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鬼天气!”
正是入秋时节,大风把云层一刮,雨水就噼里啪啦劈头盖脸打下来,林宛湄手忙脚乱地翻找雨伞,皮箱差点滚落山坡,等她找到雨伞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淋湿了一半,行李也全部像是被泼了水,她抱着肩膀孤零零单薄地站着,忍受着山风的寒意跟雨水的冲刷,狼狈不堪,正想咬牙抵抗,可五分钟不到,雨水突然停了。
林宛湄于是不由得骂了一句。
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继续上山,眼看已经过了中午,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地方,她就算没有被山里的飞禽走兽吃了,多半也会冷死,或者会迷路。
下过大雨之后,本来就曲折险峻的山路更加泥泞不堪、寸步难行,林宛湄的裙子上、鞋子上、箱子上全部溅了不少污渍,上山的路途如同在爬着天梯。有几次她差点打滑摔下山去,手掌已经被一道道磨破皮,蹭出血来,身上也撞得到处淤青了,连滚带爬的,稍微动一下就疼痛不已,林宛湄真想掉眼泪。
她从小到大在大城市优渥的坏境中长大,是中产阶级家庭的独生千金,所以几乎吃不了这样的苦,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会一步步走到这里。
林茂木秀、青翠欲滴,流水鸣鸟,放眼望去处处赏心悦目,可眼下,林宛湄已经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兴致,累到汗流浃背,初来乍到的新鲜感也荡然无存了。她咬着下唇,全身冰冷,脸色苍白,似乎体力不支,可掏出手帕把受伤的手掌简单包扎后,她又费力地拖着笨重的行李,慢慢一点一点挪上山去。
决定来这个深山之前,林宛湄先去拜访了王明阳,王明阳是资深的名派画家,一直享有大师盛名,有长者风度,也有大家风范。因为在上流圈子交际,自然也认识林宛湄的父亲,并且对林宛湄也一直都有很好的印象。看过林宛湄最新的画作之后,王明阳大加赞赏,而当林宛湄提出要拜师进一步学习创作的时候,王明阳顺水推舟向她推荐了宋安濂。
宋安濂在绘画界是个鬼才,是电光火石间忽然杀出的一匹黑马,年轻有为,前程无量,但颇为神秘。
他几年前用一幅惊世骇俗的画作横空出世,仿佛是一夜成名,但少数知道内情的人都说他其实是厚积薄发。宋安濂有着绝对能够让人过目不忘的面目和身材,冷淡低调,鲜少露面,一直炙手可热,媒体也过度关注这个艺术新星,所以甚至有人扒出了宋安濂的背景,他是个中英混血儿,也叫威廉,是著名跨国企业的继承人,不知为何,这样一个富家公子却避开名流社会,热衷于绘画创作。
林宛湄曾经在一本时尚杂志的封面见过宋安濂,光和影黑白分明的色调,衬托他一张轮廓清晰的侧颜,眼神低垂,深沉淡漠,带着几分不羁跟清澈,似乎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像是真的就淡出了人间气息之外。那个时候林宛湄心里就在想,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纯粹的男子,深邃如画,一眼入心。
“两年前,宋安濂身上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他整个人都变了,在绘画方面也始终不见有一点动静。我没有办法跟你描述他的现状,不过你要是坚持去见他,就会亲眼目睹他现在的情况了,你可以去试一试运气,但他不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临别的时候,王明阳这样对林宛湄说道。不过出门的时候,王明阳又加上了一句,“真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年轻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扔在深山老林里。”
为什么,也许是嫌外面的世界太吵闹了吧,林宛湄心想。
凡有才华的人,大多有着古怪的脾气,像宋安濂这样遗世独立、落落难合的个性,倒是跟他自己的才华很相配。宋安濂成名之后不到两年,就搬进了深山里面独居,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荒唐的人开始了异想天开的猜测,猜测这位神秘的贵公子是不是面对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大荣誉而想要自寻绝路,引得不少人前往深山蹲守侦查。直到宋安濂的一幅《幸福》的油画作品在深山问世,获得国际大奖,才平息了所有疑问的声音。