工的,传说老母作古,痛哭一场后,便淡漠了那回家的心思。从车路沟换到刘记,掌柜对做工的也好,就懒得挪窝了。我这人心软,见谁有了难处过不去,便接济一二,算是交了几个朋友。这不,今天的事,我去一招呼,凡是还没下巷道的,一传十,十传百,就赶来了。”
“兄弟着实感激徐哥解围。这杯酒我代媳妇双杏和娃娃们敬你了!”孝先热忱地双手举杯递在徐天尧手上,自己也端起一杯,跟徐天尧一碰,仰起下颏干了。
“感激个啥,兄弟之间。你是有福之人,要不,还遇不着,想帮也帮不上。我也回敬一杯,等于你代我问候弟媳和侄儿们。干!”徐天尧满心愉悦地和孝先再碰一杯。
“十八哥,十五年见一面,竟是生死关头,你不愧是救星!小弟敬你一杯,干!”张梅生毕恭毕敬地递酒,举过头顶。
“十八哥,你这个救星搬来救兵,救了兄弟;兄弟这命是你给的!小弟敬一杯,干!”猴子乜开怀将酒杯举得更高。
“十八哥,你都看清楚了,大汉哥为我们单打独斗,他有家有小的,你若不出现,我们就得滚蛋,不能尽让大汉哥替我们冒险;你一现身,身后有那几百号人,金霸该不会再欺我们人少势单了吧?来敬你一杯,干!”黄毛虞发奋心悦诚服,热情洋溢地向徐天尧敬酒。
“十八哥,当年兄弟五十八,除了咱们几个,其他人的情形你知道吗?”孝先关心地问。
“知道一些,不多,就是人在矿上,也不一定就能见上。矿大,厂子多,白天下巷干活,遇不上知情人,不碰面,还真不知道。”徐天尧夹口菜吃了,继续说:
“九哥独九星,几千里赶来看女婿,打听来打听去,女婿在守卫边界的战斗中,叫沙俄魔鬼杀害了,连尸首都没见到,只得跑到矿上做工,打算挣几个盘缠回家。他干了三年,攒下了点银两,就要起身了,被几个工友撺掇上去逛窑子。虽说几十岁的人了,旱了好几年,着实也想女人了。见了那花绷棱登的年轻女人,一下子勾起了女人瘾,饥不择食,渴不择饮,心急火燎地扒拉了衣服,刚要上去,猛地瞥见女人左肩头有一块青痣,心里不禁狐疑起来,揉了揉眼睛,确实没看错,急忙穿了衣服。那年轻女人见了好奇怪,嫖客哪有临场退缩的?仔细一端详,她也慌忙蒙上了头脸。九哥背过身去,等那女人穿上衣服,才提心吊胆地试探着问:‘你是哪里人?’女人回答:‘华州人’。吓得九哥浑身打颤,心想:造孽呀,不如去死。可一转念,天下同乡同长相的也不是没有,便鼓了吃奶的劲又问:‘你小名叫啥?’那女人回说‘金钗’。九哥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子,庆幸地说:‘谢天谢地!险些要了老汉的命,还当是我女儿哩。’那年轻女人好奇地问:‘你女儿!叫啥名?’‘梨花。’那女人紧接上说:‘噢,梨花妹妹,那您是独大叔了,我咋说怪眼熟的。梨花在右边隔壁房里,正接客哩。’‘别叫大叔,臊死了!臊死了!生来头一次干这缺德事,些乎(险些)顶在命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